《你是魔鬼又如何》陈*燃

8、第 8 章

　　唉，进了大教室，看到座位上满满的人，我莫名叹出一口气。
　　这一节是选修课，就是各种专业的学生混杂的那种公选课，在大教室上。后排都被人占了，我扫视着，看到墙边还有空位，我就挨着墙边坐下。
　　“你是……薛斐然？”一抬眼，说话的是一个男生，我不认识。
　　我默默点头。
　　“你真的是……”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面色惊疑不定：“你真的是逸舟一中的薛斐然吗？”
　　逸舟一中？我呼吸一窒，好久，好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这个学校了。
　　“你是谁？”我皱起眉，警惕地看向他，白白净净，脸上化着淡妆，在男生里算是很精致的，但我可以确定，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学姐好，我是你的学，学弟。”他忽然结巴了一下。
　　“你好。”我低声说。心里想的却是：好烦，走，走开，离开我的视线。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了，他不但没有走开，还在我旁边坐下来。
　　“学姐是哪个系的？”
　　“文传。”
　　“学姐现在是大二吗？”
　　“嗯。”
　　“我叫曲瑞，高一的时候，我在社团看到学姐，就特别，特别喜欢……”他眼里闪闪发亮：“当时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我眼睛盯着讲台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他沉默了一下：“学姐你现在，变化好大。”
　　我笑了笑，不说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自顾自地说。
　　我默默一笑，垂下眸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句话，在我陷入泥淖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对我说过，所有人只看到我变了，却没有人关心过，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罢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见我依然不说话，他不甘心地呼出一口气，终于闭嘴了。
　　下了课，我背起书包往食堂走，他也往食堂走，我不想跟他说话，只好走快一点，走在他前面。
　　我要赶在更多人之前跑进食堂，瞄准人最少的窗口，点菜，然后打包回宿舍……我一般不吃早餐，所以现在很饿。他却不识时务地跑到我旁边问：“你也去食堂吗？”
　　我正想跑开，手机却响了，是陌生的号码：“您好，你的外卖已经到楼下了！”
　　“我没点外卖！”我边跑边说。
　　“你是薛斐然吗？”对方问。
　　“是。”
　　“那就没错了。”对方说。
　　不会吧……一路小跑着到了宿舍楼下，外卖员就在那等着，我拿过单子一看，手机尾号是我的没错，可是我没点……备注上写着“交给薛斐然”，明白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会这么做的，除了她，还有谁？看着用纸袋精致包装的外卖，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歉疚。
　　那天她牵着我的手不放，我却用力挣脱了她，她那么好，她对我一直那么好……我却对她说了那样决绝的话，当我对她说“我的世界不需要朋友”的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也许室长说得对，我只顾着自己跑路，却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这是不是一种背叛？如果是，那么，我跟当初背叛我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打开纸袋，里面有一杯奶茶、一盒锡纸包装的芝士焗饭，热气腾腾，用筷子划开，厚厚的芝士在拉丝，上面刷了一层肉酱，香味扑鼻。
　　“哇，好香！”室长感叹道，一扭头发现是我的饭，立刻不说话了。
　　“谁在开小灶？”邻桌的望过来，发现是我，也不再说话。
　　“呵呵……”其她人随之发出一两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从前几天跳楼风波之后，她们对我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刷牙的时候冷着脸，晒衣服会跟我的衣服隔开，碰巧同时去厕所就会回避……像是对待一个你望而生厌、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这样的局面，我处理不了，我深深地知道，当命运扼住你的咽喉的时候，你只能被动地接受，反抗只会招来新一轮的厄运。
　　我默默吹了吹筷子上的饭，送进嘴里，饭里有烤鸡、菠萝和玉米，好好吃。一口一口地吃掉，心里的歉疚却一层一层地在递增。
　　我不该挣脱她的手，不该自顾自地对她说那样的话……当时我心里很难受，也许她也不好受。
　　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
　　她很快回复：“是我该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我不该甩开你。”我回复道。如果我当时跟着她走，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饭好吃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点了一个我喜欢的，作为给你的赔礼。”
　　“很好吃。你不需要赔礼，是我不好。”我附上一个“抱歉”的表情。
　　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那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

　　次日早上，在教室看到她，我主动坐到她身边。有人惊奇地盯着我看，我只当做没看见。现在我眼里只有她。
　　Max笑着，一手揽上我的肩：“早上好。”
　　“早~”我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眸子里若有波光，她悄声对我说：“要不是怕你逃走，我真想现在就亲你。”声音沙沙的，充满诱惑。顶着天使一样的容颜，却说出这样sexy的话，我招架不住了。
　　“你……你够了。”我别开眼，完全不能直视啊，她这充满魄力的眼神。
　　“哼，暂且放过你。”她揉了一把我的脸，抬手间她的幽香拂过我的鼻尖，大概是因为从没有人像这样碰过我，我只觉得那味道吐芳绽梅，撩人心弦。这节课我上得心神不宁，完全没听进去。
　　“你怎么两眼发直？”中途下课，她戳戳我的脸，戏谑地笑道：“该不会是被我迷倒了吧？”
　　“才没有……”我使劲摇头：“我只是，我只是……”只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不能直接承认“我被你迷倒了”，那也太难为情了……慌乱地摇着头，肚子却刚好咕地叫了一声，“我只是饿了！”我自欺欺人地说。对，我只是饿了！
　　“吃早餐了吗？”她问。
　　“额，”我从不吃早餐，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但我不想告诉她：“我不想排队，就没吃哈哈哈……”
　　“这可不行，”她说：“你可以买点存粮，就不用去食堂了。”
　　“嗯嗯。”我假装答应了她。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我一想起那天在运动场被史明记过的事就难受，奖学金就这样没了，我至今还不敢告诉外婆。
　　十一点五十，下课，我背起书包，默契地跟她手牵着手一块走出教室。
　　“不然今天我跟你一起吃食堂好了。”她忽然说。
　　“嗯？为什么？”我有点吃惊。
　　“没什么，就是……”她低头看向我：“想离你的世界近一点，我想了解你的处境。”
　　我挠挠头，再挠挠头，难为情，太难为情了……跟她一起在食堂吃饭的画面，我没法想象啊……
　　“你又低头了。”她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别别别我错了！”我立刻抬起头冲她连连摆手，走廊上都是人，不能在这里……
　　她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似乎正准备吻过来，前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很多人聚起来围着一块黑板看。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我松了一口气，不对……一口气松到一半，又猛地被提起来。
　　那块黑板，是公示板，上面登记的，应该是上周被记过的人，我也被记过了……
　　Max松开了我，往那边走去，黑板上肯定记有我名字，她看到了就会问我，我要怎么跟她说？不，不行，我不能让她发现……心思辗转间，我一把扯住她的衣角，她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我指了指自己的唇。
　　我在干什么……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猥琐，像三流言情剧里那种妄想得到女主的炮灰男。
　　她却立刻吻了过来，唇间香甜，尽展诱惑，一个软软的东西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叩着我的齿门，那是她的舌头……我脚下一个后退，强行中断了这个吻，“我们走吧哈哈哈……”我挠着头说。
　　“好。”她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却在路过黑板时一个转身就往里扎，这下我拦着也没用了，凭着身高优势，她一眼就越过了所有人头顶，看到了黑板上的我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我，站在旁边看了她许久的男生立刻上来热心解答：“薛斐然运动会的时候惹到史明了，就把她给记过了。”
　　她眼珠不错地盯着我：“是这样吗？”
　　我苦笑道：“就跟他说的一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我只想听你说。”
　　“我……”我张了张嘴，又徒劳地闭上。
　　我跟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跟你说了，你就有办法了吗？再过两个多月你就走了，你能帮我一时，又不可能帮我一世……我没有必要说的。
　　我勉强冲她淡淡一笑：“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总是这样，”她抬手揉了揉我的发心：“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越不说，我越担心。”
　　对了，“你可千万别去找史明。”我赶紧对她说。
　　“不去，我找他干嘛？”她无所谓地一笑，重新牵起我的手。
　　因为是刚刚下课，食堂里人挤人，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只有麻辣烫的窗口人少一点。
　　“我请你吃麻辣烫吧。”我说。Max没有这里的饭卡。
　　“好。”
　　食堂的麻辣烫是先选好菜再去取号排队。各种菜都一盘一盘地摆在货架上，我拿着空碗和夹子去夹菜，一个夹子跟我同时伸向那盘丸子，又自觉地让开了，我微微一瞥，看轮廓是个男生？
　　“好巧啊，学姐。”他一说话，我才知道，是曲瑞。
　　“哈哈。”我干笑两声。
　　“我看到你跟那个max一块过来的，果然女神就喜欢和女神在一起吗？”他若有所思地说。
　　“别胡说，”我摇头道，声音稍微高了一度：“我早就不是了。”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早就不是那个阳光的、开朗的、朋友无数的薛斐然了，那个完美的薛斐然，她已经死了。
　　他却愣了一愣，看向我身后，max忽然从后面一手揽上我的肩，俯身在我耳边说：“我又看到你低头了，这个吻，先欠着。”
　　“你……”我要是抬头会看到一脸尴尬的曲瑞，甩开她又会让她误会，一时间窘迫得不行，“我，我去排队！”我说，顺手拿过她手里盛好的碗，逃兵一样快步往窗口走去。
　　看着薛斐然仓促的小碎步，max笑了笑，真像一只跳来跳去的小兔子，正要过去抓住这只兔子，却有两个女生笑嘻嘻地跑过来：“max也来这里吃饭吗？”
　　“嗯。”
　　“这边要刷饭卡的，你要是没有可以刷我们的。”女生们一脸热心。
　　“不用了谢谢，”Max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小然会请我。”
　　原本笑嘻嘻的女生听到这个，吃了一惊：“薛斐然？她请得起你？”诧异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蔑视。
　　见Max冷下脸，说话的女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薛斐然是，”她压低了声音：“薛斐然是吃补助的，现在被记了过，补助肯定就没了，都这样了还请你，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给你献殷勤呢！”
　　“她没有。”max抛下一句话，直直地朝薛斐然走过去。她和你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