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年》流流千里

6、树下疑冢

　　“怎，怎么回事？” 程乐害怕地抓住身旁的宗炀，他拉起她，两人走到树洞前一看，原来树下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土，浮土下则是一块块长形的条石，树根根本扎不下去，所以才会这么不堪一击。
　　奇怪的是那条石，依次排列，颇有规距，倒像是人工铺就。敲上去，条石嗡嗡有声，似乎石下另有通道。条石间的缝隙也不甚密，底下黑黝黝的看不清楚，手扪上缝隙，只觉寒意沁人。她骤然想起农家乐宅院里看到的人工棚架。农民搭棚架，是为了保护场院里的爪果。那这条石“棚架”保护的是地底下的什么呢？
　　“乐乐，只怕这条石底下另有东西。”“大哥，那，那块圆石也奇怪，”程乐手抖抖地指着碧泉边的白石，把那七朵莲花图案忽而显露，又倏忽即逝的情景说了一遍。“七朵莲花？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宗炀赶紧站起，一跛一拐地向白石走去，语气里颇有嗔怪之意。程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心里直委屈，这几天心心念念想得都是出谷，谁还琢磨这个。
　　两人提着枪走到泉边，宗炀蹲到石边细细揣摩，又掬起水往石上淋，圆石上仍是一无所有。程乐看他沉吟，心下忐忑，轻问，“大哥，那七朵莲花，很重要么？”宗炀微叹，“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这西羌国延绵至今已有二百余年。传至一代枭雄西凉王时，已是一百零二年。那西凉王个性残暴，好大喜功。却于帝王之文韬武略了然于胸。继位10年时，便将疆域拓宽一倍以上。自他登基以来，连年征战，马踏河山，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待到晚年，这西凉王想起自已一生杀戮罪孽深重，恐怕无处超生，便倒处修建寺庙为死者祈福。凡所建寺庙圣壇上必刻七朵莲花。如此一番做作，到辞世之时仍恐宿敌侵扰地宫，便在这西羌国内或山峦，或湖泊，布下了300处疑冢。有些疑冢内还埋藏着西羌历代王朝搜集的珍奇异宝，以防国运蹇滞时，皇族后人可重振西羌。
　　自这西凉王入土后，西羌国运也由盛而衰。百十年来，皇权跌宕竟换了六七位皇帝，虽都是西凉王的后人，可其中的宫闺阴谋杀伐屠戮就说不得了。直闹得朝野乌烟瘴气，国库捉襟见肘。于是，西羌国的权贵们便个个想取出那些被西凉王埋在疑冢的宝藏，以昌国运。可惜，历年来虽说破了不少疑冢，却不见有什么大宗财宝。
　　程乐听得入神，异道，“那西凉王如此精明，怎么没想到给后人留一张寻宝图？”宗炀苦笑，“那西羌皇室的秘密，等闲人岂会知晓。”程乐又奇，“如无密图，那些掘墓者怎会得手？”话一出口，便省悟，“可是凭那七朵莲花？” 宗炀莞尔，“正是。所破疑冢虽路径各异，但入口标志处均雕有七朵莲花。”晕！
　　程乐望着眼前的碧泉，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倘这无名谷里藏有西凉王的疑冢，那此刻脚下踩得会是无尽的谜案，还是财宝，抑或僵尸……
　　她转向宗炀，带着几分期盼,玩笑着试探，“大哥，这儿若是疑冢，咱俩不如再多住几日，探个水落石出再走，日后岂非大发一笔。”不料，男人面色一凛，“乐乐，当今之计，离开为要。再说，这‘疑冢’事关重大，切莫妄测。今日事今日了，以后休要再向他人提起。记住，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此时的宗炀一脸肃杀，程乐不由一怔。“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就是古代社会的潜规则么，这男子自苏醒后，在她面前从来温文有加。对她彰显的现代文明，更是情不自禁地为之吸引。每当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的钦佩，程乐就像酷暑里饮下一杯刨冰，心里的感觉真是爽呆了。没想到这样的温煦，也有凌利的一面。
　　她倏然忆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两个属下见他落马，目眦欲裂地返身冲回舍命相救。护卫如此忠心，无非一为权二为义。心里的疑问像荡起的涟漪，越漾越大，眼前这个温煦如水的男人，怕不仅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吧。
　　正走神，耳边传来他温润的声音，“乐乐，来，搭把手，把这银杏树再挪回原位。”唉，她微叹，一无人力二无财力，眼瞅着的考古发财梦只能搁浅了。只要出谷，还是得抓紧机会积累自已的第一桶金呵，要不，怎么都脱不了仰人鼻息的命运。
　　看她怅然，宗炀暗笑，“乐乐可是舍不得这笔富贵。无妨，只要你跟为兄回梁京，为兄保你荣华富贵。”程乐低头暗哂，这古大哥越说越不靠谱，我跟你到梁京分享荣华富贵，你那一妻一妾还不得拿着菜刀追杀我呵。以前看古代言情剧，她最反感地就是妻妾成群，觉得置身其中的男女，都是变态。要不是初到新时空，孤掌难鸣，就凭他有两老婆，她都懒得和他纠缠。
　　宗炀却笑如春风，从十五岁初知男女之事起，他身边从未缺过女人。漂亮女孩看过不少，投怀送抱的也不乏其人。可从没一个像程乐这样的，行事举止不拘一格，似是风情万种，一到关键时刻，却又矜持不已。如果说是吊自已胃口，看她漫不经心又实在不像。这几□□夕相伴，她的聪慧俏丽让他心动，更让他喜欢的是与她聊天时不可预期的答案。自成年后，他无一日不在权势利欲上奔波。倒是在这无名谷的几天，过得恬然惬意，乐不思蜀。看程乐培树弄得一手土，便拉着她走到碧泉边蹲下帮她洗涤。
　　两人面临碧泉，壁人相依。远远望去，竟似一幅绝美的风景。
　　听身边人衣衫“悉嗦”有声，隐隐传来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程乐看着身旁的宗炀，恍惚中全是景晓的音容笑貌，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地，此夕何年。看她眼光迷离，宗炀心中的困惑轻轻漾起，柔声低问“乐乐第一天见我就唤景晓，那是何人？”程乐这才如梦方醒，“哦，是我男朋友。”心里暗叹，物是人非。一腔旖旎荡然而逝，倏的起身便走。
　　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宗炀没跟上。回头，见他一脸黯然，只顾蹲在泉边发呆。心里便怪自已鲁莽，相处几天，也看出他不是假以辞色之人，何况自已还要仰仗人家脱困怎能怠慢。弯腰拾起扔在地上的汽枪，上好保险欠身递去，“来，拉着，你脚上伤没好，使不上劲。我拉你起来。”
　　看她一频一笑，宗炀竟分不清自已是忧是喜，心中一叹，拉着枪站起。缓缓道，“乐乐，我看你这枪倒是威力无穷。可惜，你不记得回乡之路。否则，若能将此物由你家乡贩入我瑞国军用。为兄保你是一宗大富贵。”
　　程乐一楞，若不是他与瑞国军方有联系。想起他曾说后幽仗持好马快刀掳掠边民，心中一动，脑中电光石火般的一闪，有了主意。“大哥，虽说枪没法运。不过，乐乐倒有个主意，可以制出和这枪有同样威力的武器来。”她想说得是，14世纪苏格兰长弓手打败十字军的长弓
　　要说这个主意源于景晓。都说外科大夫骨子里有嗜血性，才会选择一生与手术刀相伴。景晓就是个火器迷，他电脑的文档里存满了冷兵器时代的各种刀枪剑戟。还常语出惊人，冷兵器靠得是勇气，现代武器靠得是智慧。单就英雄气概而言，冷兵器更有魅力。他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十字军东征”。宽银墓上，苏格兰的长弓手用射程长达300米的长弓，让十字军崩溃。（历史上1346年的克雷西战役，到1415年的阿金库尔战役，英国的长弓导致了重骑兵与十字弓的淘汰。）
　　看宗炀凝眸静听，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详尽地给他描绘了长弓的形状，用途。用紫杉木或者岑木，制成弓体达1.8-2.2米的长弓。关键是长弓手要足够高，1米75的身高才能拿得起约2米的武器，还要有较强的臂力，开弓时的张力高达170磅。长弓的箭头应用铁铸，可以轻易贯穿骑兵的胸甲。程乐记得，12世纪蒙古游骑兵弓箭的射程最远也就是200米。那么，用十四世纪的武器来回击11世纪的后幽骑兵应该绰绰有余了吧。至于射击坐骑的战术，射击精度的训练就是以后的事了。
　　程乐从小就爱出个风头，要再有人捧场，那更是欲罢不能。这不，一说滑了就打不住，从几种冷兵器的优劣到一两个经典战术的比较，那是倾囊而出滔滔不绝，直说得手舞足蹈口干舌燥。面前男人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程乐忐忑不安地停下了，是哪儿说错了吗？
　　忽觉腕上一紧，宗炀的右手已紧紧攥上了她的手腕。她惊呼，“大哥，好痛。”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缓缓松手，“乐乐，你倒底是哪国人，刚才说得那些是从哪里学来的？”程乐痛得眼泪直迸，捧着手腕委屈地大叫，“大哥，敢情你还把我当奸细了呢，我要真对你有坏心，又何必救你！”
　　宗炀怔了一会，看她白晰的手腕被自已勒出一圈红印，心下也是歉然，“是大哥鲁莽了。”说着伸手欲揽程乐，不防她冲着自已膝盖就是一脚，“少来，宗炀，我告诉你，刚才本姑娘给你说得都是军事常识，在我们家乡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我程乐好歹也上了十五年学，能不知道这个。别说制几张长弓，就是上天入地，在我们家乡也不是什么难事。在这鬼地方就是当皇帝又有多大意思，本姑娘是找不着回去的路，要不，早回家了！”一提到‘家’，程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得直冲出来。这么多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爸妈怕是快急疯了吧。
　　以前她在家也断不了和父母闹点小脾气，逆反期时也做张做势地闹过离家出走，可是不管在外面逛到多晚回家，爸妈总会亮着门头那盏小灯，给女儿照亮回家的路。来到这里，不但没有了电没有了网，连最踏实的亲情和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让人情何以堪。
　　景晓，父母，同事，同学，这些组成自已现代世界的全部，在这个异时空的傍晚骤然涌进程乐心里，在她心中奔腾咆哮，四处揪扯，直掣得泪如泉涌，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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