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14、14.变生肘腋

　　“这个……怎么弄？”坐在快餐店里的小桌子上，青牛像握着刀剑一样拿着小小的筷子，大脸上挂着羞涩的神情，小声地对着白术咕哝着。
　　白术有点无力地看着他笨拙的姿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人拿筷子……你干脆用勺子吃吧。”
　　他们俩的旁边坐着的是一对母子，小孩子看上去才几岁，也是不会用筷子，正在费劲地用勺子舀面条吃。无奈用勺子舀汤面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小孩不高兴了，胖胖的小肉手把勺子叮咚一丢。
　　“啊别这样……看那边的叔叔和姐姐在看你呢，当心给人笑话。”打扮时尚的年轻母亲赶紧说道，虽然是谴责的语气，脸上却还挂着笑容。她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友善地冲白术和青牛笑着点点头，于是小男孩也看向他二人的方向。自能够变成人形之后，青牛与人类打交道的次数还很少，不免腼腆，白术的表情却是全疆住了。
　　“什什什……什么啊！！”白术在心里暗暗叫屈：“为什么我是‘姐姐’而这家伙是‘叔叔’啊……这差了一个辈分是怎么说？”
　　白术看着那对母子，只见年轻的母亲把住小孩的粉嫩小手，开始教他用筷子卷面条吃，不一会儿筷子上就卷了一大圈面条，象个厚厚的大蚕茧。小孩乐得脸上笑开了花，把嘴张得大大的，面条一口就塞进了嘴里。年轻母亲脸上露出了笑容，白术的脸上也无意识地浮起了笑容……这一瞬间悲喜交集——她甚至想起了已不在人世的父亲和母亲，从前他们也曾经这样，和自己其乐融融地吃过饭呢。她连带着想起了父亲的关门弟子兼养子白蔹，于是绕了一圈，思绪又回到了白蔹的副手——四鬼法师青牛身上。
　　一回头看到青牛的举动，白术的后脑勺上立刻挂上了明晃晃的一大颗冷汗，下巴“砰”的一声落在桌面上：“你你你……青牛你怎么这样子？”好容易没有出丑地惊叫出来，白术勉强压低了声音问道。
　　“如你所见啊！”青牛满面笑容地说着，一边欢快地用筷子卷着面条，已经卷了好大一堆——几乎半碗面都绕到了筷子上。接着不等白术再说什么，抬起手把全部的面条都填进嘴里，一边用力地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这个方法不错……人类的小孩……聪明啊……”
　　白术不用向周围看，就能感觉到其他食客一道道诧异的目光嗖嗖地射了过来，此刻她恨不得一把拎起青牛冲出店外，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要知道，青牛可是身高两米三有余，体重两百五十斤的大型类人妖怪，一进到店里就已经引来惊疑议论无数，眼下用小孩子才用的方法吃面，简直就像是一个硕大的丑角在演一场闹剧。可以想象，连旁边坐着的那对母子，此时都呆住了。
　　“挺俏一个小姑娘，怎么和这么个人在一起？”
　　“那人是不是智障啊……”
　　白术在听到这句议论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她放下了筷子：“青牛！别吃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赶到预定的地点去和天禄大人接头……”
　　“哦，你说得对！”青牛并没有因为被打断了吃饭而不高兴，而是顺从地站起身来。但接下来他做了一个更惊人的举动——
　　“这面浪费了可惜呢。”他这样说着，也不用筷子，把嘴埋到海碗的边沿，嘬住一点面条——“呼噜呼噜呼噜”一阵响亮的吮吸声，剩下的半碗面也全部落入了青牛嘴里。
　　白术嘴角一阵抽搐，转身走出了快餐店。
　　一路上不敢看人，埋着头噌噌走出去老大一段，白术才调整好脸色，停下来等青牛。青牛个高腿长，出来的比她晚，其实早在她身后没几步远的地方了，白术这一停，青牛一脚就踩到她鞋后跟，两个人同时都跳了起来。
　　“不不不不好意思！”青牛慌乱地道着歉。
　　看过青牛这一系列表现，白术“囧”的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谓囧到极致反而没有火气了，她和气地笑着说：“没关系呢，您是指导我的人，您不用道歉，倒是我刚才不该站住得太急。”说着拍了拍青牛好像没处放的手臂。
　　“呃……”青牛的脸又红了起来。别看他个头这么大看起来很粗犷的样子，却对小小的可爱的人或物没有抵抗力。
　　白蔹的信笺上所说的迎接天禄的地点名为“拱极门”，此为“明城八门”之中唯一六百余年来未曾更名的老城门，虽然是今年重新修缮的，但高大开阔的造型不乏古意，与“拱极”这个出自《旧唐书》、意为“拱卫北极星”的名字相得益彰。
　　但是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天禄却没有出现的征兆。
　　“难道是上苍欺我？当然天不欺人……”白术抱怨地说：“难不成白蔹又在骗人？”
　　听到这里青牛也不禁想起了初见白蔹的时候，白蔹用幻术欺骗了自己的事情，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正色说道：“这种事情，先生不会当作儿戏，咱们还是调查一下原因吧。”
　　“我也只是抱怨一下，就算信不过白蔹，还有茱萸先生的印鉴呢，而且 ‘离垢堂’卜得的谶语不会有误，我只怕……” 白术自嘲地笑笑：“天禄是象征财禄的神兽，乃是上苍赐予人间的福祉，并无武力法术，我恐怕……”
　　“可是巡狩者代天巡狩，冒犯青衣神使一定会大难临头的……”青牛辩解道。
　　白术说：“即使如此，贪财之人也很可能会对天禄不利。如果有些人认为只要捉住了天禄，就能财源滚滚的话，一定会铤而走险的……常世倒是有一句话：资本家为了300%的利润，就能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那怎么办？”青牛咕哝着：“因为天禄代表财禄，没有什么危险性，而且人类一定会善待之，所以蓬莱才让我们两个经验较少的术师来迎接，却反而出了这种事情……”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白术大大地叹了一声：“现在无论如何应先找到天禄的行踪，凡人不可能困住神灵，一定有其他精通法术的危险人物存在。虽然用法术无法杀死神灵，而且没有人会舍得杀了天禄而放弃滚滚财源，所以他一定是被困住了。”
　　“如果是用法术困住天禄的话，我知道一个人可以帮得上忙！”青牛忽然想起了什么：“虽然无法追踪神迹，但却可以追踪使用过法术的痕迹。此人也曾在三山做过四鬼法师。”
　　“你是说鬼眼魑魅吧？”白术仰起脸，和青牛说话脖子仰得真疼。
　　“是。”青牛挠挠后脑勺：“听说黄檗先生失踪后，魑魅也离开了蓬莱，但是她是个性爽快的妖怪，如果三山有求于她，也还是会帮忙的。”
　　“的确，如果要找她的话，只要给她的法器镜魔发信号就行了。”白术一手握拳，一手立掌，啪的一声拳掌相击。

　　于是借宿在苏木家的魑魅当晚就收到了青牛发来的信号——之所以用青牛的名义而不是用白术的名义，是因为四鬼法师的名头，怎么说也比白术的术童子来得响亮。
　　信号发来的时候，魑魅和苏木正争得不得开交。
　　“你为什么要住在我的房间？”苏木不满地说。
　　“……”魑魅不答，却直截了当地坐到了床上，抬头左右看看：“布置得真庸俗。”
　　苏木怒：“你是女生喂！谨慎一点才对吧。”
　　魑魅皱起眉：“你怎么会对我有那种想法呢？我们物种不同吧。小八变成人也很好看，可是他在你的房间你就不会介意，因为你知道他是一只鸟。我和小八其实是一样的，我也并不是人啊。要不，我现了原形住在这里如何？或者我变成个花啊草啊……”
　　“这不一样啦，因为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八哥，我的意识里就会始终认为他是鸟；可是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这个样子……不论你怎么千变万化，我始终会觉得我是在和女人在一起啊！”苏木噘起嘴说。
　　“咦？”魑魅挥挥手打断苏木的牢骚，平摊掌心，一团浓雾从她的掌中袅袅升起，竟然聚集成一面镜子。镜中探出一个极为妖艳的美人的半身，说道：“主人，来人自称青牛。”
　　“接进来。”魑魅笑着说道。
　　“这是……？”苏木少见多怪地看着。
　　半身美人消失了，镜面却鲜艳起来，映在镜中竟然是一张发绿的大脸和一张少女的面容，那个少女是苏木的熟人——正是白术。
　　“白术？”苏木惊讶地说：“是她？那另一个人是谁？”
　　“魑魅法师！”镜中青牛的大脸看起来格外的绿，他焦急地说：“紧急求助！今年的巡狩者行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