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15、15.囚禁之人

　　“原来本年度的巡狩者是天禄，”听完青牛的话，魑魅半戏谑地说：“这可是人类最垂涎的‘温柔富贵’的‘唐僧肉’呀，蓬莱也太大意了，这事要出了什么闪失，咱们今年都要停薪12个月！”苏木在一旁听得吐舌头，一年停薪12个月，不等于是全年白干么？却听到魑魅已经接着说：“我要是把天禄找到，报酬如何计算？”
　　镜中远远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声波震的如水的镜面微微晃动，青牛豪爽地说：“找到了天禄，你还怕没有钱拿么！这可是个美差！”
　　魑魅点点头说：“明白了，我立刻去拱极门，请稍侯。”
　　听了魑魅的转述，苏木也跃跃欲试，不过，“虽然你们都说我是黄檗化身，但是，我不会任何法术，恐怕……”
　　“实践出真知。”魑魅一边给苏天雄在便签簿上留言，一边说：“赶快换一身外出的衣服！”她敏捷而识趣地避到了门外，苏木无奈地穿上毛衣夹克和旅游鞋，刚刚打理好，两个声音就从门缝传来：“好了么？”其中的那个男声竟然是风千。自从身份公开以后，这只黑八哥变成人的时间越来越多，渐渐从吃鸟食变成了上桌吃饭，从睡竹笼子变成了睡客厅沙发，用苏木的话说就是：一介禽兽竟然登堂入室起来。
　　苏木一拉开门，眼前赫然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喂”的一声惊呼卡在喉口，他已经无法发出具有实体质感的声音——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忽然变得轻盈，仿佛已经不是肉体凡胎，而是化作了另一种物质，万事万物像风一样从身边嗖嗖刮过。
　　短暂的失重过后，耳边鼓胀感和呼啸声消失了，滞重感像忽然飞过来的铁锤一样，从天而降，实实在在地回归到苏木的身上。苏木不习惯地看看自己的手脚，唯恐它们消失不见似的，疑惑地问：“刚才那是……”
　　“哦，居然带人瞬间移动到这里，真是羡慕哪！我要是会这样的法术就好了。”忽然，白术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魑魅法师，这这这……不是苏木么？”
　　苏木应声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白术的一双大眼。
　　“哦，听天雄先生提过了，你们碰过面呀。”魑魅笑着说，一派大家闺秀的神情。
　　“天雄先生？难道是……？”青牛在一旁插嘴。
　　看着白术和青牛两个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魑魅叹了一口气，快速地说着：“时间紧急，我就言简意赅地说一声吧。苏木是黄檗先生的元神化人，抚养他长到这么大的是天雄先生，而你上次见过的这位，也就是他们家的八哥小八，正是天雄先生昔年的四鬼法师——风千。至于我，从前是黄檗先生的四鬼法师，凭借对先生昔日的记忆找到了苏木，有先生的佩玉美人髻为证。”
　　这番话当真是言简意赅，只三句话，点出三个蓬莱众所周知的名字，全都交待给白术和青牛了。只可惜，青牛上任没多久，除了常见面的魑魅以外，那三个古老的名字都是从白蔹那里听来的；而白术年纪尚轻，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于是这惊人的消息豁然曝光的时刻，青白二位双双瞠目结舌。
　　“这么说，也可以认为，他就是黄檗先师？”白术的手指头无意识地举了起来，指着苏木。苏木的目光却望向在场目标最大的青牛：“你是谁？”
　　“青牛。”在可爱的小姑娘面前显得腼腆的青牛，见到苏木可一点也不害羞，他冷冰冰地回答了两个字。他只粗略听过黄檗的故事，不像白术那样有根深蒂固的尊崇，所以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是说，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苏木脸冲青牛，手却指着白术，心里暗暗想该死的怎么长这么高。
　　“我是四鬼法师。”青牛继续不动声色地回答。
　　“……他是被蓬莱派来带我实习的……”白术赶快打圆场，看苏木的眼神却不同了，原先那种活泼自在带上了三分敬畏。不管怎么说，这是传说中的黄檗先生……
　　魑魅又一次打开了镜魔：“我现在开始寻找周围法术的痕迹，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哦。镜魔会逐渐和我同步，我看到的东西会在镜中显示出来，你们来确定方位。找到了就马上赶过去。”
　　站在她周围的二人二妖都点了点头。
　　魑魅稳稳地站着，慢慢合上了双眼，浓长的睫毛落在下眼睑上，衬着牙白的肤色，在月光下呈现出难以描述的美色。白术在心里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周遭的男士可想而知。
　　凝聚好力量之后，她平静美丽的面容上，一双眼睛豁然睁开！这时众人才明白她刚才所说的“有心理准备”是个什么意思——看到魑魅此时面孔的四人心里都禁不住“咯噔”一声，毫无防范的苏木甚至吓得退了一步。
　　象牙白的皮肤变得越来越虚幻，沿着脸颊到脖颈的的顺序退了下去，玉貌雪肤之下的妖怪面容用“青面獠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更何况一双——不，已经变成了三只，包括额上的鬼眼在内，瞳孔鲜红灼目，仿佛滴滴鲜血落入了眼中。这面容因浸淫在法力之中而变得狰狞扭曲，连带她美丽的紫色短发逆风向身后冲起，犹如散乱的藤蔓一样生长得极长极乱。
　　魑魅施术前后容貌别如天渊，让三位男士的神情不免有些古怪，其中苏木尤其明显。
　　随着血红眼视野的延伸，镜魔从一片澄明的空白中渐渐呈现出了一些图案，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像黑白老电影的镜头一样，影影绰绰快放而过。忽然，画面在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赫然是一座豪宅。镜头继续拉近，房间里的人物和陈设也渐渐明了了；镜头移到地下室，一个八角法阵呈现出淡淡的光晕，法阵中间却有一个空缺的人影，仿佛是从清晰的照片上挖下去一样，全然不存在，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形貌。
　　“是这里！”这一声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风千说出来的。
　　镜子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接着化作一团雾气，飞回魑魅手中。魑魅的神情平和下来，先前美丽的容貌，像拼好破碎拼图的过程一样，一块一块地复原了。
　　“呼！好累！”她用洁白的细长手指轻轻梳着头发，说：“大概定位是北偏东15度方向5.3公里处，你们确定地点了么？至于法阵中间看不到的，必是天禄无疑，因为只有神体才能在无防范状态下也绝对不会遭到‘鬼视’的侵犯。”
　　“那个法阵是逆八卦，果然是围困的伎俩。大概那家人是把天禄当作镇宅兽了吧，捕捉青衣神使，倒真是大手笔！”风千两手交叉合抱，嘴里嘲讽地说。

　　人语声在宽阔的地下室里回荡着。
　　地下室被大理石装饰得繁复华丽，天花板和四壁花朵形的灯饰照得房间内亮如白昼。房间内随便摆着几把洛可可风格的椅子，正中布置着形同八卦的法阵，法阵中央坐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少女，身材幼细，形同汉服的上衣下裳一水儿剔透的天青色。栗色的发丝从中间分成宽阔的两条，从前胸后背柔顺地垂落，发梢儿像一束束蜿蜒的丝线铺散在地。她的身边有年龄不等的四名男子，一个身材高挑不到30岁的年轻人，一个17岁左右的少年，一个中年人，一名老人。
　　青年男人走到少女的面前，两根手指探入她的下颌和脖颈之间，强硬地扳起了她的脸。少女纤弱的面容还带着稚气，圆圆的鼻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单纯的小鹿。
　　“你不会说话？”男人开口问道，声音倒是相当动听，简直犹如魔音穿耳，简简单单几个字便余韵悠长。
　　少女侧过脸，避开他侵犯性的视线，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薛先生，绝对不会弄错吧？这丫头……似乎没什么神通啊！”中年男人在一旁插嘴。
　　“怎么会弄错？若是人类的小孩，现在早就吓坏了。这种冷淡的态度，不会弄错的。”被称作薛先生的男子微微笑了：“此乃天之禄，民之瑞也。”
　　“那……究竟什么时候能见效？”坐在最里边的椅子上的老人问道，他的头发花白，近乎脱形的脸很瘦也很憔悴，颧骨上涌现出不正当的通红血色，两眼发亮。
　　“每时每刻都在见效。”薛先生又把手放在了少女头顶，轻轻地抚摸着，一边说道：“您想试试看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投资；不想承担风险的话，就去□□；如果想要更刺激的，您还可以去赌博……您掌握了天禄，就是集天下之财为一人之财，您在任何渠道都会得到无尽的财富，不但能够还清您的债务，而且可以让您的子孙后代花天酒地衣食无忧……”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报应呢？”老人情绪亢奋，眼中甚至泛出了血丝。
　　“也许会有。”薛先生毫不避讳地笑着说：“可是，比起被赌场聘的大耳窿追杀至死，让您的孩子因为您的债务而毕生困苦、流离失所，那未必会有的报应，可以忽略不计了吧。更何况，既然您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您还不相信我的法力么？”
　　“薛先生……”中年男子迟疑了一阵，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我们信不过您，只是我们不明白，您这样帮我们，究竟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啊！这个你不必在意。”被称作薛先生的男人站起身，潇洒地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以手支着下颌，说道：“我只是想试试我现在的能力。毕竟，已经有十五年没有出过手了呢，你说是么，魍魉？”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点一点头，应道：“是，主人。”他是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穿简洁的牛仔裤和对襟白衬衫，象牙白的肤色，面容清秀神情忧郁，左耳边一只金色十字架耳坠，伴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在颊旁轻轻晃动。
　　“你说蓬莱的人找到这里需要多久？”薛先生继续问。
　　“现在、立刻、马上。”魍魉平静地说。
　　“……”问话人一阵沉默。
　　“难道您没有感觉到术师正在向这里高速移动么？”魍魉反问。
　　两个年长男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地下室的大门处，脸上开始不安起来。
　　“我在这里布置了结界，他们没那么快进来。”薛先生站起身来，招呼身边的少年道：“魍魉，我们去会会故人如何？”
　　魍魉点点头，鞠了一个躬，温顺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