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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胤禛番外二 距离 ...

  •   “爷,好像是福晋。”安巴在我身侧道。
      “看见了。”
      她竟然在一家卖粥的铺子里帮忙招呼客人?昨儿回府,她不出来迎,说是忙。是忙,忙得还挺高兴。一身简单的衣裳,发髻里也只插了一根紫檀木钗,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半截手臂。脸上的笑容,比平日的恬淡要晃眼得多。若是给旁人瞧见,大概不会以为是那个端庄沉稳的四福晋。
      “安巴,等福晋离开,去买碗粥。”
      “是。”
      吃到那碗简简单单的青菜粥,才知道粥与粥也不尽相同。后来便常去,但会与她错开时间。这么些年下来,曾经很多次尝试着去走进她,想要了解她,但她似乎是刻意要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在面对我的时候,多半柔顺,不抵抗不反驳,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合格这个词太谦虚,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几乎无可挑剔。对长辈恭敬有礼,对兄弟妯娌照应周全,对小辈细心呵护,甚至对府里的其他女人也是嘘寒问暖,该做的一样不少。
      在弘晖出生之前,她几乎就没有缺点,如果偶尔跟我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顾忌这一点不算的话。转眼弘晖已经两岁,他是我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我跟敏儿的第一个孩子。她可能不太理解弘晖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继承,是延续。我希望他像所有爱新觉罗的先辈一样,有强健的体魄和优秀的品格,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但敏儿似乎不这么想。在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笑,应着好,却依然让弘晖没有节制地玩着水。夏天来的时候,她竟然弄了一个巨大的木盆,装了满满的水,让他在里面玩。常常浑身湿透,还乐此不疲。竟不会着凉么?
      只有这一点,是我们都不愿妥协的。
      皇阿玛对二哥的放任,已经害了他。眼下除了我与十三祥还与他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其他的兄弟没有谁记得皇阿玛的训诫。尤其是大哥,他甚至在三十四年的时候背着皇阿玛四处游说朝中官员,妄图废除二哥太子的名份。大哥在这个问题上的幼稚愚钝,连年少的十三都能看出来。皇阿玛听闻一些消息后甚至提出来要早早退位,让位给太子,介于二哥在朝中树敌太多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二哥如此器重,如此容忍,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源于他内心对二哥的宠爱。
      他将其他儿子置于何地?这种不公平在很多地方体现出来。去年封爵,我只是四贝勒,连三哥都是诚郡王,他凭什么?只因年长?且皇阿玛说我为人轻率。如果是指我错罚太监顾占邦,那根本是二哥做的,我不过是替他背黑锅。他做的荒唐事还少了?
      十三让我去辩解。
      哼,辩解有何用?如果皇阿玛知道是太子错罚使人丧命,他顶多会说,胤礽你是要继承大业的,所有的死刑都需要皇帝来判决,人命不可儿戏。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太子准备。
      我的这种不服在此之后,就绝不表现出来了。因为我气得吃不下饭,敏儿也陪着我不吃,还说,“一个人想成功,绝不能寄希望于他人的失败,只能是真正比人强。”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置身事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她的丈夫。我很诧异,为什么她不靠近我,也能如此了解我的内心?这种距离感,只我一人有么?
      日子不咸不淡,敏儿照样宠弘晖。
      她说,两岁多的孩子不玩儿?爷想让他做点什么正经事?
      无法反驳,可这么疯玩的孩子,也还真没见过。
      孤陋寡闻。她回我白眼。
      看着满府的白墙被儿子用各色颜料按出一个又一个手印,我只摇头,“王顺儿,找工人来刷墙。”
      怎么有人在笑呢?
      到了年底,琼州黎民被逼起事。估计过了年,皇阿玛便会遣人前去审查。他曾问我该如何处理。我自然是回答,官逼民反这种事,无外乎就是上下级徇庇容奸,希图欺隐。该降级就降级,该革职就革职。老百姓能有什么错儿?错的都是当官的。
      他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贯的态度。
      下朝回府,路过粥铺,见马氏夫妇似在收拾铺面。
      安巴,去瞧瞧。
      他回来禀,老马的老父亲突然没了,要回老家奔丧。家里只剩母亲一人,可能就不返京了。
      去问问他,爷派人替他亡父办丧葬,修坟立碑。再将老母亲接到京里来。可是愿意?爷的意思是希望他别关了铺子。如还有需要,直管说。
      粥铺没关张,敏儿还是常去。当然我不知道她会带我去那里,还是在我们又一次婚礼那日。也未曾想过,会对她撒谎。我对她说,不知道你也来。如果以后她问起,这一生有没有欺骗过她,就将这件事说与她听。
      那个婚礼,让我如此震撼。之前竟然怀疑她不曾想我,无数次看她写给我的信,慢慢了解她的心。
      世人都在呢,你去了哪里
      诸佛都在呢,你去了哪里
      我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如果我能在你的心里……所以我给她写了两个字,夏至。
      突然觉得这种距离,让我们彼此牵挂,相互依恋,才更有面对生死契阔的恒久耐力。不是一眨眼就消失的怦然心动,也不是费五百年修来的擦肩回眸,是一生相随的天长地久。
      那些洁白的玫瑰,在她的白纱上,随着她款款迈步微微颤动。永远都记得,她目不斜视,庄重严肃地走完那一段路,直到法海将她交到我的手上,才对着我轻声说,“胤禛,我要一个你跟我的婚礼,而不是爱新觉罗胤禛跟乌拉那拉敏慧的婚礼,没有那些华丽的背景和身份,只有我跟你。”
      我想,我懂她。曾经费了很多心思去猜她,其实她很简单,是那样的真。曾强迫自己学会冷酷,学会隐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让我安心,也只有她可以让我依赖。这个时候的我相信,她永远都不会离开。
      哈维说的那段话不是英吉利文,没有听明白。但敏儿似乎很喜欢。有时间去便想起来问他,却碰见胤禩在教堂。只听说老九跟传教士有往来,难道他也有?他们两人气质神似,儒雅有礼。还以为哈维只对基督狂热。
      胤禩见了我,便说,四哥也来教堂?我替额娘取点东西。就要走。
      你四嫂信基督。言外之意是良嫔也信么?
      哈维替我翻译了那段话。
      《圣经》中,神对男人和女人说:你们要共进早餐,但不要在同一碗中分享;你们共享欢乐,但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饮。像一架琴上的两根弦,你们是分开的也是分不开的;像一座神殿的两根柱子,你们是独立的也是不能独立的。
      原来,还是教人要保持距离。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缠绵。他说夫人很喜欢。
      “苏培盛,替爷找人盯着哈维。”
      “是。”
      哈维果然是胤禩的人,很多消息都从他那里走。
      亲自去警告他,必要的时候爷会送你回法兰西,希望这是你最好的结局。
      哈维对我的强势态度似乎并不介意。四贝勒一直是这样的人,不是么?他微笑着反问。他的笑容,很像胤禩。并不喜欢。
      爷的为人与你无关。好自为之。
      敏儿偶尔还是会去找他,我不反对。只想给她足够的空间,去做她自己。杜微凉死后,她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唯一去教堂没改。她与我相仿,我们都是孤独的。她并不是一个念亲情的人,虽然关心君武,也为十三发愁,但这些只是责任。故我不能拦着她与人交往。但让她跟那些三姑六婆去说话,实在太难。
      想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拉着弘晖在雪地里转圈,说明天就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咯……圣诞老人又是谁?
      这两年,似乎是我们大婚之后最美好的两年。记得她将我扯倒在地,记得她说患难与共,记得她问我有没有一对儿戒指,记得那些香槟的气泡与蛋糕的香气,也记得西山的银杏和她大笑不止的绯红容颜……
      “苏培盛,以后每年秋天都去西山收集落地的银杏叶,捡着好的留下。定要好好存着。”等老了可以送她满地银杏。
      “是。”
      弘晖喜欢在院子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敏儿教的。一会儿是关云长,一会儿是二郎神,再来又是孙行者……无穷的花样。
      “阿玛,阿玛,过来跟我玩Roll Play。现在我是猫,你是老鼠。”
      “为何阿玛是老鼠?”
      “猫怕老鼠啊,这都不知道?”
      我皱眉,又是你额娘教的?
      他点点头,歪着头问,不对么?神情像极了敏儿。
      世上的逻辑本来是如何,其实没有人说得清楚。也许某一天,猫会怕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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