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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戏外 ...

  •   无论在哪个时代,开这种半公半私定义不清的party都是件劳心劳力的事情。要么纯公务宴,全盘上演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戏码;要么纯私人聚会,众人醉酒high翻天。今晚这样儿的,还真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灵魂早已出了窍,寻个安静地方睡觉去了。可人偏偏还站得笔直笔直的,于冷风中笑脸送客。万恶的资本家培训出来的职业人士,到了哪里都会发光的。
      “主子,人都走光了。”莫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哦——咦?杜公子也走了?”还没有付报酬呢。
      “王顺儿刚才说杜爷已经走了,帐回头再算。”莫儿说完这句,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不禁笑了起来。这笑声,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明脆。
      我也咧嘴一笑,“帐是要算的。那四爷呢?”
      “四爷说去看看小阿哥睡得安稳不安稳。”
      想着四阿哥看到仔仔给他的生日礼物面露喜色的样子,成就感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不过……我的礼物,他还要么?两个人都累得半死?!
      还是赶紧回去睡了,能躲过去最好,躲不过?那再说。实在太累,回房倒头就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感觉有人进来,又轻手轻脚地上床来。鼻尖窜进一股细细的苦橙叶味道,沁到肺里,令人莫名地安心。
      “去洗澡了?”我嘴里咕哝着问。呃,这个人,还专门跑去洗了澡,意图很明显。
      “嗯。”四阿哥应着已经钻进了被窝。
      “咝——”一股凉意从小腿上传来,“不是洗澡了?脚还这么凉?”
      “忘了穿袜子。”
      被他这么一冰,我有点清醒了。不穿袜子走过来,那是得这么冰。
      “仔仔睡得好么?”
      “大概是玩累了,睡得挺香。”他说着伸手过来搂了我。
      “爷不累么?”
      “还好。”
      “可我没洗澡……”这算个理由吧?
      “爷不介意。”
      我不吱声,等着。心里却想,我介意呀,怎么没人问我介不介意?
      “累了就改天。”他很自然地说道。
      啊?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柔体贴?我顿时泄了气,刚才还满脑子想着怎么消极抵抗呢。对于自己的这种矫情,我也很奇怪。不过仔细想想,情有可原。生完仔仔之后,我们便没有亲热过。有点生疏,有点紧张也算正常。还真不知道以前当做玩一夜情的那种心态上哪里去了。可能是做了妈,潜意识里认为得改邪归正。
      “太子今儿说什么了么?”
      “说戏挺好。”
      知道他故意绕圈子,就伸手掐了他一把,“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疼,轻点儿。”他低呼道。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季眉应该是有了。本想看看太子是个什么意思,但今儿他跟太子妃都没跟我提这事儿,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还有那些女人们,平时不是最喜欢八卦的么?竟然也没人打听季眉怎么没出来伺候着。
      “是么?”他侧身过来把我抱住,“那她就没得选,只能回太子那儿了。”
      “那是有活路了?”我静静地说。还真是讽刺,要不是有这个孩子,她岂不是死定了?想着因为我的疏忽,就害得她差点儿搭上一条命,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似在开解我,“这事儿本与你无关。她既然有了孩子,去老八那里也是不妥的。”
      “季眉这个丫头,我看是个有心眼的,平时做人也很有分寸。”连我都没有挑出错儿来,那就算是功力深厚了。
      他微微用力又将我收紧了些,在我耳边道,“别想了,人是太子的,该烦恼也是他。”
      我呵呵一笑,“还有个疑问,怎么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到底我跟八阿哥说过什么?”
      四阿哥显然是一愣,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随后竟然轻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一次在去乾清宫的路上,听见有个人跟八阿哥说,你比我小,只能当弟弟,我要嫁比我大的。”
      “就这样?”这么简单?
      “你自己说的,不记得了?”
      这么没有水平的话是我说的么?是那拉氏吧。满人并不是很计较年龄这回事儿的啊。但怀珍怎么说我答应了八阿哥呢?我突然想起,我只是梦见她这么说。她并没有真的这么说过,她只是问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那已经是我穿来之后的事情了。思索着,还不是很明白。
      “你说那个时候八阿哥是真的喜欢我么?”我想来想去也觉得没有什么道理。
      “也许,你很讨皇阿玛喜欢。又或者,他本就是为了怀珍格格。”
      听见他的回答,我才惊醒,竟然在问自己的老公,他的弟弟是不是喜欢我这种愚蠢的问题。而他竟然丝毫也没有要恼的意思。
      “什么意思?”
      “自己想。”
      切~~经他这么一说,我猛然意识到,难道那拉氏从来都只是个幌子?那个时候的怀珍,天不怕地不怕的,整日与我混迹在一起。她这个人重情,讲义气,跟阿哥们也很是玩得来,可偏偏就是没有小女儿思春的劲头,像个假小子。可我很清楚,这种人不动心则已,一旦认真,那就是磐石无转移的痴心。这么说,八阿哥很有可能是在扮可怜,博同情,使用苦肉计?传说中的曲线救国?可他才十岁呀,难道有人教他??他们赌的就是怀珍会爱上他?这实在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我闷闷地问道,“太子不知道这些吧?”
      “应该不知道。”
      突然有点想笑,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了这么多年,原来身边的这个人根本什么都知道。早干嘛去了,一问不就清楚了?可那个时候,不敢问,也没有时间问。一大堆事情忙得我团团转,府里还常常被这位爷弄得鸡飞狗跳,那个时候的他还真是暴躁得很。
      “又想什么呢?”
      “想爷还有听墙角根儿的癖好。”
      他突然咬了一下我的耳垂,“你该庆幸我听到了这句话。”
      好痒,是啊,我是该庆幸。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了,他也不会。我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我最喜欢的苦橙叶,能让人仿佛置身橘园,清新而沉静。
      过了片刻,他突然又问,“弘晖的礼物是你写好了让他抄的?”
      咦?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也不好玩。
      “嗯。他抄了好久呢,好多字又不会写……”我絮絮叨叨地描述着仔仔挥汗如雨奋笔疾书的小模样,却被他打断,“我也没说不喜欢。睡吧。”
      本来挺好的感觉,一下子少了大半。眼睛一闭,那就睡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四阿哥已经出门了。
      正梳洗准备吃早饭,莫儿在一边道,“季眉在外头等了一早上,主子见不见?”
      我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季眉一进门便跪了下来,人似恍惚,声音却还很镇定,“福晋,奴婢不愿回太子那儿。求您帮帮奴婢。”
      我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就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她显然是没有料想我会这么直截了当,抬起头来,满眼含着泪水。这么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却也是别有风情。
      “我恨他。”朱唇微启,就将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这其中却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梦碎的心伤与痴心忘断的决绝。
      “可你很清楚,皇家血脉是何等大事。还有,不回去,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我突然有些释然,本来还对她很是歉疚。现在想来,如果没有我的多事,她也不会好过多少。跟太子扯上关系,就算荣宠,又能长久得了?大概对于一个痴爱的人来说,有一日便算一日。
      她的嘴角扯了扯,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奴婢唐突了。以福晋的立场,是没有什么理由要帮奴婢。多谢福晋近日来的照顾。”说完便起身离去。
      我静静地坐着,开始有点厌恶自己的冷酷。可除了这样,我还真能当自己是江湖女侠,救人于危难之中么?俗话说,安身立命,除却出身不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一点,季眉不会不清楚。刚才那一幕,想必只是她情急之下的举动。以我看人的功力,这丫头,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直到莫儿唤我,才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麻木得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也不想再吃什么了,想去看看仔仔。
      站在书斋外偷偷地望进去,那小人儿正晃着脑袋跟夫子念书,仔细一听。原来是《通鉴》二百六十三卷,罗隐帝。仔仔快四岁的年纪,能听得懂罗隐的话么?看他居然认真得很,颇有几分像四阿哥伏案作业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其实一直不满四阿哥安排早课给仔仔,大早上的,上个体育课锻炼身体还差不多。可他说早上人的记性好,他以前就喜欢早上念书,容易背起来。我也不好明着反对。一开始仔仔还不适应,两个月坚持下来,却也能乐在其中了。有时候,四阿哥的坚持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主子,四爷叫人捎话儿来,说德妃娘娘想小阿哥了,让接进宫去解解闷儿。另外,十四爷病着,您也去瞧瞧。”王顺儿轻声道。
      “知道了,下去吧。”
      十四怕是不想给他四哥贺寿,装病的吧?若说十三是阳光少年,那十四整个就是一问题少年。且不说这上树抓鸟下河摸鱼什么皇子不该干的事儿他都干过,他还敢往练布库的谙达身上撒痒粉,剪了南书房先生的胡子,给十阿哥的茶水里放巴豆……可康熙知道了也就是说句这样没有规矩,还想行军打仗?也没有真责怪的意思。原因无他,十四太聪明。如果孩子太调皮,过度自我为中心,一般情况下可以出点难题给点下马威。但如果考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事情就不怎么好办了。那简直是自信心极度膨胀啊。康熙这个人,在若干儿子的教育上,我总觉得是很有问题的。再加上一个德妃,十四简直就是快要无法无天了。他跟四阿哥是完全不对盘,对于这个严谨自制的亲哥哥,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总说,皇阿玛都不教训我,你干嘛管我呀?昨儿四阿哥生日,也称病不来。我看多半就是因为之前他非要四阿哥的一块田黄石拿去刻印章玩儿,四阿哥没给,他便记着呢。四阿哥也不是小气,只是说,哪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偏让他知道,这世上的事儿,不是都由着他的。他这性子不改,早晚出事。四阿哥倒是好意,可十四哪里明白这么多。
      我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等仔仔下课,便送他进宫。
      自从夏至那次仔仔进宫,把德妃哄得喜笑颜开花枝乱颤的,德妃就时不时接他进宫住几日。四阿哥虽觉得这样会耽误他的功课,可德妃却说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念这么多书,小孩子总是该玩的,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很奇怪仔仔从哪里学来的哄女人的招数。有次他非常赖皮地趴在德妃身上不肯下来,还捧着他奶奶的脸蛋说,“玛嬷,怎么我瞧着你的脸比我额娘的还白呢?”此话一出,德妃高兴得哈哈大笑,还直说这个胤禛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宝儿?立在一旁的我简直想上去敲仔仔的脑袋,哪有儿子这样拆老娘的台的?气死我了。平时也没教他怎么哄女人呐,难道无师自通?后来偶然发现竟是十三教的,我逮着他批了好一通。十三却很不在意,说四哥不会教仔仔哄女人,因为他自己就不会哄,那就由我这个十三叔代劳啦,不会太累的,嫂子不用太感谢了。我差点没翻白眼翻死。
      仔仔每次去也是欢天喜地的。问他为什么?他说了一长串,不用早起念书,不用每天被阿玛检查功课,只要玛麽一高兴就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多好玩意儿。
      哦,原来德妃跟我差不离。
      只是每次我都有交代他,该懂的规矩都知道嘛?见了皇玛法要怎么做?记得每天想一遍额娘跟阿玛……小家伙点点头,不忘讨价还价,两天想一次阿玛就够了。
      嗯,总共也就呆个五六天,三次差不多了。
      幸好四阿哥不知道,知道的话估计得伤心死。
      送了仔仔后,去看十四。见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我也懒得拆穿他。只是递给他一块田白,“虽比不上你四哥那块田黄,这也是不错的。十四爷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刻着玩儿。”
      他瞧了瞧我,想了会儿,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玩了好一会儿,才说,“敏姐姐你干嘛要嫁给四哥?他那么硬邦邦的,没事儿就喜欢挑人毛病,还小气。”
      我笑了笑,“十四爷这是在替我不值哪?可我觉得你四哥人挺好的,你想想,你都没有刻过印章,要是一个没刻好,毁了那块田黄,你自个儿不是也得心疼好久么?先用这块田白练练手,赶明儿你刻得好了熟练了,兴许他就把那块田黄送你了。”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这块田白是他叫你给我的?”
      “十四爷觉得是就是,我说了十四爷也不信。”
      “那昨儿我没去,四哥生气了么?”
      “你这不是伤风了么,去了害得大伙儿都流鼻涕怎么办?他没生气。”
      “哦。”他见我给了他台阶下,也不好意思再问。
      我让他好好歇着,得空了也给我刻个印章。见他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他再怎么调皮捣蛋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用对了方法,也不至于那么难沟通。不过四阿哥从来就没有什么耐心的,急躁的性子克制了大半,却还是时不时显出来。
      回去收到杜小小退回来的银票,说是不用。见王顺儿那吃了瘪的样子,有点想笑,却也笑不出来。这人情我不想欠,偏偏他不那么在乎钱。他收了多好啊,简单的金钱关系,大家都轻松。可他偏不收,还给我一封信。说是福晋看了,还是要给的话他就收下。什么意思?
      王顺儿递过来一封浅绿色的信笺,我接了打开一看,白纸上仅有翩翩一词,“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又在心里过了一遍,才跟王顺儿说,那就算了吧。
      其实这句词,形容我并不太贴切。十年倒真是十年,可原本就没有爱过,十年与二十年,又有什么分别?他用纳兰的情来比我,太浪费。但我却知道,他是要说,人生又会有多少个十年呢?可我还是执拗地不认同,如果明知道会失去,寻不回,那爱得越多不是就伤得越深么?
      下次见了,好好探讨一下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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