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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双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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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胤禛走后,我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呆在家里,等着德州的消息。
据说太子在途中病重,老康招索额图到德州负责看护。耽误了十多天,太子的病情仍未好转。老康一行便启程返京,取消了这次南巡。
太子与索额图在德州的所作所为很快传到了老康的耳朵里。索额图曾乘马到太子住所中门才下,论法当是死罪,但太子不以为意。太子在德州所用之物都是黄色,其他的仪注也都仿造皇帝,种种不法之事都让康熙震怒。
这种事情传得很快,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传遍。关于十三的传言也穿插其中。此次老康派他单独前往泰山拜祭,这让很多人开始关注这个皇帝喜爱的十三阿哥。
胤禛回来之后,一直安静着,看《了凡四训》。
我也不去问他。
其实我在想,如果对手是十三,他会怎么样?
四十一年的尾巴,就这样在风雨飘摇中结束了。
四十二年正月,依然是太子,四爷,十三跟着皇帝南下。
临走的时候,胤禛跟我说,想去的话他去跟老爷子说。
搂着坐在膝盖上的儿子,我摇摇头,我还是在家多陪陪儿子,让碧格格跟着你,月枝也带着。路上有贴心的人照顾着,劳顿也会少一些。
他便不再多说,又交代我帮十三看着蔓菱。
这样婆妈的他,我却是第一次见,可能十三跟他抱怨过什么。
蔓菱哪里用得着我看?她额娘也算是个异数。谁家都是巴巴地想将女儿嫁进豪门,可十三越是得宠她越是管着蔓菱。想想后来的事儿,她是个聪明的母亲。但蔓菱终究还是要跟十三的,不管未来的路如何,她都是陪伴着他的那一个。这样的不离不弃,是十三的幸福?还是蔓菱的劫数?如果十三知道蔓菱跟着他会吃尽了苦,他还会这样执着地要娶她为妻么?两个人之间的痴缠,不是外人能道得清的。也许,是上一辈子的纠葛在延续罢了。
瓜尔佳氏有身孕,蔓菱气了很久。她可能并不是在气别人有了十三的孩子,而是在气她不是第一个为十三生孩子的女人。十三想尽办法去哄,去安抚。看他满头包,却是甘之如饴的样子。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跟胤禛说,“爷就别担心蔓菱跟十三的事儿了,他们会好的。要操心的话,就跟他说,别这么较真,有时候糊涂一点好。”
“你指什么?”
我一愣,心道,漏嘴了,“哦,我就是随口说说,爷觉得不对,就别往心里去。”
他探究地看我,并不相信,却也不再追问。
我们一大家子在正月的冷风中送别要出发的四爷。
李氏难得自己抱着弘昀,她还在打趣碧格格,说,“去了江南这样的好地方,宋姐姐怕是不想回来了。”
宋氏看了看四爷,低声道,“爷在哪儿,碧儿就在哪儿。”
胤禛却没有理会李氏,对着我说,“好好照顾孩子。”
“是。”
“走了。”
“弘晖,元荷,跟阿玛再见。”
元荷举起手来,轻轻摆着。
弘晖却说,“阿玛写信给我么?”
胤禛点点头,“如果你认真学好夫子教的功课,阿玛就写信给你。”
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知道要讲条件的政治家啊!仔仔那只迷糊虫,就这样上了他父亲的当。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格外认真地学习,就是为了等他父亲的书信。
十七日,过涿州。
二十四日至济南府。
二十五日至长清县黄山店,夜里大风,南村失火,吾等前往扑灭。
次日,凡该村受火房,一间给银三两。
二十六日,登泰山,驻泰安州,皇上命免南巡所经过山东二十四州县康熙四十一年未完钱粮,山东受灾歉收二十五州县康熙四十一年未完钱粮亦于豁免,其康熙四十二年钱粮分三年带征。
二月初一日,皇上谕示山东巡抚王国昌,应妥善抚绥灾民,不可使他们流离失所。官民人等可自愿以银米散赈,降革官员许以赈济赎罪,秋收以后酌量议叙。
初二日,又命张鹏翮以漕米二万石遣官运往济宁、兖州等处平粜,桑额以漕米二万石于泰安等处散赈。
初五日,渡过黄河,在桃园乘舟,至淮安府,沿途视察河堤,指示河工。皇上传旨张鹏翮,永定河修筑挑水坝,很有效益,应遵照式样,在黄河烟墩、九里岗、龙窝三处筑挑水坝数座,试看有无效益。可速备贤能官员,多备物料夫匠,在回銮之前完工。
十一日,经扬州、镇江、常州,抵苏州。
十五日,抵杭州,检阅驻防官兵。
十八日,离杭州。
……
二十八日,离江宁返京,舟经镇江、扬州、高邮、宝应。
三月初二日,登岸,察看高家堰堤,谕示防险人员应选比县丞职衔稍大,家产殷实者担任,此等人知自爱身家,又有选用之望,必能尽心防守。
随后继续乘舟,经东平府、东昌府、沧州、天津卫,于十四日在扬州登岸,驻南苑。
十五日返回京城。
他的信,纯粹是公文,不知道故意为了给仔仔看,还是只是记流水账而已。
没有给我的只言片语。
仔仔一封一封地认真念着,不认识的字就拿来给我。直到完全能背诵下来。
等他阿玛回来,他便一字不漏地背给他听。
看着胤禛的笑容,我知道他很高兴。
而索额图终于在五月十九日被拘禁。
康熙在拘禁索额图的上谕中说,“尔任大学士时,因贪恶革退,后朕复起用,尔并不思念朕恩。即若养犬,尚知主恩,若尔者,极力加恩亦属无益。朕欲差人到尔家搜看,但被尔牵连之人甚多,举国俱不得安,所以中止。朕若不先发,尔必先之,朕亦熟思之矣。朕将尔行事指出一端,就可在此正法。”老康这段话里,有很多玄机。说得很隐晦,但我听得很明白。他知道索额图有撺掇太子谋反之意,且其党羽人数众多。
当索额图被圈禁之后,大多数人依然不敢出来揭发他。害怕一旦太子登基,他重新掌权,会大肆报复。于是老康干脆下旨,杀了索额图。
索额图就从“本朝第一功臣”变成了“本朝第一罪人”。
当自己的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心软。汉武帝想立弗陵,也就是汉昭帝,作太子,考虑到“主小母壮”,加之汉朝有母后外戚擅权的传统,便心一狠,将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给处死了。刘彻还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为儿子继位扫除母后干政的危害。
这种恐怖龌龊的逻辑,也只能是在皇家才会有。
五月老康去塞外的时候,胤禛没有去。只是偶尔去热河,视察行宫修建工程。老康在行宫建成之后,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时间呆在那里。想必比起紫禁城,那里要爽得多。我在现代就没有去过承德,想着等老康将狮子园赐给雍亲王之后,还能去瞧一眼。
七月老康西巡,他也没有去。
因为李氏又怀孕了,而我在同时也发现自己怀孕了。一想到胤禛这么“忙碌”,就一肚子火。
这个孩子,也似乎格外不安生。从一开始便弄得我食不安,寝不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苦胆都快要呕出来了。
莫儿着急,四爷也着急。
我总是闷闷的,没有精神。他们只是担心这个孩子会营养不良,不好养。而我在担心,是不是能顺利生下来。并且李氏总来抢人,我是忍无可忍,便将戴铎叫来。
“账本弄好了?”
戴铎恭敬道,“弄好了,请主子过目。”说着递过来一个小本子。
我接过,慢慢翻看,很好,竟然超过三万两。这才两年的功夫吧?
“他们最近又将庄上的一些田地租给好些云南来的人,种曼陀罗。”
“什么?”我惊诧道,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莫儿,拿水来。”
一阵忙活,才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四爷知道么?”胆子不小啊。
“还未回禀四爷。”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来跟爷说。去告诉薛长安,就说南苑事务他打理得不错,我要把不远的南风庄也交给他打理。”
“主子这是?”
“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待戴铎走后,我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账本。将李氏拿过来的账目两相对照,不得不说,这个薛长安有两把刷子。帐做得很漂亮,面上几乎看不出破绽来。他长了一双桃花眼,却是这样一个会玩小把戏的人。
人的胃口是慢慢养大的,人心永远是不足的。
晚些时候,唤王顺儿过来,问他盯着的事情有什么进展。有些事情,戴铎可以做,而有些事情我却不能让他做。此人太会钻营,我并不放心。他与杜微凉并不是一路人。他是很能干,但有些太显聪明,他在意很多东西。选择跟着四爷,便是戴铎聪明的体现。后来听十三说起,是他自己曾要求杜微凉为他举荐。杜微凉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
王顺儿回过话之后,我便在心里窃喜。
这下好了,从经济犯变成生活作风问题,李氏想翻身也难了。说实话,三万两银子,对于四爷来说,并不算什么。即使种了曼陀罗,那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可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有染,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胤禛最恨不忠跟欺骗。他的女人,他可以不爱,却不会允许别人爱。
“有证据么?”
“侧福晋每月都会去大觉寺上香,他们在那里会面。”
我严肃道,“王顺儿,你进府多少年了?”
“回主子,从三十四年起,已经八年了。”
“这么久了么?”我又道,“爷什么脾气,你想必很清楚。”
“是。奴才很清楚。”
“那我什么脾气,你也一定很清楚。”
“是。”
“这事儿,你不能跟爷说半个字。明白轻重么?”
“奴才明白。”
“行了,你先下去。”
月底李氏依然要去大觉寺。
胤禛说,有了身孕就应该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走动。
“那人家也是想去给孩子祈福,让人代了,总是不诚心。爷放心,倩茜身子好得很。”
四爷好歹松了口,她便欢天喜地夹菜给他,完全不管我的脸色。
“唔……”我又开始反胃了,一阵干呕。
胤禛连忙放下筷子来替我拍背。
“我不吃了,想回房歇着。爷跟侧福晋,碧格格慢慢吃。”都说了不要在一起吃饭,他偏偏想感受一下齐人之福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陪你去。”
“不用。”我很难得地当着众人的面扫他的面子。
“莫儿,伺候福晋去歇着。”他没什么表情道。
“是。”
晚上我都已经躺下了,他才摸黑进来。
“生气了?”他在我身边躺下,轻声问。
“是。”
他轻笑着,“看来气得不轻。”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要不你来试试,看看怀孕的女人是怎么个难受法儿。”
他轻轻地搂住我,“如果我能替你受这个罪,我倒是愿意的。”
“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没用的。”
“敏儿,再忍一忍,还有几个月。孩子生出来,就好了。”
我转过身,“我并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这孩子,不像仔仔那样乖,弄得我整日心烦气躁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要不要宣太医来开个方子调养?”
“别,是药三分毒,对孩子不好。我再调理调理吧,不行再说。”
“饿么?刚才没怎么吃东西,我让莫儿准备了些你爱吃的,要是饿了,我陪你吃一点。”
“我不吃,会饿着你儿子。”我赌气道。
他吻了吻我的嘴唇,“饿坏了你,我也心疼。”
“行吧,那就吃一点。不然显得我不识抬举。”
“嗯,这才乖。”
喝着香喷喷的二米粥,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去小粥铺了。胤禛坐在我的对面,拿着汤勺,却不吃,望着我。
“干嘛?”我问。
“你好像说过要给我煮粥的,一直没兑现呢。”
我笑笑,“那爷就等着吧。有生之年,我总会给你煮的。”
“好。”
热粥暖胃。吃下去觉得舒服不少,怨气也就少了很多。
“中秋的时候,在宫里听说季眉疯了。”我幽幽道。
胤禛却道,“她若不疯,就得死。所以还是疯的好。”
我背靠着他,“太子本意就是要让你难做,根本不是想害老八是不是?”
“变聪明了。”他笑笑道。
我也不反驳,以前一直不肯用脑子在这些事情上,是显得有点愚钝。
老康宠爱了这么多年的那个太子,倒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可他的问题实在太多,是他自己给了其他人机会。老康但凡有一丝丝的希望,都不会放弃太子。所以才会有一废、再废这种滑稽的戏码上演。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最近他如疯狗一般,到处咬人。小心点好。”
我知道他在说太子。
索额图倒台,两个儿子亦被处斩,连带着一干党羽也被老康一锅端。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抓狂是自然的。
君武还跟我说,幸好早跟额库礼撇清了,想想还真是后怕。
我却跟他说,你也赶紧跟路晴川撇清吧,到时候又跟九爷杠上。别说我不帮你。
他愣愣地看着我,仿佛在问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董鄂氏跟老九为了个路姑娘吵闹,这爱新觉罗家的全体媳妇儿都知道。
待李氏出门去会薛长安,她前脚出门,后脚我就跟四爷说,也想去庙里上香。
“你一向不信这些。”
“哎呀,之前信基督耶稣,他也不帮我,这不才想起来试试佛祖他老人家嘛。”
“这么功利?佛祖不会帮你。”胤禛大摇其头。
“让不让去吧,一句话。”
“行,行,行。让苏培盛跟去,小心着。”
“啰嗦。”我不耐道。我这是去捉奸,兴奋着呢。
“还没人敢嫌爷啰嗦,你是头一个。”胤禛还在抱怨。
我却不理他,大步流星地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