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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诸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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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大觉寺坐西朝东,山门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殿宇依山而建,自东向西由天王殿,大雄宝殿,天量寿殿,大悲坛等四进院落组成。
这个时候的大觉寺跟在现代见到的大觉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除了千年银杏、苍松翠柏、灵泉泉水、辽代石碑这些之外,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的。例如雍正以自己的斋号命名的四宜堂,俗称南玉兰院;著名的百年玉兰树;以及乾隆同学的御笔之类。
我的目的不是请佛,也不是观风景,但还是被大觉寺清幽的环境给迷住了。
那颗高二十五米左右的银杏树,迎着秋日的阳光,满树淡黄的叶子,犹若糖做的一般,成了半透明的。
让人想起那个荒唐的午后,丝丝怅然。
幸好,还有过这样的日子,可以回想追忆,可以存放发酵。也许再过若干年,又是不同的景象。想起纳兰给大觉寺写过一首词,记得不完全,只有最后一句“此时相对一忘言”还清清楚楚。
来拜神求佛的人还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清苦人家的婆婆闺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请神的,还愿的,弄得菩萨挺忙活。
只是,有的虔诚,有的功利。
我不也被四爷骂功利心重么?我本不在意,佛祖也没空管我这种心不诚的人。曾经也思考过这种不可知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能有什么作用。受了多年的无神论教育,然后再被扔回三百年前,我还真不知道信是不信。
“莫儿,你去转转,我就在放生池边坐一会儿。小心点,别让侧福晋看见你。找着了来回我。”
“是。”
池边有人在放生小乌龟。以前看到的可是好几只一动不动趴着晒太阳的老龟呢。估计也不可能认得出来谁是谁。本来没有游园兴致的我,突然觉得久违的舒适与自在又回来了。
阿九带给我的悲伤,肚子里的孩子带来的惊喜与恐惧,一并让我焦虑着。这种焦虑延续到仔仔的问题上,过了年,他就满七岁,按虚岁,是八岁了。他长高了,快跟星德差不多。哥俩时常比来比去,仔仔总是不服气,嚷嚷着要多吃多运动……让我望而生畏的四十三年……想着便起身进了天王殿,也不认得是什么菩萨什么佛,拜完了自己都好笑。送礼还要找对门路呢,我这样瞎拜,估计没什么用。
慢慢走回去,才发现莫儿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了。
“他们在北院那边呢。”
“哦,走吧。”
“主子,真要去么?”
“我大老远来,就是为了要看现场。”
“什么是现场?”
“跟你说了也不明白。”我懒得跟莫儿费唇舌。
实话说我心里挺紧张,之前的兴奋感早就全无。所谓捉贼拿赃,抓奸在床。王顺儿只是说他们私下会面而已,其余都是我由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自行发挥出来的。仔细想想,李倩茜不会这么蠢,敢给四爷戴绿帽子。况且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到时候让人弄出个混淆皇家血脉的罪名来,这四爷府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就连在现代,美国人选总统,也会揪着候选人的性丑闻大肆批斗,像某些身家不清不白的人就别出来丢人显眼了。
平日见李氏挺紧张四爷,说话间就移情别恋,我也不怎么信。
所以,看现场是很重要的。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说明问题。而别人转达,总是带了个人的判断与感情在里头。
“主子,就在前头了,那颗老柏树挡着呢。”
我一看,不怎么隐秘的地方么。
往前再走两步,发现闲人是没有了。寺庙里的僧侣也不往这个方向过。
“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
这是李倩茜的声音。
我便停了脚步,站在另外一颗老树后。虽然偷听很让人不齿,但我也打算不齿一回了。
“怎么?你怕了?”
“长安,我同意你进庄上,是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倘若你太过分,我是不会姑息的。那些云南人,你赶紧给弄走。四爷要知道他的庄子上种了罂粟,是要发脾气的。”
“我有分寸,你就别管了。你别光顾着给那个冷面冷心的四爷生儿子,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薛长安口气里的调笑,让我听着都很不爽。
李倩茜果然发飙了,“你疯了!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
“哟,倩儿生气了?”薛长安低低地笑,“你不就是愿意听这些么?四爷又不会说给你听,我说你又不爱听。”
“我当初宁可嫁给四爷做小,也不愿嫁给你,就是因为你老这么飘着浮着,说话不着边儿。”
“那你又嫌四爷冷情?自己选了,就自己受着。”薛长安仿佛也生气了。
“我……”李倩茜欲言又止,转而将话题扯到正经事情上,“三万两不少了。回头那拉氏就该知道了,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哼,你还不知道吧,她还将南风庄也交给我打理呢。”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李倩茜急急道。
“这不告诉你了么?”
“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定是知道了什么。你别看她平时温和知礼公平待人,这个女人其实霸道厉害。我跟她相处了十多年,她是什么角儿我很清楚。”
“我的账面干干净净,她查不到一点漏洞。”
“你别掉以轻心,我看不会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李倩茜整个儿就是被人利用,脑袋发昏。我突然发现我对薛长安了解得太少,只顾着盯李倩茜,忘了也应该盯着薛长安。他这么胆大妄为,背后绝对藏了人。
“莫儿,这儿安静,就跟这儿歇会吧。”我以正常的音量说道。
“主子,石凳太凉,咱们还是不要坐了。”莫儿劝道。
再竖起耳朵,那边没声音了。
我在想,这两人是打算出来呢,还是不出来。
“让你去找侧福晋,怎么没找着?还说跟她一道回府呢。”我故意对莫儿说,“去叫小林子把马车弄好,待会儿就走。”
待莫儿走后,我便随处看看,然后假装不经意瞧见他俩,“呀,原来侧福晋在这儿呢,叫我好找。刚才莫儿找了一圈呢。”
“倩茜给福晋请安。”
“薛长安见过四福晋。”
我望了一眼薛长安,“原来薛先生也在,好巧。薛先生也信佛?”
“回禀福晋,薛某陪家母来寺里上香,巧遇两位福晋,还真是薛某的荣幸。”
“薛先生挺有孝心,想必令堂等着急了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他听我这么说,摆明了是不想跟他对话,道,“薛某告辞。”
“薛先生别忘了,这月的帐拿给戴铎。”
“是。”
我就爱看他装模作样地谦卑,心里还不知道在做什么怪。
待薛长安走了,才转脸看着李倩茜,“侧福晋等我回府后到我房里来一趟,有好东西给你。原想邀你一同回的,临时记起来还得去十三爷那里一趟,你先回吧。”
“是。”李倩茜神色很不自然,估计在推测我到底听了多少去。
我也不管她,只顾抬腿走人。并不是要去找十三,只是不想跟她同路罢了。他俩会不会又折回来再商量什么或者大吵一架,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需要确定,李倩茜究竟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目前看来,她不过是被薛长安利用,至于她最初是基于什么原因,要等谈过之后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