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39、第 39 章

　　自从之前在女娲庙交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遇到南海君。我们只能在人群中游荡，找寻机会，给她致命一击。
　　我们游走在东方的土地上，拜访每一座庙宇，不过我们再也没有遇到过南海君。
　　再次期间，我们遇到了人类的战争。
　　只要是有生灵的地方就有纷争。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为了得到更多东西，总是会产生无数纷争。
　　自周以后，人类的世界就乱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让人疯狂。土地，钱帛，美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人类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每次战争之后，都是尸横遍野。
　　然后我们在战场上，捡到了清决。
　　清决是一只鬼，真正的鬼。他并不是普通的鬼，而是整个战场死去人类的怨气形成的鬼。
　　遇到他的时候，正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地方。死难者的尸骸铺天盖地，让这里成了一处绝地。死的人太多了，战争又频繁，根本没有人清理战场。有穷苦的流民偷偷的过来拾取死去尸体上的物件，想要却典当点粮食。但是在这个乱世，能够沦为尸体的人，又有多少油水可言。
　　无数死难者的怨念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只鬼，那便是清决。
　　可是，虽然是怨气的产物，清决却有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他茫然地看着延绵不绝的尸体，不知自己的来路与去路。
　　是的，他是一只鬼，但是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一只鬼。
　　在他的印象中，他只是一个被迫应征打战的男子，家中还有娇弱的妻子和年迈的母亲。然后他经历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死了很多人，最后双方撤兵的时候，他被打倒在尸体堆里，没人发现。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所在的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决定回家。
　　我不知道一只鬼该怎么回家，我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我来过东方，也到过西方，见过妖见过神，甚至我自己也是异类，唯独这样的鬼，我是第一次见到。
　　曾经作为我美味的食物的少女们，从来没有谁化成了鬼。
　　后来我才知道，鬼并不是这么容易诞生的。普通人类死去就灵魂消散了，或归于湮灭，或去往归墟。只有少数人带着强烈的执念，然后有一些奇遇，才能成为鬼。一般都鬼也没有灵智，他们像一缕风，飘散在空中，等待自己的因果。
　　像清决这样有着强烈的意志的鬼，我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他并不承认他是鬼。
　　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与力量，他在天明的时候安歇，在夜晚赶路。
　　缇雅对他好奇极了，她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鬼，之前到东方的时候，我看过那些话本子，鬼不都是美艳的女子吗？”
　　“谁给你看这种话本子的？淑女是不应该看这种东西的！”我无奈的说道。
　　“是梵帮我找的呢，那时候我听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偷偷的跟丫鬟说话本子，有些好奇罢了，就让梵找给我了。”缇雅不服气地道，然后她又惆怅起来，“也不知道还不能见到梵，自从离开了他，我真是过得艰苦极了。”
　　然后她想了想又说道：“这只鬼虽然不是女子，但是他长得真好看。”
　　那只名为清决的鬼，确实长得非常的俊美。我不知道鬼的样貌因何而来，那么缥缈的形态，却生了这般俊美的外表。
　　然后我们一直跟随着他，想要瞧瞧他要去做什么。
　　大抵我就是这般散漫的性格，我信誓旦旦要来东方亲手弑杀神的化身，明明是这么严肃的事情，却抵不过路途中对一只鬼的好奇。寻找南海君的事情被我们丢到了一边，我们兴致勃勃地跟随着一只鬼，就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这竟然比弑神的重任还要重要。我总算是明白哥哥的心情了，他大概也是觉得我散漫得不足以托付这般重任吧？
　　那个名为清决的鬼，一直在赶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了下来，我猜他大概是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吧？
　　他旅途的终点是一座人类的城池。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既然不知道自己是鬼，当然是要回到人类的家里了。奇怪的是，他连夜敲响了城中最大宅子的大门。
　　那大宅的大门打开，一个男子的头探出，待他看清清决的样子，门也顾不得关了，直接往宅子里跑，边跑边大呼道：“夫人，夫人，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本来一片漆黑的宅子瞬间灯火通明，一盏又一盏的灯亮起，过了不久，大片的人往大门过来了，本来只被打开一条缝的大门被大开了，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大堆人迎了出来。可以看出她们都是匆忙收拾的，衣裳甚至不算齐整。
　　所有人都没发现清决的异常，她们将他迎进去，就像迎接一个真的归来的亲人。
　　我很是不解，莫非这只鬼，是确有其人？可是这分明是因怨念而生的鬼，又如何能有家人呢？我知道她们很快会发现清决的异常，当太阳升起之后，所有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一如那只名为清决的鬼，一如我和缇雅。当她们发现他只能昼伏夜出，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下，又会发生什么呢？
　　天要亮了呢。
　　我们潜入这座大宅，在没有人居住的空闲房屋里安寝，一直到下一个天亮。
　　夜晚的宅子里亮如白昼，到处都是火把和穿行的人。那些人身穿甲胄，把守着这座宅子。我听到宅子的两位女主人哀哀戚戚的哭声，驻守这座城镇的将领一早听闻了前一夜宅子里的动静，得知战死沙场的一位将军竟然回来了，于是过来打探实情。然而当他们找遍整个宅子却并没有发现昨夜归家的将军，他凭空消失了。
　　或许他只是无法在白日显出身影罢了。
　　缇雅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我们藏得隐秘，如果被这些人发现我们的踪迹，那我们不是危险了吗？只需要一丝阳光就能毁灭我们。”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突然想起让我遗忘的东西。
　　神并非无法杀死我们，她是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如果她在白天发现了我们的踪影，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杀死我们。
　　可是为什么，以她的神通，竟然一直都没能杀了我们？
　　将领终于还是把士兵撤出了宅子，夜已经来临，他无法长久地在此停留。
　　当清决重新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一片寂静。
　　他依旧是从昨晚他安寝的房间走出来，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他的妻子昨晚替他准备的衣服，但是当白日来临，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年轻的妇人嘴唇微动，她似是想起将领所说的自己的丈夫已经战死的消息，想要询问，却终究问不出口。
　　人类从来都是这样的生物，他们畏惧离别。如果梦醒的代价，是永远的生离死别，那谁又愿意醒来呢？人类最是喜欢欺骗自己的，如果真相无法让人承受，他们宁愿醉生梦死地活着。人类的生命如此的短暂，就是因为这短暂，所以更是显得珍贵。
　　清决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异常，他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重复着自己曾经经历过无数岁月的生活。而他的家人们，却不忍打碎这幻梦。
　　她们关起门来，想隔绝外界的窥探。大宅的奴仆纷纷逃难，最终只剩下清决的母亲和妻子，但是逃脱的奴仆偷偷将将军府里游荡者将军的鬼魂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然后终有一天，一个术士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