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38、第 38 章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到时光的飞逝。
　　或许我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我从来不曾在意过时间。世人生老病死不过几十年，时光匆匆飞逝，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幻梦。我曾度过漫长的岁月，但是回想起来，我甚至记不起我存在过的痕迹。我就是暗夜里行走的孤魂，飘荡在这尘世间，天明后就不见踪影。
　　或许是我从不曾在意过一件事，所以不知道时间的珍贵。
　　如今我想赶在哥哥前面，弑杀神的化身，好做成一件我们的母亲莉莉丝直到死也做不到的大事，来证明我并非软弱，她的诅咒毫无道理。
　　于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紧迫。
　　我跟缇雅重新回到了东方。
　　东方刚经历了战乱，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我们行在路上，经常可以遇到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奄奄一息的在夜里痛苦呻吟，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缇雅已经换回了东方的衣饰，她已经决定不再回去，而是在东方扎根。她真是爱极了东方这片土地，如今这番景象，让她无比难受。
　　“小雅？”我担忧地看着她。
　　我的小雅，是高贵的公爵小姐，她不曾经历过这般磨难，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她爱着东方的繁华，沉醉于东方的文化，而如今，一切都毁灭了。
　　“说了多少次，叫我苏月白！”她不耐烦地嚷嚷，嫌弃地看着这番光景，喃喃道，“又找不到美味的食物了。”
　　我不由得苦笑了，我从没想过这次回来会遇到这样的乱世。没有甜美的少女可供享用，只有挣扎着求生的难民。对于注重食欲的杂血的缇雅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灭掉了商纣王的周朝也已然式微，破碎成大大小小的国家，各国连年开战，战败国流离失所。
　　那时候第一次来东方的缇雅，是在唐朝的时候，那时候天下稳定，繁荣昌盛。
　　可是这一次，我们跳出了时间，提前来到东方。我记得自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天下都很混乱，缇雅再也不能化身为人类的琴师苏月白混入人群了吧？
　　“我们得去找南海君了！”我拉过她说道，“天下混乱，但是未必是坏事。越是朝不保夕，人们越是需要寄托，不然要怎么活下去呢？所以，这便是神收集信仰之力的时候了。人类的信仰，是神最美味的补品呢，就像少女美味的血液一般。”
　　缇雅疑惑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找的南海君，必然会借此收集信仰之力了？”
　　我拨开树丛，露出一座庙宇，在月光下，庙宇散发着神圣的光芒，那是不属于人类的光芒。我想起在伊甸园在，透过伊甸园的大门散发出来的朦胧的光，那大抵是神所拥有的信仰之力。如今我在遥远的东方，再次看到这样的光芒，我觉得这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那是，女娲庙？”缇雅眼睛一亮，“你是说南海君这个时候是女娲？”
　　“或许吧，只有成为人人信奉的神祇才能拥有力量，这便是神的信仰之力。如果她不是我们要找的神，那么她也是可怕的存在了。”
　　缇雅想了想，疑惑地问道:“可是那时候我们见到的南海君很普通啊，我感觉不到她有这样的力量。”
　　我抿嘴一笑:“人类的岁月这么短暂，哪能永久信奉一位神祇呢？伊甸园里的神不是也即将死去了吗？人类是最喜新厌旧的生灵，就是因为神太过依赖人类的信奉，所以才会走向灭亡啊。你想想看，唐朝那时候，还有女娲庙吗？”
　　缇雅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是啊，女娲娘娘毕竟是太遥远的神祇，遥远到人类都忘记她的神力了，没有人再去信奉她，庙宇是反应信仰之力的一面镜子，没有庙宇，便得不到信仰之力。如果想要一直获得信仰，就要一直显示力量，就要一直回应人类的诉求。人类是多么贪婪的生灵，永远有无法满足的欲望，哪怕是神也无法实现他们所有的愿望。时间久了，便再也没有人愿意信奉神了。人类就是这么善变的物种，但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信仰会消散，但是诅咒会一直延续下去。诅咒总是比祝福更加长久，我们的力量，是源于诅咒的。”
　　神将该隐驱逐出伊甸园，让他成为只能靠吸食人血为生的怪物，只能昼伏夜出，这便是弑杀兄弟的惩罚。但是神也没料到，沧海桑田，事事变迁，人类会因为寿命短暂而遗忘神的恩典，会背弃神。神因此而变得衰弱，力量的衰弱让他无法满足人们的欲望，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背弃了神，神已经接近死亡了。而被诅咒的血族，因为诅咒的力量来源于人类心里的阴暗面，人类越是贪嗔痴恨，诅咒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到最后，背负诅咒而生的我们，变得更加强大，甚至比神还强大了，渐渐的我们竟然拥有了与神抗衡的力量。
　　“人类真是可悲的生物，”缇雅一脸的悲伤，她已经彻底摈弃人类的身份，却还忍不住为人类觉得可悲，“神创造了世人，却也被世人所累。”
　　“你怎么就知道神创造了世人，而不是神欺骗了世人呢？”我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如果神真的有创造世人的能力，又怎么会需要依靠世人的信仰才能活着呢？你所知道的所谓真相，不过是胜利者为你书写的真相。伊甸园真的是乐土吗？”
　　无论真相是怎么样的，我们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神驱逐了我们，把我们赶出了伊甸园，而如今，我们不得不杀死神。
　　我走向女娲庙，仿佛感知到我的靠近，那层神圣的光芒更加刺眼了。我停在门口，看向了里面的神像，那是一个蛇首人身的美丽女子。附近没有一个行人，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我和一座神像对视，显得如此诡异。
　　突然，神像张开了眼睛，望向了我。然后一句模糊的话语从神像口中吐出来，化作一道光打向我。
　　那一瞬间，我也张大了眼睛，身形飞快地动起来了，这是我平生最快的速度，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我。
　　光芒跟我擦肩而过，并没有打中我。
　　攻击失败的那一瞬间，光芒突然就消散在空气里了，而神像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那一瞬间我产生了错觉。
　　“苏！”缇雅尖叫着跑过来，“你怎么样？”
　　我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果然如此，轮回并不能影响到神。”
　　缇雅脸色无比苍白，但是她依旧定定的望着我，生怕我下一刻就倒地。
　　我轻轻的拍打她的头，笑道：“我一直都在轮回，重复地找寻回去的路，又重复地被送离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了。但是上一次回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神已经衰弱到维持自己身体都很吃力的地步了。我想，神或许不受轮回的影响，轮回影响的只是我们而已。所以，神在一直衰弱下去，衰弱到连这世界的化身都受到了影响。南海君啊，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意图取代神，成为真正的神。但是，她和神是一样的，依靠着信仰之力，她会成为下一个衰弱的神。如今已经离女娲的时代很久了，虽然人类还在跪拜女娲，但是信仰之力已经衰弱了。她很强大，但是已经做不到轻易杀死我了。一击不成，她必定立刻逃走了。”
　　南海君并没有受到轮回的影响，所以她能一次又一次把我骗回归墟，甚至胆敢亲自现身让我去帮她找她需要的东西。但是神的衰弱毕竟影响到了她，我知道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找到她，杀死她，我们便能自由自在地流浪了。
　　只要杀死她，我跟哥哥之间，就再也没有阻碍了吧。
　　我们再次隐进黑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