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24、第 24 章

　　我不知道我们在海上漂泊了多久，大抵是沧海也化作了桑田这么久。
　　我们一直向着东方行去，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我感觉天气开始变热了。即使是夜晚的风，也开始带着炎热的气息，夜晚的时间开始变得很短，我只能一直待在大船最底端的房间里。这里依旧是我在赫尔蓝庄园养成的奢华布置，我就在一片奢靡里，将自己沉沉埋葬。
　　有时候少女川川会敲开我的门，为我献上少女甜美的鲜血。食人鱼肉而得永生的少女，血液里开始沉淀出岁月的味道。我喜爱那种味道，但是天气的炎热让我食之无味。在夜晚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出现在甲板上。望着千百年来始终如一的月亮，我只觉得心里惶惶不可终日。赛薇亚拉总是喜欢带着奥尔瑟雅安静的待在船帆之上的瞭望台上，那只狡猾的人鱼，就像重获新生的孩子，对未来充满着期待，她能永远的活着，带着她的同伴，在新的地方活下去。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能与同伴一起看遍一切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我的缇雅，如今在何方呢？寂寞也罢，失落也好，我都在一步一步，坚定向着这个世界隐约的真相前进。
　　真相这么近，近的好像触手可及。但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窃喜了，越来越接近东方，天气越来越炎热，白昼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我能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了。我将自己深深埋在华丽的棺材里，隔绝了一切外界的讯息。
　　然后不知道又过去多久，我的棺材板被敲响。
　　那是人鱼赛薇亚拉，她眯着眼睛，问道：“莉莉丝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天空一片黑暗，甚至没有星辰。我们的船就像绕到了太阳的背面，再也见不到光和热，四周是灰蒙蒙的黑夜，但又不是完全看不到人的黑暗。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天地初始的蒙鸿。传说中，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世界就是这样的。
　　我们就像绕过了时光与空间，回到了世界的初始。
　　水流得很慢，我觉得我们已经快到我们的目的地了。归墟，万川之水的尽头。
　　时光已经在这里看不到痕迹了，因为没有日月星辰，看不到人事变迁，我已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两只吸血鬼，两条人鱼，还有一个食过人鱼之肉的人类女子，时光已不能在我们这里刻下任何痕迹。
　　终有一天，我们终于见到归墟了。
　　那是一个很大的旋涡，就像海上任何一个旋涡一般。
　　我突然就感觉不对劲了，南海君说，她曾在归墟的尽头见到了我的哥哥。但是，归墟是有尽头的么？
　　如今，我们穿过了太阳，抵达了可能是归墟的地方。我们随着万川之水而来，不知道旋涡的下面究竟是什么。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根本容不得我想清楚，我们的船已经向着旋涡驶去。
　　在昏眩来临之前，我猛然瞪大眼睛想起是什么不对了。
　　竟然听不到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听不到除了自己说话的其他的声音。这么大规模的旋涡，竟然是没有声音的。这么宏大的世界，竟然万籁俱寂。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不在海上了。
　　我躺在一片草地上，宛若身处仙境。仿佛我之前在海上漫长的漂流只是一场梦幻。如今梦醒了，我只是打了个盹。
　　我习惯性的叫：“缇雅。”
　　但是没人应我。
　　我只得自己爬起来，看看四周的环境。
　　遍地花开，满山绿草，远处有瀑布倾下，美得好像是神的乐土。
　　我一下子惊醒了，这不同寻常的美景，太像迷惑人的幻境了。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进入归墟了，但这样的情形，让我作为血族最敏锐的五官全力张开了。但是即使这样，我依旧听不到一丝虫鸣，听不到鸟儿翅膀划过天空的声音。这里除了我，竟然是没有一个活物的，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过来很久，我似乎听到了淡淡的风铃的声音，就像幻觉一样突兀的声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不管那里是什么，我都别无选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到达一道门之前。门上雕刻着最为华美的花纹，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华美。不知道为何，我竟然生出了渴望的感觉，究竟是在渴望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看不到门的另一边是什么，除了一片白茫茫外，我没看到任何东西。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身为吸血鬼的我，竟然也看不到隐藏在白茫之中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伴随着隐约的风铃的声音，那是我从没听过的好听的声音，他说：“您终于回来了，洛伊丝·莉莉丝大人。”
　　我惊讶的转身，我竟然不知道有人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什么时候，我的感觉变得这么迟钝了？站在我身后的少年，有着狭长的桃花眼，眸若星子，肤如凝脂，薄唇边泛出极淡的笑，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绝色少年。
　　我依旧是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他知道我的名字，我明明从未到过这里。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他淡淡的额首，然后淡淡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莉莉丝大人大概忘记我了吧，也是，离您上一次离开这里，已经过了太久了，千万年的岁月，什么都能磨灭干净吧？恩？洛亚·莉莉丝大人还未归来么？”
　　洛亚·莉莉丝？
　　洛亚·莉莉丝是谁？
　　我感觉有什么在我脑子里炸开来了，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感觉我心口在发烫，有什么挂在我心口的地方，烙得我生疼。
　　那是什么？我艰难的默默胸口的位置，摸到金属质感的挂坠，那是装着我和哥哥的照片的挂坠。
　　我终于想起来了，洛亚·莉莉丝的名字为什么这般熟悉，不，不应该是洛亚·莉莉丝的，他的全名应该是洛亚·娜塔莉亚·菲尔蒂亚·莉莉丝，正如我的名字是洛伊丝·娜塔莉亚·菲尔蒂亚·莉莉丝一般，眼前这个妖孽一般的男子分明是没有说全我们的名字。我终于想起洛亚·莉莉丝是谁了，那是与我一同降生在这个世上，与我最亲近，又最遥远的，我的哥哥。
　　他的名字叫做洛亚。
　　可是为什么是洛亚呢？我感觉什么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我捕抓不到。
　　少年眯起狭长的眼，让人感觉风华绝代，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我再也忍不住想抱住头了。
　　他说：“真是好久没见到大人您了，从上一次洛亚·莉莉丝大人带着你乘着方舟离开这里以后，您再也没有回来过莉莉丝的本宅。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大人了，您的银玫瑰我一直替你打理着，想不到它们竟然真的能等到您归来。”
　　我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洛亚，我的哥哥，曾在很久以前带我乘方舟离开这里，我的哥哥，竟然是创造诺亚方舟的人。千万年的口口相传，扭曲了事实本身的真相，真正创造诺亚方舟的人，竟然是我的哥哥，竟然是一只吸血鬼，而他真正带走的人，是他唯一的妹妹，竟然是我。那些我以为的模糊记忆，竟然只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是出生在外面的世界，这里，才是我的来处！
　　转眼望向那扇隐约的大门，我再也止不住心里的震撼了，伊甸园三个字在我脑海中闪过，让我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惊诧，竟然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