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ful marriage syndrome》荒野君

59、景山秋也番外：爱与别离（6）

　　好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因为对方大衣上的气味跟托起自己的双臂感觉如此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件淡青色的外套就是前几天两人一起买的。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大声呼叫的秋也不安挣扎着，声音淹没在寒风里，还有雪花拍到脸上。他记得自己钱夹里的去往大阪的票，那张票还蛮贵的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运营。

　　“车要……”

　　车要开了的话，票就没用了。

　　“如果这张车票是拿来找别人的，那你就去吧。”

　　迅速将秋也放到地上，景山背对着他继续独自朝前走。秋也愣神的功夫，人已经走出很远了，看着手上的钱夹，双脚不自觉跑了起来追上去，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

　　“喂！你今天去哪了！明知道天气不好还一声不吭就外出，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自己是要找他算账的，明明自己有理由，却挡不住脸上已经垮了下来。欲哭的表情不想给人看，那太令人羞愧了。

　　“你不该是在上班吗？”

　　冷不丁被景山这样一问，秋也想要骂人的话呼之欲出。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干嘛要跑出来。现在又冷又难受，还不是他害的！

　　“你管我做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回了大阪想过去找你，谁知道遇、遇到……”

　　话来不及讲完，秋也的情绪就先崩溃了。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吼叫，看起来跟疯子一样，可不停冲击的悲伤却让他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只积了薄薄一层的雪地中，冻麻了的手无助捶击着地面。

　　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被击溃了，秋也感到浑身都像被剥开了一样羞愧难忍。他没有办法面对景山，也无法直视自己。

　　“真是个笨蛋……”

　　眼前不为所动的男人只是呵笑了一声，随后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不……”

　　这熟悉的一幕，就像那一日在医院的楼下，他忍不住追上前去一模一样。自以为是被爱着的，秋也却发现自己总是在被驱赶着前行。心里多难受都顾不上，脚步却越来越快。

　　好想忘了今天，想要时间直接跳跃到明日。自己会记得今晚只是与景山相拥而眠，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秋也知道时间最残忍的地方就在于，抹不掉，倒不回去。如果可以，他不想在那天跟景山出现在母亲面前，也不想最后闹得无法收拾。跟母亲的约定还在，他需要跟父母谈一谈。但这又有什么好探的呢？同性恋，他喜欢上了男人，隐瞒离婚的事实与理由……

　　“再不来会冻死你的，快上来！”

　　摇摇晃晃跟上来，景山似乎早就在等待，直到秋也到跟前他才打开车门将人塞了进去。风一下子被阻挡在外头，秋也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你冷静点了？”

　　正发动车子的男人连头也没回。

　　“什么冷静点了……”

　　“想好要怎么跟父母说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吗？”

　　“哈？”

　　被这样的结论惊得合不拢嘴，秋也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选择我了吗？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的父母，他们到底会不会同意你早就有数了吧。”

　　作为成年人虽然无法被父母限制人身自由，可秋也的心依旧像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更多的是盲目服从，而没有自己的思考。也许景山发现了这一点了吧，所以才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可是也没必要一定分开啊！他们还是我的父母，我也无法不管他们……”

　　“是他们没办法不管你吧！”

　　粗暴打断秋也的话，车子已经开到了路上。街上没什么人，在明亮路灯下只有零星的车子缓缓行驶。完全无法想象中午那么具有欺骗性的天气会变这样，秋也望着一直飘落雪花的天空发愣。

　　“……以后如果我们分开，我希望你能把房子卖给我，我会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还请你在别处另觅良居。”

　　这话是什么意思……秋也心都跟着沉下去，双手哆嗦个不停。

　　“我不想再看见你，到时候。反正你也只会让我不理智，我讨厌没有结果还继续纠缠。”

　　平静陈述这些伤人心的话的男人让人不敢看，秋也感觉眼睛又开始难受。刚才的气焰已经不在了，败走的样子如此狼狈，让他不禁把头低得更深。

　　“所以秋也，我们的缘分到这里……”

　　景山从不是喜欢把话讲到一半的人，这次却迟迟没有下文。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应该是我们的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可为什么内心平静？

　　秋也甚至连刚才想哭的欲望都找不到了，只是在车子轰鸣中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曾经被身前的男人拉过一把，彼时他愚蠢地认为，逃离的自己实在有够难堪，被感性所击垮的内心也不够坚强。是景山花了钱也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才导致秋也放开了沐玛的手，甚至还想过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过是比以前更加别扭的折磨。

　　不爱他，最初真的没什么爱可言。是依赖多一点，就像这样的日子里只要穿得暖和就会拽紧外衣，春光灿烂之后舍弃得也毫不犹豫。像个蠢蛋一样的自己竟然还想过有一天对方或自己腻了淡了就分手，然而到了如今，那个男人才消失了半天而已就已经让人慌乱到不行。

　　“……为什么你觉得，我的父母不会变通？他们也许很好说话，虽然是传统的夫妇，在这方面接受能力没有那么强，但也不能说绝对不同意吧！”

　　强迫自己安稳下心神去谈判，心里想的都是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是被母亲发现了而已，如果跟她说自己已经跟景山分手了，那……

　　不行！那么优柔寡断的喜欢撒谎的性格到底从哪里来，勇气跟办法都没有的时候选择欺骗逃避简直逊毙了！这么糟糕差劲的性格，为什么总是不知改正！

　　“如果你觉得好，自去跟他们说明。可我不想低头求着他们接纳我，那样委曲求全谁都不会快乐，徒增痛苦的事我不想掺和。”

　　“难道就不愿意为了我去面对吗！”

　　大声质问的秋也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为了这个男人这么担忧，甚至工作都抛在一边要去大阪找他，难道还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吗。

　　“不需要！选择跟我继续生活还是搬回去跟父母住，你有选择的权利！”

　　同样情绪不好的景山狠狠拍了两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嘀嘀”的吵闹声。他没有回头，脸上的表情都看不见。

　　“你知道我不想离开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出这种滑稽的选择，八点档吗？！”

　　可笑的是自己还要认真思考抉择，伤心透了。

　　“没人逼你一把的话，你就会后退……那你就退啊！退回到跟父母妥协的那个世界，然后不要再喜欢上任何人吧！否则谁跟着你都算是倒大霉了！”

　　“少在那里抱怨我了！你就比我好很多吗？！明明是个僵硬又呆板还没礼貌的家伙！”

　　两人的唇枪舌战此起彼伏，针锋相对的场面还是在一起之后头一回，激烈程度堪比宣布两国关系破裂。

　　“像你这种懦弱的笨蛋没资格说我吧！自己从来都不自知，还整天愁眉苦脸！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这坨没用的废物！”

　　“你这个原始人！第三人类！连个正经的朋友都没办法交往还在讲我？我真是后悔自己中午突然跑回家去，就跟你说的一样是个笨蛋！以为你回大阪了结果竟然还在东京！就是下楼买包烟吗？真是做了多余的事，为了你这个白痴！”

　　工作忙到飞起来也没见过自己这样，大脑在持续燃烧着，脸都跟着通红了起来。互相伤害的话没有多大的力度是因为怒火让心脏变得麻痹，也因为两人都是这方面的新手。可是秋也还是觉得气愤又难过，难道自己就该这么惨兮兮的，暴风雪的天气里去找这么个男人吗？

　　“我只不过就是出去买点东西，谁知道你会突然跑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新干线没发车你现在应该在大阪吧？！一个人傻呵呵的站在我家门口？你要干嘛？”

　　语气越来越不对，话里带着冷飕飕的寒意，秋也承认他说得没错。可是难道自己真的就罪无可恕了？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份惶恐在作祟，害怕自己输掉，怕景山就这么离去。

　　“……我只是怕你不见、所以才去找你。”

　　自我反省了许久像突然切换歌曲的碟片，在空白之后秋也嗫嚅了一句，已经没有了吵架的力气跟兴致。

　　“我以为你因为我摇摆不定的态度生气了……想走，所以想找你。”

　　“然后呢？”

　　“找你说清楚。”

　　“喔。”

　　没有问秋也到底想说什么，他也没有解释。只是车子一直开着，在争吵了一通之后，陪伴的是长长的寂静，以及抵达公寓车库的熄火声。

　　“我还没吃饭，给我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