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丞相如花似玉》雕虫琢玉

4、夜有所梦

　　 说起来这其实是谢遥头一次堂堂正正的跟着宋琢瑜来丞相府，所以难免忍不住偷偷观察起来，想看看宋琢瑜寻常住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黑灯瞎火的也没看太清，两人很快到了休息的卧房，于是谢遥开始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

　　“府中寻常无人留宿，厢房积灰已久，一时半刻没法打扫出来，只能委屈皇上在这里休息了。”宋琢瑜将谢遥带到内间，一架绣着兰草的玉座锦屏隔在屋中，将两人身影剪在其上，随着烛火微微轻曳。

　　谢遥视线晃了一圈，这房间一看就是宋琢瑜寻常休息的地方，刚才他一进来就闻到这里淡淡君子兰的清香，跟寻常宋琢瑜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还有壁上挂着的那幅字，铁画银勾，内蕴风华，分明是宋琢瑜的手笔。

　　“那什么，时辰也不早了，朕看不如早些歇息了吧，丞相以为呢？”谢遥心里美滋滋的，好不容易得来这个和宋琢瑜独处的几乎，他当然有些迫不及待。

　　“皇上休息吧，有事可以叫臣。”以为谢遥累了要休息，宋琢瑜微微点头，说完转身欲走。

　　“丞相去哪？”谢遥一把将人拉住，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晚了不休息吗？”

　　“臣去书房将就一晚就好。”宋琢瑜收回手，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皇上休息吧。”

　　“宋……”一字刚出嗓眼便被咽了回去，谢遥看着那道身影离开，不禁心里叹息，同时告诫自己，欲速则不达，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去了书房的宋琢瑜没有睡意，翻开一册闲书却是半点也没有看进去，许久之后才拿出那枚香囊，借着烛火细细观看。

　　香囊内隐约可见香料细碎，在夜里散发着清新雅致的香味，久了便有催人入眠入梦的功效。

　　就这样在孤灯下坐了半晌，烛燃了大半去，火光渐渐变暗，他也没心思去挑，似乎心神并不在这香囊上，而是早已飘到了别处去。

　　等到宋琢瑜终于回过神，侧首一望天边月西沉了，这才合上一页未多翻的书册，但是之后想要收起香囊的时候，他的动作却是顿住了。

　　引起他注意的并非香囊本身，而是那枚玉珏，只见在幽微的烛火下，小小的玉珏竟然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玉质表面朦胧，隐有缠枝般的纹路。

　　竟然是璺玉。

　　这种玉只有琬州出产，而琬州恰恰是晋安王的封地。

　　或许一切，真的不是巧合？

　　宋琢瑜抬首望着对面壁上高悬的翰墨，眼中尽是一片坚定凌厉，那“不负家国”四个字鸾跂鸿惊，似已嵌入肌骨。

　　而今晚的谢遥亦是久久不能安眠。

　　他头一遭来宋琢瑜的府邸，头一遭到宋琢瑜住的屋子，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他现在的心境，从前他哪敢跟宋琢瑜提这些要求，从前宋琢瑜怕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毫无芥蒂的对他。

　　宋琢瑜离开屋子之后他就忍不住在里面瞎逛了起来，这里摸一摸那里瞧一瞧，想着宋琢瑜寻常是如何在这屋子里生活，如何在这屋子里说话做事，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谢遥每一样东西都稀罕得不得了，忽见外间的桌案上一套白瓷茶具，眼光一闪，当即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着茶杯十分认真的喝下。

　　这就是宋琢瑜寻常喝水用的茶具？谢遥简直如获至宝，盯着茶杯的眼神都在发光似的。

　　而后他又在内间看到一个精致的博山炉，里面燃着的香正是寻常宋琢瑜身上的味道，于是谢遥索性直接把香炉般到了床榻上，帐幔一放，四周皆寂，全都是君子兰的清香。

　　就好像宋琢瑜躺在自己身边一样，他想，两人很多年没有靠这么近过了。

　　而后谢遥就这样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或许是睡的地方都是宋琢瑜的气息，所以他做了一个跟宋琢瑜有关的梦，他梦到了两年前宋琢瑜刚回盛京没多久，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当时他们去了国色天香楼，也就是那时谢遥才发觉自己对宋琢瑜的心思。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遥早就觉得宋琢瑜跟国色天香楼里的花魁不清不楚的，这事古怪之处在那两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表现了出来。

　　当时宋琢瑜看那云姝的眼神就不对劲，之前一听“云姝”这个名字就非要去答那花魁出的题，得了那一夜良宵，也不知道两人当时干了什么。

　　对此谢遥一直耿耿于怀。

　　梦里的一切似乎都糊里糊涂的，谢遥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很安心，那个时候他和宋琢瑜关系不亲不疏，好歹见面也会颔首点头，能随便开玩笑，不像后来……后来他是既想见宋琢瑜，却又总怕见着宋琢瑜。

　　梦的后半段不知道怎么的，莫名的就变得诡异起来，脑海里不断浮现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叫着“哥哥”，娇滴滴的声线让谢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分明与之前采云阁中云姝的语调一模一样，于是面前画面也渐渐变成了采云阁中两人于屏风后靠得极近的一幕，而后云姝竟然直接依偎进了宋琢瑜怀中，那一声一口的哥哥更是含羞带怯叫人骨酥。

　　“不许叫！”不许叫他哥哥！谢遥听不下去，一声也不想多听，最后大喊出声。

　　然后一切虚浮化影，谢遥醒了。

　　“真是……”梦中的画面让人心烦，谢遥抹了一把脸，豪气万丈，“老子迟早要治到你不敢再出去招蜂引蝶！”

　　“皇上可是醒了？”外面传来宋琢瑜的声音。

　　“……醒了。”谢遥瞬间怂成了一个蔫茄子，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度。

　　门被推开，初阳微泄，隔着屏风隐约瞧见外面几道人影，宋琢瑜便在正中间。

　　“那皇上先更衣，臣去正厅侯着。”

　　而后那道身影离开，接着两个侍女进了内间，一人端了鱼洗一人捧着锦帛，放下之后就开始伺候谢遥洗漱更衣。

　　谢遥看着两个规规矩矩，却又手脚的伶俐的侍女，心念一动：“你们寻常也是伺候丞相梳洗的？”

　　“回皇上，平时都是奴婢两人伺候丞相洗漱。”个子高些的侍女替谢遥理着衣袖，回道。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遥打量着两人，又问：“那你们两人谁最得丞相欢心，丞相夸谁夸得最多？”

　　两人皆是一愣，还是之前说话的侍女回道：“丞相向来一视同仁。”

　　“你这么会说话，丞相多半更看重你吧。”谢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皇上的语气诡异的有点……酸？

　　“你呢？”谢遥又问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侍女。

　　“奴婢红叶。”

　　“嗯。”谢遥以十分赞赏的语气说，“朕觉得你很不错。”

　　红叶：“？？？”

　　青禾：“？？？”

　　谢遥又问了些宋琢瑜平时的喜好，得到的答案跟自己所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他这才满意。

　　谢遥去到正厅的时候，宋琢瑜已经等在桌边，等到谢遥入座之后便开始传菜。

　　与皇宫相比，丞相府的菜色着实太过简单了，清粥加小菜，清淡得可以。

　　粥熬得很香，菜只有豆腐和一碟青菜，另外还有一碟糕点和一碗汤。

　　谢遥看着觉得心疼，丞相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住的地方布置清减空荡荡的，吃的东西还这么简单，难怪总觉得他瘦了不少。

　　堂堂西陵的丞相，位极人臣，却过着如此清贫的日子，宋丞相成日为国劳心劳力，自己却不求回报以至桌上连肉都见不着，有这样的丞相是西陵之福，是他谢遥的福。

　　可是却苦了宋琢瑜。

　　谢遥兀自心酸，想着得找个机会给丞相府开个小灶涨涨月俸啥的，那边宋琢瑜也发现了谢遥的异常。

　　“不合皇上口味吗？”宋琢瑜反应过来，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歉然，“因为皇上昨夜来得突然，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所以没来得及准备。”

　　“朕很喜欢。”话不多说，谢遥端着碗开始喝粥。

　　虽然只是清粥素菜，但是味道竟然很不错，又因为是和宋琢瑜同桌而食，所以谢遥胃口很不错，吃了不少。

　　宋琢瑜吃东西很慢，一碗粥用勺子慢慢喝，还没吃到一半谢遥已经添第二碗了。

　　谢遥从自己碗里抬眼悄悄觑过去，见宋琢瑜小口小口的喝着白粥，捏着白瓷调羹的手指像玉一样好看，他姿态文雅，淡色的薄唇微微启合。

　　谢遥口干舌燥，急忙收回视线开始用心喝粥，很快又是一碗，却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偷看。

　　用了早饭之后宋琢瑜便回房去换朝服，谢遥跟着回到了昨晚自己休息的屋子，宋琢瑜去了里面换衣裳，他就在外间等着。

　　桌上还是那套茶具，素雅的白瓷十分细腻，谢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想着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多少还是带点东西回去做个纪念才不算太亏。

　　换好衣裳的宋琢瑜从里间出来，黑色的朝服有几分肃穆之感，将他的身形拉得越加清隽欣长，模样看着也更有几分料峭的秀气。

　　“你领子没理好。”谢遥眼色微深，上前去，“别动，朕帮你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