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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守福 ...

  •   转眼之间,已到小年了,侯府各院都悬挂上了大红灯笼,门上贴上彩画,窗上贴上剪纸,早早的煮上几锅饺子,分送到各院,大家围坐在炭火旁,吃着饺子,叙着闲话,热热闹闹,洋洋喜气。

      这是今冬的第二场雪,大雪犹如四月飞絮,纷纷扬扬落了好几日,到三十早上才堪堪停住,深雪埋过孩童膝盖,房檐上倒垂下来的冰凌几近尺长,雪刚一停,穿着厚重冬衣的下人们便人手一把铜铲,出来铲雪,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积雪封路的侯府便现出一条条小道来。

      媱欢手捧木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小叠福纸和几个福袋。竹香拈起一张福纸,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小小的方形纸张,正反两色,正面印有浅浅的梅花图案,梅花似浅浮于纸上,又似半隐于纸间,背面是手书的一个福字,字写的流畅饱满。

      竹香看了片刻,心念一动,忽将福纸递到鼻端轻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幽暗梅香,丝丝缕缕萦绕鼻端,许久才散,她不禁夸赞道:“今年挑的福纸格外雅致漂亮呢。”

      媱欢道:“不止福纸,小姐您看,今年的福袋也十分精巧好看。”

      在他们大兴,有一项沿袭许久的习俗,叫做守福,即在除夕之夜,将自己和亲友的名字写在福纸上,将福纸放入福袋中,用小铜盆装了福袋,合上盆盖,不眠不休的守上一晚,防止福缘跑掉,一直守到第二日天大亮方能打开铜盆,这样,自己与亲友这一年都会福泽绵长深厚。

      媱欢取来笔墨递给竹香,竹香执了笔,在每张福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待她写到“媱欢”二字,媱欢感激道:“多谢小姐总念着奴。”竹香以前教她认过“媱欢”二字,是以,她认得自己的名字。

      竹香笑道:“守福是守大家之福,自然要算上你。”

      竹香这么个守法,一小叠福纸倒快被她用光了,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终于写完,竹香搁了笔,将福纸一一小心卷起,用丝线系住,放到福袋里。

      而在另一边曹府之中,曹遗纸上的“香”字落下最后一笔,他将写有竹香名字的福纸单独放到一个福袋里,心道:“我错为你招致今时之灾,但愿替你守住来日之福。”

      守福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夜晚的困倦实在难以熬过去,有的人守着守着便会倚着桌子、靠着床头睡着了,好在,竹香意志力尚可,守福的时候打瞌睡这种事情还未发生过。

      竹香看了看铜盆中,几个福袋并几个假元宝,守福守财,她将铜盆抱到床上,拣了本书,披着斗篷拥着被子靠在床上看起书来,这书也不是什么经史诗文类的“正经”好书,而是本描写历朝宫廷隐秘的书籍,至于宫廷隐秘为何变成了公开的秘密,竹香想,大概是因为某些贪财的宫人为了钱财,或者是某些耿直的史官为了心中的责任感,而选择将这些秘密公诸于众。

      而人多数是好奇八卦的,这书的确能让人变的格外亢奋,就如竹香此刻,虽谈不上有多起劲,却也是手不离卷,睡意消退无痕。至于这书中的世界,描绘的太过五彩缤纷、精妙绝伦,其中所述是否可信,又有几分可信,那便见智见仁了。

      过了初一,人们开始走出家门,四面走亲访友,因前两日雪落的深,不及化开,道路上结了层厚厚的冰,车马难行,许多人都选择亲自走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因半步不慎而跌坐在雪窝中,道上的行人见有人跌倒,路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一步一试探,看起来颇为滑稽好笑。

      竹香随父母来了邢府上,她外祖母久未见她,又知她将要远嫁阴氏,心中怜惜不舍,硬拉着她陪在身边,说了好一阵子话,她舅父舅母也在旁边问些这那,直到用过午膳,竹香才寻了机会,随邢又稠和邢思瑜走出屋子,到外面去透透气。

      三人坐在府中一处四角亭里,从亭中往外看,四下仍是白茫茫一片。

      “香姐姐,你去了阴氏,还会回来吗?”邢思瑜是个孩子,口不过心,想问的话也就直接了当问出口了。

      “姐姐不知道,也许不会回来了吧。”竹香如是回道,于竹香而言,这是最坏的可能,却也不是不可能,反而可能性还很大。

      “可我舍不得香姐姐。”邢思瑜垂头丧气道。

      “小思瑜,你香姐姐总要嫁人的,有哥哥每天陪着你玩儿,还不够吗?”邢又稠还是一贯的潇洒不羁,脸上没有半分即将离别的悲苦神色,可若说他不爱护竹香,那却是假的,正如此刻,他就暗自贴心的替竹香解了尴尬。

      邢又稠这一插嘴,邢思瑜果然不再缠着竹香说些让她为难的话,而是与邢又稠对上,道:“邢哥哥有了夫人,等夫人来了,你就每天都陪着她了,才不会再与我玩儿了。”

      “哎、哎、哎,”邢又稠打着手势抗议道:“这话就是胡说了,即便是结发夫妻,也是二人异体,哪有每日相陪之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祖父。”邢思瑜道。

      邢又稠猜都能猜出邢思瑜口中的祖父说的究竟是哪一个,他撇撇嘴,道:“他最喜欢唬小孩子了,从前,他骗我说习武有万千般好,结果我去了之后,每日被绑在木桩上正身形,害的我腿疼的连路都走不动,还好我及时回了头,小思瑜,你可千万别再轻易信错了人呐,你若信他,小心他哪日也将你骗去习了武。”

      竹香就爱邢又稠那股潇洒恣意劲儿,听他说笑,总觉格外欢快放松,她笑过一阵儿,方正色询问道:“哥哥可是定下亲事了?”

      邢又稠一拍大腿,道:“还不是我父亲,说我欠管束,就给我定了门亲事,反正我年岁也到了,早晚得娶妻生子,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不过,亲事刚定下没多久,至于合不合适,需两家交往过一段日子才知,是以,也就没有立时告知诸位。”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呀?”竹香好奇道。

      “是……”邢又稠拖长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才道:“是苏家的页卿小姐。”

      “苏小姐姿容纤美,通书明理,是位佳人,哥哥好福气。”苏页卿的美名,竹香自是知道,如今有这样的好事,竹香也是由衷祝福道。

      邢又稠琢磨着道:“美是美,不过性情太过轿怯柔弱,况且,她美,我长相也不错,屈临城中暗自倾慕我的姑娘实不在少数,小妹,你怎么不觉得其实是苏小姐之福呢?”

      眼见邢又稠又沉浸在自我恋羡中了,竹香好笑道:“苏小姐美貌娇弱,哥哥俊秀风雅,若日后再能相互欣赏包容,琴瑟相谐,便是彼此之福了。”

      邢又稠愉悦的笑了起来,眉眼皆弯,侃竹香道:“若论会说,小妹的这张嘴就不曾输过。”

      竹香紧了紧身上披风,抬眼看着外面的白茫雪色,浅笑不语。

      初十刚过,宫中就派下人来,接竹香入宫。一家人将竹香送到府门口,邢夫人心痛难抑,抱着竹香泣不成声,众人苦苦相劝,她才勉强松开。

      竹香替邢夫人拭了拭泪,一一看了遍眼前亲人,道:“父亲、母亲、姨母、子清,你们保重,我走了。”

      “香儿,等等!”尚广珅忙喊道,自那日他一时冲动动手打了竹香,心中一直愧疚不安,不敢面对竹香,今日见竹香对自己并无怨恨,他心中激动,上前搂住竹香,道:“好女儿,异朝他乡,你定要护好自己。”

      “女儿会的。”竹香道。

      竹香启程的日子已经定好,是二月九日,农历正月十六,时间紧迫,竹香入宫后头件事情就是试穿嫁衣,此次送竹香入阴朝,宫中筹备了许久,只红衣就做了足足五套,其中有一套最是精美华丽,此套衣裳是面见阴王之日要穿着的,其余四套作为竹香路上换洗之用。此刻,竹香试穿的便是最华美的那套,红若高空云霞,尾长及地,金丝银绣,摇曳流光,纤腰高束,彩带飘摇,天工巧夺,精美无双。

      这红衣本就是按照竹香的身形裁制的,穿着再贴身不过,且即便是有不合身之处,又哪来的时间拿去重新改过,所以,这试衣之举也无甚意义,不过是得些年轻不识愁苦的宫女们的夸赞和艳羡罢了。

      往后两日,太后派遣了一名女官来给竹香讲些宫廷礼仪,此处是大兴皇宫,而竹香要去的是阴氏王宫,相隔数千里,所用的又怎会是同一套礼仪,所以,竹香听的不甚入心,觉得有用的才会去记一记,直到那名女官在给竹香讲到如何获得帝王恩宠,并趴在竹香耳边悄声说了一段话时,竹香才猛然醒转,微红了脸道:“女官不是来给我讲解宫廷礼仪的吗?怎么……”后面的话,竹香颇觉难以启齿。

      那女官微微一笑,道:“公主莫羞恼,这服侍帝王本就是宫廷礼仪的一部分,奴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公主可记下了?”

      竹香刚刚蓦然听那女官讲那番话,一时受了惊吓,有些羞恼,此刻已慢慢平复下来,开口问道:“当真要主动逢迎亲近阴王吗?”

      “那是自然,”那女官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道:“女子的端庄矜持本身是种美德,可这种美德却不能时时刻刻的挂在身上,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适当的放一放。有些时候场合,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的清矜冷淡,实在没什么趣味,普通男子尚且如此,何况是见惯了美人的阴王呢?公主您虽不缺美貌,可若想帝王恩宠常在,那必是要使些温柔手段的。”

      竹香点头,默默记下这话,心中已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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