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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奉还 ...

  •   九月九,即是尚迎熹与曹小公子的成婚之日,“九九”与“久久”同音,寓意夫妻二人长长久久,是个极好的日子。

      头天晚上,竹香与邢夫人都来看望尚迎熹,邢夫人更是拉住尚迎熹的手不放,眼中含泪道:“熹儿,明日你便是曹家的人了,那曹家二子如此混账,倘你真的在曹府受了委屈,母亲也是帮不到你了。”

      尚迎熹安慰母亲道:“母亲且宽心,女儿会好好护着自己的。”

      邢夫人点点头,宽慰道:“母亲知你的性子,倒也不是怕你吃什么亏,只是怕你对那曹玔用情太深,反而重伤了你自己。”

      尚迎熹沉默了一瞬,开口,坚决道:“再不会了。”

      邢夫人轻叹口气,拍着尚迎熹的手,道:“熹儿呀,慢慢来吧,人非草木砖石,他总能知道你的好的。

      母女三人说了会儿话,侯府请的教礼婆婆来了,邢夫人忙请她进来,免了她的礼数。

      那婆婆谢了恩,口中道着吉祥话:“老妇先在此恭贺夫人与小姐大喜了,愿小姐与夫郎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邢夫人点头,道:“劳烦婆婆了。”

      她又转头叮嘱尚迎熹,道:“熹儿,你仔细与婆婆学着。”

      这教礼婆婆就是女子出嫁前请来教导女子为人新妇的礼节的,像奉茶、回门、与夫家众人的相处,自然也包括夫妻之礼,这些若由女子母亲告知,难免有些难堪,故有专门的教礼婆婆代为教导告知。

      竹香尚在闺中,自是不能听这些的,邢夫人起了身,朝竹香伸出手,道:“香儿,随母亲走罢。”

      “哦,”竹香忙拉了邢夫人的手,与邢夫人一同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关切道:“姐姐,今日早些歇息。”

      尚迎熹笑笑,道:“知道了,我会的。”

      因明日尚迎熹出阁,需要早起,竹香回了自己屋中,洗漱完后,便歇息了。她需得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送姐姐。

      竹香歇得早,此时也并没有多浓的睡意,她端端正正躺在被子里,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早些入睡。

      夜渐渐深了,就在竹香睡意朦胧之际,忽听到一阵敲窗声,那声音虽沉闷,却十分急促,一声接着一声,似万分着急的样子。

      怎会有人夜半来敲她的窗子?竹香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些怪录奇谈,心中不免一吓,她紧紧裹住被子,小心翼翼询问道:“谁?”

      “二小姐,是奴,玉珏。”窗外之人回应了她。

      原来是玉珏,竹香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这玉珏也是,做什么大晚上的跑来吓自己。

      不对,玉珏是姐姐的丫鬟,怎会无端跑来找自己?刚刚听玉珏说话,语气十分焦急,莫非,姐姐出了什么事?

      竹香忙披衣坐起,下床去给玉珏开门。

      竹香将门打开,玉珏见她,急道:“二小姐,小姐她要走,奴劝不住,您快去劝劝她吧。”

      “姐姐要走,去哪里?”竹香满心疑惑,她忙随玉珏下了楼,往尚迎熹房中去。

      竹香到了尚迎熹屋中,见尚迎熹端坐在桌边椅子上,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她走过去,唤了声姐姐。

      尚迎熹朝竹香笑笑,道:“香儿,你来了,快过来坐。”

      竹香坐到尚迎熹对面,开口问道:“姐姐,你这是何意?”

      尚迎熹道:“便是你看到的这样,香儿,我要走了,叫你前来是要嘱托你一些事情。”

      竹香道:“姐姐明日便要成婚,现下,要走去哪里?”

      尚迎熹避过不答,只道:“我决不会嫁与曹玔的。”

      竹香道:“姐姐既不愿意嫁与曹小公子,当日在明晖堂,大可否了与曹家的婚事,却为何……”

      竹香话未问完,却是突然了悟,她满面惊诧,又道:“莫非那时姐姐是假意接纳曹小公子收了青茵,为的就是今日?”

      尚迎熹哼笑一声,道:“不错,我恨曹玔,我真的恨极了他,哪怕搭上此身,当日明晖堂所受屈辱,我也要加倍奉还与他。”

      “难怪,当日我与父亲、母亲就颇觉诧异,依照姐姐素日心性,发生了那种事,姐姐怎会还愿意嫁入曹家,为此,母亲还哀叹了好几日,未想到,姐姐早就自己有了思量算计。”

      “可是姐姐,”竹香话锋一转,着急劝道:“婚姻乃是姐姐终身之大事,实在不宜用作赌气儿戏,且倘若姐姐今日一走了之,固然能伤了曹小公子体面,可姐姐自己又能好过到哪里去,为了心中一时快意,全然将自己搭进去,值与不值,姐姐千万要三思呀。”

      “自然值,”尚迎熹道:“我忍耐了许久,等得就是这一日。你还小,未对什么人动过心、用过情,当然体会不到被辜负、被薄待的滋味。你,不必再劝我了,我找你来,是想嘱托你待我走之后,多劝解陪伴父亲与母亲,莫要让他们太为我伤怀了。”

      竹香道:“我不是姐姐,姐姐心中哀痛,我自是不能感同身受,可正因如此,我未被情绪左右,才有为姐姐的诸多思量。姐姐是侯府小姐,平日所为多是握卷提笔、品茶弄琴之事,若骤然离了侯府,无所依傍,姐姐该以何处为家;凭何手段谋生;日后嫁与何人为妻,姐姐当真半点也未想过吗?就算姐姐不想,父亲与母亲却不会不想,这岂不是要父亲与母亲日夜为姐姐牵挂忧心,他们又如何能不伤怀呢?”

      尚迎熹面色一厉,质问道:“你在指责我吗?”

      竹香忙辩解道:“姐姐,我不是在指责你,我是在心疼你,心疼父亲与母亲呀。”

      “哼哼,你心疼我,”尚迎熹凉笑道:“我落得今日这样,还不是你那好丫鬟青茵害的,她自小与你一同长大,你教导她这么多年,怎么就教出来一个夺人夫郎的下作东西,你今日在这里心疼我,当初你怎么不看好你的丫鬟。”她最后一句话声音猛然拔高,几乎是厉声喊了出来。

      竹香被尚迎熹喝得一颤,她满心委屈,道:“原来姐姐表面上待我如初,实则心中却暗暗迁怒于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姐姐,我知道你心中痴恋曹小公子,可就为了一个曹玔,你便要变得这般尖言锐语、是非不分了吗?”

      “你住口,”尚迎熹慌忙反驳道:“我早已不再痴心于他,我只是恨他,还有,我不许你再提他。”

      竹香道:“姐姐何必自欺欺人,姐姐不许我再提,可我不得不提。我知姐姐你傲气,明晖堂一事,姐姐心中芥蒂始终难消,可事已至此,姐姐或听从母亲劝导,忍耐心性、徐徐图之。慢慢让曹小公子感知你的情意,认可你的品德,需知人心二字,并非一成不变,最初得到的,未必就能守得住;最初失去的,也未必就会拿不回。又或姐姐成全自己傲气,彻底放下曹小公子,这世间好儿郎多得是,哪怕姐姐现在反悔这门婚事,母亲也必会替你想办法的,姐姐何苦要折磨轻贱你自己?姐姐,你……”

      竹香话未说完,尚迎熹突然怒道:“我叫你住口。”

      她边说着,边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向竹香。

      杯子砸到竹香,尔后从竹香身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掉了。

      那杯中还有未喝完的半杯水,已凉透了,水迅速浸湿了竹香前襟,竹香感到胸口处一片湿冷,那凉意会扩散似的,渐渐寒入了心中。

      竹香嚯地起了身。

      玉珏听到争吵与摔东西的声音,再忍不住,冲进了屋中,她见竹香立着,衣裳上湿了一片,忙引袖替竹香擦拭。

      竹香拉下玉珏的小臂,道:“不用擦了。”

      她继而对尚迎熹道:“姐姐,你是侯府闺秀,今日言行竟如此荒唐,我都快要不认得你了,妹妹今日言尽于此,姐姐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干涉分毫。至于姐姐的嘱托,恕妹妹笨嘴拙舌,不能当此重任。今日劝解姐姐尚不成功,明日如何劝得了父亲与母亲。姐姐好自为之吧,妹妹告辞了。”

      竹香行了一礼,也未等尚迎熹回话,便向门外走去。

      出了屋子,忽听到屋中传出哭声,哭声越来越重,隐隐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这是自竹香记事以来,第一次听到姐姐哭泣,她默默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离开了。虽然,屋内的哭声并未停止。

      第二日,竹香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早早起了床,穿了次红色正装深衣,正挽着发髻的时候,母亲来了。

      曹府的花轿已落到了侯府门前,侯府里面却是一团糟糕。

      尚迎熹终是走了,她屋中桌上放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喜服,一幅从正中剪断的画卷,正是竹香之前看过的那幅,还有一封留给尚广珅夫妇的信,与她一同失踪的还有府中的食客陆之昂。

      邢夫人拿着尚迎熹留的信,一边读,一边手不停的抖,信中道:“父亲、母亲,女儿偶然识得府中食客陆之昂,陆郎对女儿一往情深,女儿感念陆郎深情,又思及曹郎寡幸,故愿追随陆郎,高山远水、生死不悔。只是女儿此去,再不能尽孝于父母身前,生养大恩,无以为报,女儿唯有常在异乡为父母祈祷,祝愿父亲母亲安宁康健。女儿亦会善自珍重,父亲母亲切勿挂念。不孝女,迎熹敬上。”

      邢夫人信未读完,泪已先流,连声哀叹道:“傻儿,傻儿,你这是要母亲的命呀。”

      如此状况,竹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能守着邢夫人,半步也不离。

      尚广珅心疼邢夫人,亦心疼女儿,也是愁眉不展,这曹府的人还在侯府门前候着,总得出去交待一番。

      他拿了那套喜服与剪断的画卷,出了府门。

      曹玔见尚广珅出来,忙走上前,问道:“岳父大人,迎熹呢?”

      尚广珅叹道:“二公子,莫叫我岳父大人。”他将手中的东西摊给曹玔看,曹玔面色一变,道:“侯爷,这是何意?”

      尚广珅道:“当日你让熹儿受尽委屈,今日熹儿让你伤透脸面,你们算是扯平了,谁也莫要再怨恨谁。熹儿走了,只留下这些,你们二人缘分已尽,你回去罢。”

      饶是曹玔向来波澜不惊,此次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他才问道:“侯爷,可知她去了哪里?”

      尚广珅回道:“不知。”他心绪低落,连连向曹玔摆手道:“回罢!回罢!”

      曹玔试探道:“侯爷,那可否将迎熹所留之物赠予我。”

      尚广珅将喜服与画卷递到曹玔手中,道:“你若想要,便拿去吧,熹儿的一片痴心,也该让你看见。”

      语罢,他转身回府中,边走边摇头道:“孽缘!孽缘呀!”

      自那日之后,侯府与曹府虽也未发生争吵,却自然而然的不再往来了。加之京城传言四起,又多是嘲弄之语,这让两府更是难堪。若说两府相互不怨恨对方,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尚迎熹刚走那些日子,邢夫人茶饭不思,以致拖垮了身体。因怜惜小女竹香,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渐渐好转起来,只是,她将对长女的牵挂思念全部转加于竹香身上,对竹香更是护若自身性命。

      尚迎熹走了,她的贴身丫鬟玉珏没了去处,也跟了竹香,成了竹香的丫鬟。

      青茵自入了曹府后,虽没什么名分,但两年了,曹玔也未有娶正妻之意,且他身边也再无其她女子,青茵俨然成了曹玔的正室夫人。

      这两年来,尚迎熹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连一封书信也吝惜寄回,即使许多人都为她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尚子清说完,见竹香未答话,而是陷入了沉思,忙道:“二姐姐,子清年幼,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无意中说错了话,二姐姐可千万莫要生气呀。”

      竹香拍拍尚子清的手臂,道:“你没有说错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未免有些难过。子清,还要多谢你提醒姐姐,姐姐日后定会多加注意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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