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邂逅 ...
-
染秋送青茵至曹府正门，她吩咐侍卫将青茵的用物往曹府门前一丢，对青茵道：“青茵姑娘，侯府便只送姑娘到这里了，至于曹府大门，姑娘定能进得去的。”
曹府本意是要迎娶青茵的，邢夫人哪里肯如他们的愿，此番将青茵送来，丢在曹府正门前，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一则是为羞辱曹府，二来也为惩戒青茵，如此，邢夫人心中方顺畅了些。
待染秋与几个侍卫走后，青茵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她终究是个女子，如何有脸面自己找上门去？
曹府门前守门的两个侍卫看见，走过来询问青茵可是要找谁？是否需要他们代为通传？
青茵只不答话，她缓缓蹲下去，将脸深埋入衣袖里，呜呜哭泣着。
道上过往的行人皆看见了这一幕，有的停在不远处，围观起来；有的虽未驻足，却不时回头偷瞄两眼；有的则与同行之人嘀嘀咕咕。
守门侍卫无法，只得进门禀报家主。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时间，曹府门再度开了，曹小公子曹玔从门内走出来，他看见门前蹲着的青茵，以及她身旁丢了一地的包袱，眉头微微一拧。
他迈步走下台阶，走至青茵身旁，也蹲了身子，扶住青茵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青茵面上犹自挂着泪痕，看到身旁的曹玔，她向他走近一步，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将脸轻贴在他的胸前，不再动了。
曹玔怔了怔，终是伸出一条手臂，揽住了青茵，口中道：“莫再哭了，随我入府吧。”
青茵答应一声，自曹玔怀中直起头来，随曹玔一同入了曹府。
门口侍卫见状，慌忙将青茵的物品拾起，放到了曹府门内，复又关上门，站直身体，曹府门前又恢复了平常模样，仿佛青茵从未来过一般。
只是，曹府门前一众目瞪口呆的围观者证明，方才之事，绝非虚幻。过了许久，有些人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有几个人甚至用手拍着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道：“亲娘嘞，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曹小公子竟揽着一个女子，且将她带回了府中？真的是矜贵清傲的曹小公子吗？真的是平日里那个清贵寡言、行止庄重的曹小公子吗？……”
竹香背转过身子，直至再也听不到青茵的哭声，她才转过身来。
她在桌边坐下，想自己安静片刻，理一理烦乱的心绪。
正午时分，玉璃来给竹香送饭食，竹香也没什么胃口，稍稍吃了几口，便置了碗筷。
漱过口后，竹香吩咐玉璃道：“玉璃，你去将长春园当值的雪霁找来。”
玉璃到达长春园的时候，雪霁并不在这里，园里另外一个丫鬟告诉她，雪霁去用饭了，还未回来。她只得站在园中等雪霁，其间，玉璃百无聊赖，不断将脚边的一小颗墨画石踢过来，又踢回去。
终于，雪霁回来了。
雪霁跟在玉璃身后，此时，她还不知道青茵已经被送走。她心中惴惴难安，也不知道二小姐找自己去是要做什么？可是与那日之事有关？
竹香坐在屋中，茶已喝了好几杯，才见玉璃领着雪霁回来。
还未待雪霁给自己行礼，竹香便开口问道：“雪霁，前几日你与青茵可是去了梨园赏花，如何？赏得可还快意？”
雪霁是个聪明人，她听二小姐话中意思，似已知道了那日之事。那么，不该隐瞒的，她也不会去替谁隐瞒。
她跪下来，谨慎道：“二小姐，那日，奴是与府中伙伴们去了梨园，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也未在梨园中停留太久，便匆匆回府了。”
竹香微弯了身子，对上雪霁的眼睛，挑明了话语，认真道：“雪霁，那日青茵与曹小公子的事情，我要知道全部，一丝一毫都不许漏掉。”
“是，”雪霁道：“那日，奴几人去到梨园，恰逢曹小公子也在园中，正提笔作画，周遭围了一群人，奴几人也在外围看了一会儿。待曹小公子画完，卷了画轴，奴几人忙躲进林中树后，曹小公子转身将走，或许是出于对曹小公子的仰慕之心，此时，同行的拂风忽然开口轻唤了他一声。”
“仰慕？”
竹香嗤道：“《贤女集》中载，古有采莲女，路遇游学的高士公孙敬之，敬之姿容华美，谈吐风雅，采莲女仰慕之，为其连送三日饭食。后敬之无意中说出自己已有妻室，待第四日，采莲女来，已面覆厚纱，敬之问话，亦含泪摇头不答。敬之以为此女有大德，返京之后，为其作文以颂之，时人广为传阅，后被收入《贤女集》中。曹小公子已非独身，拂风所为，便不叫仰慕，而是下作。你若再见拂风，将我此番话转述于她，她实在欠些教训。”
“是。”雪霁答道。
“接下来呢？”竹香又问。
曹小公子听到有人唤他，竟往林中望了一眼，还开口问道：“何人在那里？”
拂风不敢答话，慌忙往奴几个身后躲，不料，却碰到了身旁的青茵，青茵低呼一声，摔倒在地上。
曹小公子听到呼声，便走了过来，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青茵。他伸出手，将青茵扶了起来，尔后问青茵道：“姑娘，方才，是你唤在下吗？”
青茵低头不答。
曹小公子又问：“那么，姑娘可否将名讳告知与在下？”
青茵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小声道：“奴是安远侯府二小姐的丫鬟，名青茵。”
曹小公子忽展颜一笑，道：“难怪，看姑娘有些面熟。”他将手中画轴递到青茵面前，又道：“今日相遇，即是有缘，此画便赠与姑娘吧。”
青茵惶恐道：“奴一个侍婢，并不懂这些雅物，公子佳作，于奴手中也是白白糟践了，奴实不敢受。”
曹小公子将画轴收回，道：“也罢，只是人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姑娘也莫太轻看自己了。此间春色正好，姑娘请随意吧，在下先告辞了。”
青茵忙行礼，目送曹小公子离去。
相遇即是有缘，竹香心中想，那日与你相遇者甚多，你曹小公子岂非每人都得送上一幅？
竹香听雪霁讲完，只满心为自家姐姐不值。恋慕了曹小公子这许多年，本定十七岁出嫁，却逢上大公子妻儿逝，又耽搁了近两年，生生熬到了快十九岁，本以为婚期将至，姐姐总算要得偿所愿了，未想到，曹小公子竟对青茵一遇倾心了。
他们二人于梨园之中的邂逅那般甜蜜唯美，那么，姐姐这些年的痴恋苦等又算作什么？
今日之事，岂非是拿着一把钝刀，在姐姐心头反复划拉吗？伤人之深，当真罕见。
竹香长舒一口气，对雪霁道：“你回去吧。”
雪霁行礼告退，竹香则以双手撑着下巴，支在桌上，半天都不动一下，她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去劝慰姐姐。
玉璃怕小姐坐的久了，身子麻，时不时的替竹香捏捏肩膀。
傍晚时分，竹香终于下了楼，来到姐姐屋前，姐姐的贴身丫鬟玉珏守在门口，一脸焦急神色。
玉珏见竹香来了，忙行了礼，急道：“二小姐，小姐将自己关在屋中，午饭也未吃，也不肯开门，您快劝劝她吧。”
竹香走上前，轻敲了敲房门，唤道：“姐姐。”
门开了，尚迎熹勉强朝竹香笑笑，道：“进来吧，香儿。”
竹香知道让姐姐强颜欢笑有多难为她，她们是亲姐妹，本不需这些见外客套，姐姐此时哪怕是哭几声、闹一场，也比这样要好。
竹香进了屋子，快步走到姐姐身边，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身。
尚迎熹比竹香要高些，竹香刚好可以将头靠在她的肩边。
竹香抱着姐姐，以此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亲近与关心。她开口，在姐姐耳边轻声道：“姐姐，你若心中难受，便哭一场吧，将心中的委屈哭尽了，今日之后，便再无忧伤，可好？”
尚迎熹一手回揽住竹香，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低语道：“自我知道要嫁与曹玔为妻，便将他刻进了心里。我画下他的样子，无人时偷偷拿出来看；我去看他兄长迎亲，期盼着有一日，骑在马上的人是他，坐在轿中的人是我自己；我不顾自己年纪，也要全他为其长嫂守丧之仪。可是今日，他竟待我如此薄情寡义，傻妹妹，这么个人，哪里值得我为他掉半颗眼泪。”
她歪了歪头，将头也靠在竹香的肩上，又道：“姐姐现在唯愿我家香儿日后能得一良人，一生爱你、重你、怜你、惜你、思你、念你，不负你、不离你，与你相携到老。你呀，千万别再像姐姐这般了。
竹香道：“往后之事难以预料，我更在意眼前之事，现下，我只想让姐姐开心而已。”
饶是尚迎熹今日受了再大委屈，竹香这般劝慰，也让她动容不已，多少冲淡了些她心内的愁苦情绪。
她放开竹香，摸了摸竹香的脸，道：“放心吧，姐姐没事。倒是你，可用过晚膳了？”
竹香摇头，道：“还未用过。”
尚迎熹道：“与我一起用些吧。”她唤来玉珏，吩咐玉珏去端饭食。
竹香陪着姐姐吃过晚膳，见姐姐心绪已平复下来了，才起身离开。
竹香出了门，门口的玉珏告诉她邢夫人方才来过，听说她们姐妹正在用晚膳，便未进屋，只询问了玉珏几句尚迎熹的状况，就离开了。
看来，母亲也是不放心姐姐。
自青茵去了曹府，竹香身边就缺了一个贴身服侍她的丫鬟，母亲亲自挑了媱欢给她。媱欢做事细心沉稳、知进知退，倒是半点也不比青茵差。
就这么过着，转眼到了七月，姐姐的喜服做好了，本就是量体而裁的，姐姐穿着很是合身。
此时，姐姐满头墨发铺撒在红衣之上，那浓艳的红色映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通透，那束腰的长带勾勒得她身形更加纤细袅娜，竹香歪着头，怎么看，姐姐都是一等一的样貌，曹小公子怎会不喜呢？
竹香默默祈盼着，来日姐姐嫁入曹府，曹小公子能看到姐姐的好处，善待于姐姐，如此，或可抚平姐姐心中的伤痕吧。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邂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