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口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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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香被送来小赤山，本就是为了拖延取消与李府的婚事，如今既已遂了愿，但总不能那边与李府的婚事刚刚取消，这边竹香的“病症”便立即痊愈吧，少不得还得在山上再住上少许时日。
不过，婚事既已取消，竹香主仆心底便没了忧虑，剩下这段时日，该是上山以来，过得最轻快适意的了。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正午时分，许多人都会热得褪掉一层厚衣。
此时，观前栽种的几株桃树方盛开了，微风过处，尽是一片粉色花雨。
观中早起早息。没上山之前，竹香觉得自己的作息已很规律，来了之后，观中道长们天未全黑，便洗漱歇息，天未大亮，便穿衣起身。竹香上山以后，与她们同作同息，且山中空气洁净少灰尘，是以，静养这几月，竹香不但面色更好了，这一冬里，就连以往偶尔发作的咳疾也未再发作。
这些日子，因想到自己很快便要归家了，竹香倒是常与林道长和妙玄真人走动。
又过得一个多月，宫中传下口谕，说皇太后怜惜竹香体弱，且对竹香甚为想念，要接竹香入宫中调养身体。
竹香小的时候，倒是常被姑母留下，住在宫中，后来年岁渐长了，且姑母与当时的皇后斗的正是激烈，竹香便再未去过。这也是新皇登基后，竹香第一次被宣诏入宫。
衣物都已收整妥当了，只等侯府的车马前来，将这些物品运送回去。
曹秀又给竹香来了信，问竹香何时归，说是许久未见，不若到云喜富贵楼小聚。
竹香一一回应了她，又少不得给邢夫人也去封信，叫母亲不必再来接她。至于理由，竹香想了想，提笔写下一行字，说是想吃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甜米糕。
竹香置了笔，甚至都能想到邢夫人见到信时摇头笑叹的模样。
至于曹秀为何频频约见竹香，一来两人确为多年玩伴无疑，二来，想必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子清。
曹相辅曹时共有三位夫人、五个子女。大公子曹遗、二公子曹玔、四姑娘曹秀皆为大夫人所出；三姑娘曹闵为二夫人所出；小姑娘曹芼为三夫人所出。
大公子曹遗霁月清风，二公子曹玔欺雪凌霜。说白点，这两位公子家世极好、相貌极好、才学极好、品行极好，时人皆仰慕之，谓之曰“二曹”。曹相辅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骄傲无比，行到哪里，便带至哪里，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公子似的。
说起这曹大公子，年岁比竹香大上许多，之前，侯府与曹府关系还好着的时候，倒也时常见到。大公子自幼品貌兼具，待长成之后，更是君子皎皎、温润如玉。当时，屈临城中盛传一句话，“天上玉盘当再有，人间曹郎应无双”，事实证明，有，且就是他的亲弟曹小公子曹玔。
当年，太后亲女，竹香的表姐盛宁公主正值妙龄，于宫宴之上，对着大公子遥遥一观，就此倾心。太后对大公子家世、才学、品貌也甚是合意，便托了自己儿子，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去探探大公子心意。
圣上与大公子行于曹府西园，望着满园绽放的花枝道：“花似人来人亦似花，世间女子，若水芝般清灵者有之；若蕙兰般柔雅者有之；若秋菊般闲淡者有之；若芍药般明艳者有之；若白梅般高洁者有之。若为妻室，兄当择哪枝？”
大公子道：“臣未及双十，还未有立家室之意。”想必大公子心中自有猜测，此语实为婉拒。
为此，盛宁公主绝望心伤，害了好一场相思病，最后，无奈嫁作他人妇。
而大公子，则娶了柳长史长女柳蕙为妻。据传，大公子与柳小姐早间便相识了。
当日，柳小姐上街，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之间便落了雨，许多人都未带伞，纷纷躲到街道边商铺瓦舍檐前避雨，一时之间，檐前站了密密麻麻一群人。
柳小姐娇娇柔柔一女子，且自持身份，不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便站在了最外面一层，她的小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衣裙都打湿了。
“柳小姐”，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唤她。
柳蕙回头，看到了身后的公子，她惊讶道：“曹大公子。”
柳蕙与曹遗都是京中重臣子女，自是相互知晓的，只是以前未多说过话而已，不曾想到，今日会在此处相遇。
曹遗微露笑意，道：“果真是小姐，这雨，想必一时半刻不会停息，小姐衣裙湿了，请移步到在下这里，暂且避避。”
柳小姐脸色微红，口中道：“多谢公子。”继而，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曹遗侧身移了出来，将原先自己站的位置让给了柳蕙。他并不离柳蕙太近，而是与她错开一些距离，几乎站在了雨中。
等雨收天晴之时，曹遗可想而知，衣衫已是湿尽了。柳蕙羞愧不已，曹遗反安慰她不必介怀，后两人各自告辞归家了。
待大公子到了适婚的年纪，曹相辅私下询问儿子，这京中适龄女子可有中意的？
大公子思虑半晌，方启唇道：“柳家小姐。”
大公子时年二十有一，迎娶柳小姐为妻，当时，尚迎熹曾强行拉着竹香去看过。场面浩大、铺红十里，大公子身着喜服，头系红绸带，迎回了自己的妻子。到曹府门前，他翻身下马，掀开轿帘，对轿中人道：“阿蕙，到了。”尔后轻轻将柳小姐扶了出来。
柳小姐入曹府两月，便怀有身孕，曹相辅高兴极了。此后，大公子与柳小姐出双入对、伉俪情深，大公子更是半步不离的照看着孕中的妻子，如此一对璧人，当真是天作之合，一度，两人在京中被传为佳话。
只是，天不作美，柳小姐生产之时，胎儿体位不正，难以产下，柳小姐拼尽全力，整整一夜，才诞下一个小公子。
大公子将妻儿揽在怀中，即便堂堂一男子，此刻也禁不住微湿了眼眶。
既已产下小公子，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只要好生将养，柳小姐与小公子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谁料，柳小姐生产后，下身仍见红不止，请了许多郎中，却是药石无灵，最终撒手逝去。而小公子，在母胎中停了太久，生来便是气虚，不足一月，也随其母去了。
自此，大公子明月朗风一般的人物，便变得郁郁寡欢，终日不显笑意。柳老爷对大公子甚是赞赏喜爱，也曾想过将柳蕙的亲妹小怜嫁与大公子，被大公子婉拒了。想来，还是放不下亡妻夭子，用情之深，竹香也不免为之叹息。
至于二公子曹玔，侯府与曹府交恶皆由其与竹香的姐姐尚迎熹及青茵的爱恨所致。三姑娘曹闵已出阁，五姑娘曹芼尚小。
曹秀与竹香年龄相当，只小竹香一岁，与子清也正合适。说起来，曹秀对子清的心意，竹香焉会不知，只是现在，侯府与曹府关系如此，且子清，似乎并未将秀儿放在心里，秀儿若执意下去，只怕……
想到此，竹香少不得为自己的多年好友忧心起来。
四月末，这天，媱欢一早便服侍竹香起身了，今日，她们便要动身回去了。细算下来，从来时到今日，她们已在这里住了将满半年。
竹香自是不舍，想想妙玄真人、林道长、张道长、给自己送饭食的小童，对自己都是很好。只是，此曲已终了，人，该如何不散呢？
林叶青知道竹香今日要走，她也一早便来了，手中帮竹香主仆收拾东西，眼里却尽是不舍。
待一切都收拾停当，林叶青携着竹香去向妙玄真人辞行。
妙玄真人端坐在屋中，竹香行了一礼，道：“竹香幸承真人接纳看顾，在贵观叨扰真人半年之久，今日，特来向真人辞行。”
妙玄真人点头，道：“尚居士，先别急着走，贫道有东西要送与你。”
她走到桌子边，提起桌子上的小竹筐，是满满一筐荠菜，根部还带着泥土。
她将小筐递与竹香道：“这是贫道今早采的，这个时节长得刚刚好，尚居士带些回去吧，毕竟这里面，也有居士的一份辛劳。”
竹香知道妙玄真人所指，自己闲来无事时，确实常去真人的菜园中，给她种的菜蔬松松土、除除草。
竹香收了，她将小筐抱在怀中，道：“若日后得空，竹香当再来拜访真人。”
妙玄真人终是一笑，道：“去吧。”
竹香抱着竹筐，出了观门，她转身再望一眼，终是迈步下山了。
林叶青一直送她们到山脚，她们已能看见道上停着的侯府来的车马。
竹香停了脚步，对林叶青道：“道长，就送到此处吧。”
林叶青点头，不舍的望着她。
竹香再往下走几步，突然转过头，朝林叶青笑，口中道：“道长，珍重。”
林叶青亦笑，回道：“尚居士也是。”
未想到，此次来接竹香主仆的竟还是那个老车夫，老车夫见着她们，忙行礼道：“老奴见过小姐，小姐请上车吧。”
竹香道了声谢，由媱欢扶着上了车。
车马再次载着两人，朝她们阔别许久的京中驶回去。
待到了城中，竹香轻击马车内壁，老车夫听到声响，将马车靠着街边停了下来。
竹香道：“老伯，我要下车为母亲买些东西，你先自行回去吧。”
老车夫答是，请竹香主仆下车，自己驾着车离去了。
竹香与媱欢步行至云喜富贵楼，询问了楼中伙计，得知曹秀在二楼齐明轩，遂携了媱欢往二楼去。
二人至齐明轩门口，竹香轻敲了两下门，唤了声秀儿。
“香儿姐姐，稍等片刻。”里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竹香与媱欢二人在外等候，不多时，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明眸贝齿的小姑娘。
竹香与曹秀笑望着对方一会儿，曹秀拉起竹香的手，道：“姐姐，快随我进去。”
竹香点头，与曹秀一同进入屋内。
未想到，屋内竟还站着一人，此人正是——大公子曹遗。
曹遗见竹香进门，微微一笑，道：“回来了，小彘尾妹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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