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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痴心 ...

  •   听到大公子唤自己作小彘尾,竹香也忘了见礼,只惊讶又十分不好意思道:“大公子,这你也知道?”

      小彘尾原是竹香的小名,竹香小的时候,身子虚弱,稍感风寒便咳嗽不止。因此,一年四季,除却盛夏的时候,其余时间,只要一出屋子,她都是以白巾覆面,以此抵御风寒。

      邢夫人原想着竹香还太小,等她长大了,这咳疾便会好一点。只是,竹香长到十岁,郎中也请过不少回,这咳疾,却是一点也没有好转。为此,邢夫人时常忧心不已,辗转难寐。

      邢夫人的父亲,竹香的外祖父邢老将军,见女儿每次带竹香回本家来,都是一个捂住嘴,止不住的咳,一个在一旁看着,愁眉不展。他终于忍不住了,道:“依我看,香儿的咳疾如此顽固蹊跷,八成是这名字取得不大好。”

      邢夫人疑惑道:“名字取得不好?”

      邢老将军道:“你们家三个孩子,叫什么迎熹呀、竹香呀、子清呀,一听就是娇娇弱弱的。这小子呀,就该叫阿虎、阿狮什么的,至于姑娘家,叫个吉祥、如意、临喜什么的就不错。我看,你不如将香儿的名字改了,再将她留在我这里,跟我学些拳脚,强身健体,身体强健了,病症自然就除了。”

      邢夫人信了她老爹的邪,回去后,她将邢老将军的话转述给尚广珅,与尚广珅商量道:“不如就按我父亲的意思办?”

      尚广珅哭笑不得,道:“夫人,此事不能依了岳父大人,香儿是个女子,这名字便是她的体面,随意不得。民间是有取个俗名好养活此种说法,可也不必非得改了本名。”

      “不如给香儿取个小名吧。”尚广珅道:“香儿生肖为彘,小彘好食好寐,体格健壮,但又怕名字取得过旺了,反倒折了香儿的运数,不若只取其一尾,唤作小彘尾吧。至于跟随岳父大人学拳脚,依我看,就更不必了,岳母大人年轻时不是舞得一手好枪好剑吗,这舞剑如抚琴一样可塑心性,还可强身,正适合香儿,不如就将香儿送到岳母那里,请岳母代为看顾教导。”

      邢夫人一听,觉得夫君说的似乎更有道理些,便同意了。

      说起来,竹香的名字是尚广珅想了许久才定下的,取自“雪梅藏色,青竹隐香”,寄寓女儿内秀于心、外不张扬,为众人所喜。如此香儿、香儿的唤了这许多年,自是不舍将其改掉。

      讲到这里,竹香倒是还得感激自己的父亲尚广珅,因了尚广珅的坚持,她才没被改成什么尚吉祥这种听起来就有些好笑的名字。

      只是,可怜了尚广珅,因此事,被邢老将军记恨上了,很长一段时间,邢老将军见着尚广珅都是白眼一斜、胡须一吹,瞪得尚广珅心中阵阵发虚。

      邢老将军虽是个刚毅男子,却十分疼爱小孩子,更有一腔给家中所有孩子取个“响当当”名字的热烈情绪。当年,他就想让自己的一双儿女一个叫邢虎,一个叫邢如意,奈何夫人不同意。等有了孙儿,他想让孙儿叫作邢猛,奈何儿子又不同意,偏是给孙儿取了个名字叫作邢又稠。“稠”,多也,寄寓子嗣兴盛,邢老将军想着邢家单薄的人丁,倒也答应了。如今,没想到自家女婿也不给自己面子,邢老将军难免愤恨,心道自己取得这几个名字这般好,竟是没一人肯听自己的,当真是下了力气反遭了嫌弃,怒哉,怒哉也。

      却说邢夫人将女儿送到了她母亲那里,老夫人带竹香去了存放兵器的屋室,她在屋中走了一圈,将架子上摆放的长剑拿了下来,抽出了剑身。

      那时,老夫人虽年岁大了,可当她拔出剑的那一刻,竹香觉得外祖母布满细纹的脸上突然有了些异样的神采。

      她一手架着剑,一手伸出两根手指,顺着剑身轻轻滑过,尔后,她将剑柄递到了竹香手中,问道:“小彘尾,喜欢吗?”

      竹香望着那长长的银白色剑身,回道:“喜欢,外祖母。”

      老夫人笑了,慈爱的摸了摸竹香的小脸,道:“喜欢就好,你若学好了,便能操纵这长剑了,到时,凌风剑舞,该是何等风姿。”

      她将长剑从竹香手中拿回去,又递给竹香一把木剑,道:“就从今日学起吧,随外祖母过来。”

      ……

      竹香与老夫人学了些时日,一天,他的表兄邢又稠撞见了,也非吵着要学,老夫人无法,只得带他一起,渐渐的,她倒和邢家表兄熟稔起来了。

      自竹香住到了邢府,便很少再回侯府了,邢夫人自是牵挂女儿,时不时的就去看看竹香,好在那时候邢夫人身边还有迎熹,倒也算作安慰。

      说来也是奇怪,竹香到了邢府一段时间以后,咳疾竟渐渐的有所好转了,风不太大的时候,她出屋甚至连面巾也不用再戴了。更为奇异的是,就在此时,她舅父的二夫人突然有了身孕,第二年,产下一对双生女。再过一年,她的舅母竟也有了身孕,后产下一子。舅母笑称是竹香住到邢府,带起了邢府的子孙运,邢老将军更是一改往日愁苦面容,精神百倍,逢人便说自己新添了几个孙辈。

      竹香在邢府长到十四岁,才回了侯府,彼时,她的咳疾已差不多全好了,只冬日里天大寒时,才偶尔咳两声。且竹香已年满十四,是个大姑娘了,尚广珅与邢夫人便渐渐不再唤她的小名了。不料今日大公子却突然提及,竹香自是有些不好意思。

      曹遗听她发问,颔了颔首,道:“以前听候爷唤过两次。”

      “兄长自然是知道的,”曹秀笑道:“姐姐,快过去坐。”

      竹香点点头,坐在了兄妹二人对面,媱欢站在她的身后。

      曹遗见媱欢还立着,道:“今日只为小聚,不必拘礼,香儿,让媱欢姑娘也入座吧。”

      媱欢惊讶道:“曹公子,您知道奴的名字?”

      曹遗道:“阿秀与我说过。”

      竹香笑笑,扯了扯媱欢的衣袖,道:“媱欢,你也入座吧。

      曹秀见媱欢放下去的荠菜,道:“姐姐为何还带着一筐菜蔬?”

      刚才在门口见媱欢一直抱着,她就想问来着。

      竹香道:“此是观中真人所赠,不可假手于人,便带过来了。”其实,这一路都是她亲自抱着的,只是要与曹秀相见,她到了楼中以后,才转交给了媱欢。

      曹秀道:“姐姐真挚纯善,还是如以往一般惹人爱怜。”

      竹香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总觉得,今日秀儿与大公子颇有些奇怪。以往,曹秀都是带着其贴身丫鬟汀笙来与自己相见,今日,怎么是与大公子一同前来?其实,她与大公子并不十分熟识,且虽是他们四人,却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最让人尴尬难堪的是,曾经,她无意中对大公子讲了些傻话,至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中歉意。

      那是在大公子丧妻之后,彼时,她什么也不懂,只因见大公子郁郁难欢,便想着博其一笑,于是,称赞了一句他头发好看。大公子长发及腰身以下,又柔又密,当时,她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后来,邢夫人告诉她,青丝即为情丝,她方知自己说错话了。

      侯府与曹府是近邻,有一次,她刚出府门,看到要登车的大公子,果然,他平日里半束着的长发此刻全都束起来了,想到大公子对其夫人的深情,竹香一壁暗骂自己蠢笨,一壁心中愧疚不已。

      可是今日,大公子身着水色直裾,长发竟又全都散开了,只用一条长发带系住,这又是何意?莫非是在暗示他已不介怀她当年的无心之语了吗?

      竹香心中觉得奇怪,却也一时摸不清兄妹二人的来意,只能另寻了个话题道:“老夫人身体可安好?”

      曹秀道:“祖母一切安好,只是,还如以往一样,整日忧心兄长婚事呢。”

      曹遗面上染上一层薄红,轻声呵斥道:“阿秀,莫要胡言。”

      竹香替曹秀解围,道:“大公子芝兰玉树,老夫人实在不必忧心的。”

      曹秀笑道:“正是呢,母亲和二嫂子也是时常这般劝慰祖母。”

      “阿秀,”这次,曹遗的声音稍重了些。

      曹秀沉默了一下,道:“姐姐,对不住,我知你不想提及二嫂子,可她毕竟是……”

      “秀儿,”竹香在旁人未讲完话时,一般都不会打断,此刻,她却开了口,道:“如今,她已是二公子夫人,早已不再是我的丫鬟了。”

      几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还是曹遗先开了口,道:“香儿,一路颠簸,饿了吧。”

      既有台阶可下,众人也都是识趣的人。

      竹香道:“是有一点,不过马上就要回府了,回府后,吃些糕点便可。”

      曹秀笑了,道:“这怎么可以,我请姐姐前来,却让姐姐饿着肚子回去,哪有这般道理?”

      竹香也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曹遗道:“菜早已点过了,是你喜欢吃的,我让店家上菜吧。”

      曹秀催促道:“兄长,快去!”

      曹遗起身离开了。

      竹香心道:“大公子怎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这菜定是秀儿点的吧。”

      “姐姐”,曹秀突然唤她。

      “何事?”竹香问。

      曹秀道:“天渐渐热了,我做了两个扇坠子,一个给姐姐,一个给子清哥哥。”

      竹香接过,看了看道:“秀儿手巧,做的当真好,我也代子清谢过秀儿了。”

      曹秀脸色微红,道:“不过是些小物件,姐姐不必言谢。”

      竹香其实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便作罢了。

      倒是曹秀,突然面露忧色的望着自己,犹豫道:“姐姐,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竹香道:“妹妹但说无妨。”

      曹秀道:“姐姐此次离京,都说了是养病,可京中有些碎嘴的人,偏偏传了些不堪的言语,说姐姐……说姐姐……”

      曹秀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启齿。

      媱欢见不得小姐受委屈,担忧的望着她。

      竹香轻拍了拍媱欢的手,以示安慰。她转头望着曹秀,道:“秀儿,你可信我?

      曹秀忙道:“我自是信姐姐的。”

      竹香道:“如此便够了,不是吗?”

      曹秀点头,道:“嗯,不管旁人传些什么,我都信姐姐。”

      竹香亦笑着颔首。

      曹遗回来没一会儿,菜便上来了,上了有四五个,且都是竹香喜欢的。

      曹秀陪着竹香主仆用了些,曹遗却不动筷,只偶尔饮些杯中茶水。

      竹香想,大公子是否不爱吃这些,她有些拘谨的问道:“大公子,为何不动筷?”

      曹秀抢先应道:“姐姐,此时已过正午,兄长已用过饭了,不必忧心他,倒是姐姐,一定要多吃些。”

      竹香点点头,勉强又吃了几口,便停筷了。

      几人一起出了酒楼,竹香道:“我与媱欢要去为母亲买些东西,秀儿、大公子,暂且别过吧。”

      两人都点头。

      竹香便带着媱欢离开了。

      眼看竹香二人走远,曹秀望着自家兄长,道:“兄长,那件事,为何不与姐姐直说了?”

      曹遗望了望已看不见人影的街道,有些苦涩的回道:“我怕吓着她,是我私心太重,未顾及过香儿的处境与意愿,今日更是私自前来,想来,香儿应是不大高兴的,那件事,日后我再细细说与香儿吧,只愿到时候,香儿不会憎恶于我。”

      曹秀道:“怎会,兄长痴心,人皆动容,往后时日长久,兄长慢慢说与姐姐,姐姐灵慧,必能懂得兄长用心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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