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信掰不直你》C逍遥

35、演戏达人

　　冯澜将叶妹子送回去后便回了猫舍。
　　他回忆着在乒乓社观众席上观看叶韶清打球时的光景——对方的样子和高中时期重合，而先前那种忸怩腼腆的性情一扫而空，仿佛时光倒流般让人怀念。
　　最让他震惊的是，叶韶清的打球动作和先前他观看叶妹子打球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那是因为师徒本就有相似性，冯澜也不相信会有类似到连策略和思维判断也几乎一致的地步。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超自然的事情。】

　　叶韶清在昏厥前的那番话继续盘旋在脑海，冯澜回了侧室后禁不住辗转反侧。
　　叶妹子和叶韶清的脸同时浮现在脑海里，然而他却只能将那个活泼好动的抽象形象在脑海保留。

　　如果——真有超自然的事情……

　　冯澜枕上双臂——

　　那么叶韶清是在暗示他，对方和叶妹子换了灵魂么？
　　思来想去，冯澜知道这种说法也不是不能成立——太多征兆都在支持这种猜想。

　　可还有种可能才更实际——那便是这两个人是超级演员，串通好了来恶作剧整蛊。
　　如果是这种情况——

　　冯澜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一阵怒意。

　　——而这种情况是排除超自然可能的唯一现实解释。

　　一向不觉得自己会在情感上纠结，冯澜躺了一会儿还是坐直了身体，抽出手机，翻出了T大叶韶清的电话。
　　看着那三个字，冯澜犹豫了一阵才拨了出去。

　　大概响了三声，那边便接了起来。

　　“呃，喂？冯哥？”

　　果然，是那个爽快的呼唤。

　　冯澜听叶妹子这么叫自己叫惯了，突然换成男声，他还有些不习惯。
　　反应了一会儿，冯澜道：“抱歉，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
　　“没事，我一般睡得晚。”

　　叶韶清回答的内容虽然正常，但语气听上去有些戒备。

　　冯澜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自己该怎么提起自己的猜想。
　　踌躇了一番，他决定先搬出非超自然的那种可能性：“你和我女友……韶清两个人，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叶韶清那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吸声。

　　冯澜觉得自己戳中要点。

　　等了大概五秒钟，那边回应：“你指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活动么？”冯澜知道这话滑稽，但自己的态度却是百分百冰山式郑重。
　　“哈，冯哥……”叶韶清的声音变得游移起来，“你咋突然这么想？”
　　“我在想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性情会同时转变得这么快？这么一致？”冯澜干脆不打算再绕弯子，“愿意跟我谈谈么？”

　　“性情……？”叶韶清的语气越来越不坚定，“你指什么？”
　　“叶韶清。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韶清？”冯澜突然厉声道，“那个敢在树林里跟我表白的叶韶清？”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冯澜感到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悬起来。

　　在一阵漫长的死寂后，他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疲惫的嘶哑声音：“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隔着电话，冯澜却在对方那句认真的问话中强烈地感受到了林间的那人——

　　“我喜欢那个直白的，毫无保留的傻瓜。”冯澜幽幽道，“那个跟我说‘不要问喜欢你哪里’的傻瓜。那个即便说不清为什么喜欢我却依然向我坦白的傻瓜。”

　　“……”

　　“你是那个人么。”冯澜将手机一点点收紧，低沉的声音中，隐藏着他许久未感受到的混合情绪。
　　之后的几秒，他听到一声相当沉重的叹息。

　　“你觉得呢，当然不是。”

　　对方给了他一个干脆的回应后，电话便挂上了。

　　冯澜捏着手机，半晌才放下。
　　在死寂中坐了一会儿，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鼻梁——对方当然会否认，如果那个男人没觉得自己是疯子，大概已经算是幸运。

　　为什么自己会执着地相信这世间存在什么超自然的事情？
　　冯澜垂眸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我说喜欢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会觉得我草率；如果我说喜欢你的身体你的面孔，你会觉得我轻浮；如果我说喜欢你的能力你的性情，你会觉得我看到的只是表面；如果我说喜欢你的声音你的气场，你会觉得我活得太理想。告诉我，给你个什么样的答案，你才能相信我喜欢你？还是说如果我说喜欢你的全部，你会告诉我，我了解你的时间太短？或者告诉我你喜欢的是男人，不值得我这么付出？】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事实就是，我喜欢了。没那么多理由可说。如果真说出来，你会觉得自己太好。我不想被你拒绝得那么没尊严。】

　　事实是——当对方说出那样的话时，他不可否认的有悸动感。

　　即便这样的话是出自一个女人。

　　为了能说出这番话的那个人，他冯澜愿意放弃既有的成见，和对方共同谱写一个属于他们的未来。

　　而现在，这个人因为不明原因，要么是不愿意面对他，要么是演戏把自己的性情隐藏了起来——他似乎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再接触到对方。

　　想到这儿，冯澜便一阵心燥。

　　然而他记得自己对叶妹子的承诺——在树林时，他曾给那个人一个承诺——他会给自己一些时间，来改变自己对女性的认知。

　　重重叹了口气，冯澜将手机放下，转身回了侧室——

　　他希望次日，事情的发展能更加明朗。

　　**

　　收了线后，叶韶清感到胸口的疼痛感已经开始向后颈部蔓延。
　　即便看不见冯澜的面容，他也能想象自己挂断对方电话时对方脸上那带着隐约受伤却依然平静的面容——对方就是那么个不善于表达情绪，却又让人想不断挖掘情绪的存在。

　　胸口积蓄着千言万语，先前捏着手机的自己几乎要将全部情绪倾泻而出，但一想到冯澜在树林答应自己要学着了解对女性的情感时，他便不忍对叶妹子横刀夺爱。
　　如果冯澜真爱上了叶妹子——算不算是对方对过去的一种释怀？

　　叶韶清一想到这儿，便又陷入一种烦闷不已的螺旋情绪——他先前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和冯澜之间的友谊，现在却要让他大手笔地，彻底摧残对方在他身上可能看到的任何与过去友谊相关的影子。

　　于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叶韶清便神情恍惚地出了宿舍。
　　走在T大熟悉的男生宿舍楼下，他目及之处，有不少和女友在一起的男人们，面带春光。

　　匆匆避开那对对情侣，叶韶清快步往南操场小跑而去。

　　在快抵达目的地时，叶韶清却忽的接到一个电话。

　　他看着那名字，再次感到心绪一沉：“喂？妹子。”
　　“韶清哥，你和学长在一起时，我想知道所有细节。”

　　和以往不同，妹子没什么废话，直切主题。
　　叶韶清先前还有速度的步伐慢慢缓下。
　　他站在一片阴冷夜色中，不解道：“所有细节？”

　　“不管怎样，你的那套Tomboy装束，学长似乎很喜欢。”叶妹子兴奋道，“我以后就打算用你的风格了。”
　　叶韶清抽笑一声，道：“你的身体么，你怎么弄都行，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韶清哥，虽然我有点小嫉妒，不过我还不得不承认，我觉得学长他可能更喜欢之前你的那种样子呢。”

　　叶韶清闭了眼：“是么。”

　　“你可以教我么？”

　　“教你？”叶韶清有点懵，“教你什么？”
　　“怎么像男生一样说话，男生一样走路，男生一样骂脏话，男生一样——跟学长沟通。”叶妹子道，“最近咱都太像自己了，这样不行，在学长面前迟早会穿帮的。”

　　不知道这妹子又动了什么小脑筋，叶韶清望着前方操场外荒凉的黑山，道：“你有什么办法么？”
　　这话问出，他大概已经能猜到妹子会有什么样操蛋的提议。

　　“韶清哥，从明天开始，只要有学长在场——你能不能假扮成我以前那样？”
　　闻言，叶韶清愣了两秒，脑袋一团浆糊：“假扮成……你那样？”
　　“嗯。”叶妹子道，“说话优雅一点，矜持一点，像个绅士那样。”

　　“……”

　　所以这妹子觉得她自己说话很优雅。

　　——说白了，就是让他装得娘炮一点。

　　“好不好嘛韶清哥？”叶妹子恳求。
　　“你意思是，我扮成你那——”窝囊的样子？“淑女的样子？然后你扮成我大老爷们儿的形象？”

　　能行么？

　　“嗯嗯嗯嗯。”妹子连连肯定。

　　心烦地伸手探上发梢揉搓着，叶韶清道：“这东西，表面上改改也许可以，不过细节决定成败——就算大面上装得像，细节还是很难照顾到。”
　　“我不管。冯学长好不容易答应跟我交往，我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妹子兴奋道。

　　叶韶清叹了口气：妹子，他是答应和我交往……

　　半晌，他点头：“行吧。”
　　“那你同意啦~”
　　“算是吧。”叶韶清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帮这妹子，那现在便也没必要非得纠结其他有的没的了。

　　“太好了韶清哥，有空我一定请你吃饭！你搞定了我一项人生大事！”

　　叶韶清迈出一步差点崴了脚。

　　——人生……大事？

　　脑海再次浮现出冯澜的面容，叶韶清呆呆地看着前方行人们，胸口仿佛千斤巨石压上。

　　叶妹子在对待冯澜的事情上毫不马虎，事无巨细地要求叶韶清把压箱底的经历都翻出来——甚至高中时期和冯澜的偶然相遇。
　　有种被窥探隐私的感觉，叶韶清对某些经历陈述得不情不愿，但也还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告知了叶妹子。

　　然而当叶妹子探寻至那天树林里发生的事情时，他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告诉对方实话——随便扯了两句闲篇，他便将那天的经历盖了过去。
　　好在妹子已经获知绝大部分的信息，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回了宿舍后，叶韶清爬上床有种把自己廉价售出的错觉。
　　他不知为何那么烦躁，一直到熄灯很久后依然在床上滚来滚去，以至于和他床挨床的室友开始了抱怨。
　　硬是挨到天亮，叶韶清顶着浓厚黑眼圈，无奈地揉着发。

　　好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