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信掰不直你》C逍遥

13、守株待兔

　　像是变戏法般，叶韶清的笑一点点消失，最终转成隐隐的愕然。
　　冯澜显然是捕捉到叶韶清的表情，勾了勾唇：“很意外么？”

　　叶韶清却无法笑出来，脸色越来越复杂。

　　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奇怪，冯澜微微歪了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Gay，这个话题会让你这么惊讶么？”
　　“哦，不、不是……”对方那句“喜欢”撞得叶韶清有点心神不定，以至于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组织语言。

　　冯澜只当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浅笑着道：“不过也挺久没见他了，感觉他变化不小。”
　　“是么。”垂着脑袋，叶韶清发现自己开始不敢看冯澜的眼睛，“啥……变化？”
　　“人变得没以前自信，说话没以前有底气。”

　　“我——没……”一句反驳刚要出口，叶韶清才意识到冯澜形容的人是叶妹子。
　　他急忙刹车，拍了拍脑子，道：“那是因为……呃，总之，他变化也是正常的。”
　　冯澜点头：“我知道。”

　　抓着头发，叶韶清左右扫视着服务员，祈祷他们快点上菜。
　　但在那之前，他又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忙冲冯澜道：“那你现在，还喜欢他么？”

　　冯澜看着叶韶清那个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怎么，是打算替你那哥们儿谈谈我口风？”
　　叶韶清呲牙：“嘿，我跟她其实不算熟的……”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冯澜疲惫道，“从来只是我暗恋他，他并不知道，而且他应该不是Gay，所以我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发展。如果能在大学不了了之，应该也算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冯澜这番话说得真挚，叶韶清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到现在都还震惊于有什么人居然从高中时就开始喜欢自己，而且居然还撞大运地和自己是同道中人。

　　——再者，虽然和冯澜没认识几天，但他对对方确实有想了解的兴趣。

　　谈恋爱这种事情本可以不那么复杂，你情我愿，就这么简单，不需要特意的欲擒故纵，玩感情游戏。
　　叶韶清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追的人，只要对方没什么三观上的问题，敢跟他告白的汉子，他绝对会照单全收。

　　叶韶清知道自己那副雄性皮囊长得不难看，至少学生时期还有过几个跟他告白的妹子。
　　但遗憾的是，他从来没真正经历过一次正经的同性恋爱——甚至，他没有一次恋爱经历。

　　冯澜的这番不经意表白对他来说无疑是种震撼——一种，迟到的震撼。
　　他渴望这种情绪已经太久了，以至于他差点以为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

　　然而兴奋的情绪没持续多久，他心下的欣喜就转变成了挫败和焦躁——此刻的他就是眼前男人暗恋的对象，而他却不能开口跟对方说明他接受对方的心意。

　　这是让叶韶清感到无比操蛋的事情。
　　低头咂嘴，他摇了摇头，略显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怎么了？”见他那个不安分的样子，冯澜忍不住发问。
　　叶韶清停了动作，看了冯澜一眼，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没，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发展可能会有些坎坷。”

　　笑了笑，冯澜摇头：“感情发展？这应该不存在。”
　　“可是——”
　　“你不用安慰我。”冯澜口吻中带了些自嘲，“事情是这种走向很正常。”

　　叶韶清很想替自己说一句“你们有戏啊”，但看着冯澜落寞的脸，他又实在开不了口。
　　两人这谈话的几分钟内，菜很快便上齐了，叶韶清看着面前清淡的菜，倏然有些没了胃口。

　　他对冯澜的感情虽然仅仅处在了解阶段，但不知为何，听了对方的真心话，他心下有种说不出的躁动感——就仿佛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这个男人就会永远离开。
　　再者，他不得不跟自己承认，他可能确实也对冯澜有某种朦胧的好感——即便这种好感度还处在非常初级的阶段。

　　一顿饭吃得有些别扭，叶韶清尝试跟冯澜拉了些有的没的，但思绪终究没能从对方先前的告白上脱出。
　　走出饭店时，他迫切地想跟叶妹子单独谈一谈换回身体的事情——直到那念头冒出时，叶韶清才意外地发现自己对和身边这个男人谈恋爱有如此巨大的兴趣。

　　想到这儿，叶韶清站在饭店前正准备掏手机给叶妹子挂个电话，抬眼一看，却注意到马路对面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他眯着眼辨识了一下，随后立刻装作没注意到的表情冲身边冯澜道：“冯哥，你十点钟方向，那人是不是你嫂子？”

　　闻声，冯澜朝叶韶清提示的方向瞟了眼，意外道：“……是。怎么会——”
　　“跟我走。”

　　还没等冯澜整个人转到那边，叶韶清抓起冯澜胳膊便把对方往街道另一边引。
　　看不出叶韶清身板清瘦力气却不小，冯澜跟在叶韶清身后忍不住道：“喂，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算不算多管闲事，不过就算是，我也不会停手。”

　　冯澜看着身前叶韶清坚定的样子，道：“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如果你想跟你嫂子继续讨论休学的事情，那就当我刚才的话都是放屁。”

　　叶韶清的话粗鲁却直接，冯澜没回应。

　　他跟着叶韶清又走了段路，转头看了眼身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跟我哥一样，很固执的。今天她搞不定我，怕是不会回去。”
　　叶韶清也转头朝身后看了眼，只见马路对面的女人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正想方设法地穿越马路追上他们。

　　“你这亲戚还真是挺奇葩——居然跑来让你休学？”叶韶清边走边吐槽。
　　冯澜大步跟着，想了想，道：“这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要是他们真能说了算，我觉得你肯定也得是个奇葩。”拽着冯澜闪入一条小巷，叶韶清引着对方来到一个巨大垃圾桶后，强制按住对方肩膀让冯澜蹲下来。

　　意外于叶韶清对自己的事情插手到这种地步，冯澜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休不休学，你——比我还关心。”
　　叶韶清在巷口小心翼翼地观测了一阵，窜到冯澜身侧和对方一起蹲在垃圾桶阴影里调侃着：“咱学校不能失去一位优秀的养猫专家不是？”

　　冯澜叹笑。

　　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的被叶韶清捂住了嘴。
　　视野中，冯澜的嫂子出现在巷子口。
　　她往狭窄的小巷里看了眼，逡巡了一番没找到人，又犹豫着退了出去。

　　冯澜和叶韶清又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才从垃圾桶阴影中慢慢起身。
　　掏出手机，冯澜看着七八个未接来电，脸上爬上苦笑。

　　叶韶清看了眼上面标记的姓名，忍不住道：“你嫂子？”
　　“嗯。”
　　“还真是执着……”叶韶清揉了揉发。

　　挫败归挫败，冯澜查看完手机，转向叶韶清，望着对方长吁短叹的样子道：“对了，叶同学。”
　　叶韶清转头看了眼冯澜。

　　“今天的事，能麻烦你替我保密么。”

　　见冯澜认真的样子，叶韶清忍不住露出一抹坏笑：“哪件事？休学的还是恋爱的？”
　　冯澜伸手探上叶韶清发梢，自然地揉了把：“你说呢。”

　　“好好，懂，我懂。”叶韶清抓住冯澜手腕，防止进一步遭蹂|躏，“全都保密。”

　　松了手，冯澜笑得很轻松。
　　叶韶清盯着他的笑脸，道：“笑一笑十年少。你应该多笑笑。”

　　冯澜耸肩。

　　“对了，这边离学校也近。不然——冯哥就顺路，送我回去？”叶韶清故意学着妹子的口吻——他表示既然没法还原汉子本色，那不如干脆享受享受身为异性的福利。
　　冯澜朝巷口外歪了歪脑袋，表示“你带路”。

　　待叶韶清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钟。
　　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叶韶清初进门时以为又是屋子里几个妹子的新型耍人招式。
　　他防御了一番才惊喜地发现，那三个女人都不在宿舍。

　　第一次觉得连宿舍空气都是清新的，叶韶清爬上床就给叶妹子挂了个电话。

　　“喂？韶清妹子？”
　　“咱……以后还是别这样叫了。”妹子那边传来尴尬的声音。
　　“啊？啥意思？”
　　“我想咱们想个特别的昵称吧，以后咱俩也能分得开。”

　　叶韶清坐在床上满脸黑人问号：“昵称？你是说你自己选个昵称？”
　　“嗯。”
　　“你想叫啥？”
　　“你以后叫我叶青吧。”

　　“叶青？”叶韶清笑，“竹叶青蛇那个叶青？”
　　“叶韶清，你好讨厌啊。”妹子撒娇式的责备。

　　这语气用叶韶清自己汉子的声音说出来，听在耳朵里极其别扭，叶韶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他很快表示赞同，爽快道：“也好，以后咱就不用韶清妹子韶清哥得称呼了。我以后就叫你叶青妹子，咋样？”
　　“叫我叶青就好了嘛。”

　　“加上妹子不是亲切么？”叶韶清贼笑道，“反正叫‘叶妹子’也行，顺口。”
　　“一点也不。”

　　“没事妹子，一般情况下不会搞混。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叫你‘叶青’好么？哦，对了。这样妹子，你看哥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叶韶清想到“竹叶青”，不知怎的就回忆起和冯澜一起吃饭的竹林韵味饭馆。
　　“干嘛？”
　　“咱——”挠了挠头，叶韶清直接躺上床，仰头望着天花板，有些囧——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想恋爱而发出这种诉求，“——能不能早点把身体换回来，哥……有点私事要办。”

　　“私事？”妹子有点意外，“……你……有什么事儿啊？”
　　“总之就是私事。”叶韶清想到先前妹子也不愿意告诉自己不换身体的理由，于是照葫芦画瓢，“还……挺急。”
　　“啊？……是吗……”叶妹子似乎有些尴尬，“很急吗？……”
　　“嗯。”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叶韶清等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不体贴人——他并不知道妹子需要他的汉子躯体做什么，但自己如果仅为了谈个恋爱而搞砸对方的私事，似乎也有些欠妥。

　　“那个，你的事儿完成了么？”叶韶清试探着询问。
　　“没……”妹子听上去非常郁闷。

　　“额。”叶韶清想了想，道，“那——你要不先完成你的事情？”
　　“……不用了吧。”妹子那边又沉默了很久才接上，“如果你比较急的话，我的就无所谓了。”
　　“……”

　　最听不得女生这种声音，叶韶清斟酌了一阵，回想着冯澜那张脸，半晌后只得遗憾道：“没事……算了，你当我没说。你按你的节奏走吧，等你办好事儿，咱再换回来。”
　　妹子那边像是见到了曙光：“诶？真的？”
　　“嗯。”

　　叶韶清感觉这会儿得特么有人给他发个自我牺牲勋章。

　　“那太好了，谢谢……韶清哥……”

　　叫得真甜。

　　行。
　　值。

　　叶韶清咬了咬唇。

　　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为这点儿女情长的事跟女生抢机会。
　　毕竟时间总是有，只要冯澜没休学——迟早能跟对方……

　　叶韶清重新晃了晃脑袋——

　　草，才认识对方多久？为什么会想这么多不必要的事情？

　　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像是安慰自己，叶韶清和妹子道别后便把手机扔在一边。

　　——总会有机会的……

　　这么想着，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