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蓝》妄起无明

3、第三章：预见——3

　　第三章：预见——3

　　“嗯。直接去医院吧，先见见这个……”布兰特的目光落到下面姓名一栏，“栗山一美？她是……”
　　“她爸爸是日本人。”

　　路上唐娜把案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半年前栗山一美的父亲栗山光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当时栗山一美也在车里，受了伤，伤的是头部。轻微脑震荡，暂时性失忆。
　　两个月后栗山光的妻子思佳婷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栗山一美和她的哥哥栗山太一、姐姐栗山静──去山里度假。夜里孩子们趁妈妈睡着了偷偷溜出去爬山，结果栗山太一和栗山静一起从山上掉下去，当场身亡。事后调查，说是栗山一美因为眼睛的问题没有跟着哥哥姐姐走到危险的地方，而是守在一个休息亭里等他们。
　　之后又过了不到半个月，思佳婷从家里的楼梯上滚落，头伤得很重，陷入了重度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醒。据说思佳婷一头栽下楼的时候，栗山一美就在她的身边。
　　警察曾一度怀疑栗山一美有某种特异能力，甚至假设过她跟家里人相继遭遇不幸有关系。于是特能组五队介入调查，但没能找到可以证明栗山一美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证据。
　　后来思佳婷的妹妹思佳婉收养了栗山一美，不想没到三个月，就在前天，思佳婉跟她的丈夫以及一个女儿就又在车祸中去世，栗山一美则是再次死里逃生。

　　病房外，尼克、布兰特、哈里、杰夫、唐娜，五个人站成一排隔着玻璃窗在看里面的栗山一美。
　　只有7岁的小女孩儿半坐在病床上，穿了病号服，戴着小小的墨镜，缠满绷带的右边胳膊吊在胸前，另一只没伤的手还是抓着娃娃。墙面显示器播放的是一部老动画，看不出她是在看还是只是在听。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布兰特问。
　　“前天夜里。”杰夫回答。
　　“问过话了吗？”
　　“没有。医生不允许，说是受到惊吓，情况不稳定。”
　　“那现在可以了吗？”
　　唐娜离开玻璃窗，“我去问问。”

　　很快唐娜回来，后面还跟了个很漂亮的护士。他们被允许进入病房了，不过只能进去两个人，而且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

　　“一美，有两个叔叔想见你，你乖乖听话，好吗？”护士先打了个招呼，才让尼克和布兰特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别人一起进屋的缘故，尼克发现布兰特没有重复开关病房的门。

　　栗山一美不动也不说话。布兰特调小动画片的声音，看着尼克，“你问他点儿什么吧。”
　　尼克猜布兰特是想让自己提问他好在旁边观察栗山一美。于是很认真地飞速想出几个问题，用蹩脚的中文问出来。
　　“一美，我可以坐这里吗？”
　　栗山一美咬一下嘴唇，点一下头。
　　尼克坐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你想爸爸妈妈吗？”
　　栗山一美又咬一下嘴唇，又点一下头。
　　“你想哥哥姐姐和阿姨他们吗？”
　　栗山一美还是咬着嘴唇点头。
　　“那你回忆一下……”
　　不等尼克问完，布兰特突然上前一步，“其实你根本不想他们。”
　　栗山一美一哆嗦，尼克和护士都愣住了。
　　布兰特咄咄逼人，“能把你的眼镜给我看看吗？”
　　栗山一美紧紧抱住娃娃向后瑟缩着身体，“不行……”
　　护士拦到布兰特面前，很生气，“先生您不能这样问，她只有7岁！而且刚刚失去亲人！”
　　布兰特朝尼克使个眼色，尼克心领神会，站起来拉住美女护士，“有笔吗？”
　　“啊？”护士不明白尼克的意思，“要笔做什么，记录吗？”
　　“嗯，我手机忘在车里了。要是有笔的话，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写给我？”
　　护士白白净净的脸倏地红了，“我……我没带笔。”
　　“去找一支嘛，我等着。”尼克的声音很温柔，同时眨了下左眼，浓浓的长睫毛仿佛是扫在人的心头。
　　护士脸红得更厉害了，赶紧转移目光去看布兰特，“可是……我得看着你们……”
　　尼克一歪头挡到护士面前，“我们不会再乱问问题了，真的。”
　　“可是……”
　　尼克露出祈求的表情，“我还渴，很不舒服，要不麻烦你顺便再给我拿杯水？”
　　“我……”
　　“就麻烦你跑一趟嘛，窗外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不会为难一美的。”
　　“那……”
　　“护士小姐，我们只有10分钟啊。”
　　“唉──”小护士被弄得面红耳赤左右为难，最后擦了把急出的汗一跺脚，“好吧，那你们别再乱问了。”

　　布兰特坐到刚才尼克做过的椅子上，“一美，是不是有些怕我？”
　　栗山一美抿紧了嘴唇不回答。
　　“这样吧，把你的娃娃给我看看，我就不问你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的事。”
　　“小美是我唯一的朋友……”栗山一美明显不大情愿，可似乎又有些犹豫。
　　“哦，原来她叫小美。”布兰特抓住时机，“要不……我们一人拉着小美的一只手？”
　　“好。”栗山一美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还攥着娃娃的一只手臂朝布兰特递了递。
　　那娃娃三十厘米左右大小，皮肤是白麻布的，头发用的亚麻色粗毛线，两只纽扣做眼睛，没有鼻子，嘴巴是线缝出来的形状。身上穿着暗花儿连衣裙，手脚是象征性的圆柱形，没有手指和脚趾。不知是什么材料填充的，摸起来软硬适中。挺简陋的手工娃娃，不过很复古，很好看。

　　布兰特摸着娃娃静静地看了栗山一美半分钟，“小美跟我说话了。”
　　“唉？！”栗山一美的眉毛从被眼镜遮住的范围里跳出来，“我怎么没听见！”
　　之前尼克只觉得栗山一美长得好看，直到这会儿她有了正常小女孩儿的反应，尼克才觉出一丝可爱。不过同时心里也有了个疑问：这是太吃惊把眼睛瞪得很大吧？看不见的话，会有这个表情吗？

　　布兰特笑笑松开娃娃，“因为她是用心跟我说的。”
　　栗山一美看起来似乎真的完全放松了，“骗人，我不信。”
　　“那你想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想。”
　　“好，你拉着我的手，就能知道了。但是你不能紧张，什么都别想。”说着布兰特故意把手伸到栗山一美面前，没有碰到她。
　　栗山一美的手在空中胡乱摸了几下才搭上布兰特。
　　尼克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回是装的？这么小，装得也太像了。

　　布兰特握住栗山一美的小手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尼克则是不眨眼地看着布兰特。
　　突然，布兰特墨绿的眼珠里瞳仁骤缩，被电打到一样他猛地甩开了栗山一美。
　　栗山一美吓了一跳，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
　　布兰特意识到自己失态，起身轻拍两下她的胳膊，“叔叔有些不舒服，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布兰特扭身就往门口走，尼克赶紧两步追上，“唉？这就走？时间还没到，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啊。”
　　“那你问吧，我先出去。”布兰特头也不回地冲到门外，同时还没忘了开关房门，“一、二、三、四。”
　　尼克没心思再问，只好跟着追出去，“你感觉到什么了是吗？”
　　这时护士回来了，手里端着杯水。
　　尼克只好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几口把水喝干。
　　护士又举起一支笔，“写哪里？”
　　布兰特跟哈里对看一眼，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了，杰夫和唐娜没有多问也跟着离开。

　　尼克伸出胳膊撸起袖子，露出个迷死人的笑容，一口白牙闪着光，“这里。”
　　护士也笑，“这笔可不容易洗掉。”
　　“永远洗不掉才好。”

　　写完了，尼克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呃……出？牙……嘿嘿，不好意思，我不认得。”
　　“陆雅琪。”
　　“陆雅琪？”
　　“嗯。”陆雅琪指着“琪”字，“这个，是天使的意思。”
　　“哦──我就叫你天使吧！”

　　陆雅琪进到病房里，又回头透过玻璃窗看了眼尼克正转过长廊转角的背影。

　　“一美，他们后来没再问你什么为难的问题吧？”陆雅琪走到床边给栗山一美理理头发又帮她整了整靠在背后的枕头。
　　“没有。阿姨，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声音很好听，但说话怪怪的叔叔？”
　　陆雅琪摸摸她的头，“小孩子不要乱说。”
　　“那你给他电话了吗？”
　　“给了。不过他不会打的，他那么说其实就是为了让我离开，好问你问题。”
　　“我觉得他会打。”
　　“那也是为了你的事。小机灵鬼。”陆雅琪刮一下栗山一美的脸蛋，“我的意思是他不会为了私事给我打电话的。”
　　“那你就打给他嘛。”
　　陆雅琪乐了，“你啊。行了，别管大人的事。你今天没午睡，睡会儿吧。”
　　说完陆雅琪把病床放平又给弄好了被子。栗山一美乖乖躺好抱紧娃娃，“阿姨，你对我真好。就像……以前的妈妈一样。”
　　陆雅琪抿了抿嘴，“一美乖，别说话。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