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蓝》妄起无明

22、第二十二章：记忆——7

　　第二十二章：记忆——7

　　拉出椅子坐好，找到帕西瓦尔死前在看的视频，尼克点了播放。

　　尼克被抬到处理间，布兰特被押进去。装备解锁后布兰特扒下自己的防护服和尼克的眼镜口罩扔到一边，叫了尼克几声，看他没反应，扇了一耳光。
　　“布兰特？这是……什么地方？”尼克揉着后脑勺坐起来。
　　“这里是岛上处理分类垃圾的一个处理间，表现好的犯人可以来这里干活儿赚钱。”
　　“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关到这里？”
　　“我不知道。等一下。”布兰特说着站起来开始四处查看，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两个高处的角落。
　　尼克跟过去，“你在看什么？”
　　布兰特指着其中一个墙角上极其不起眼的小黑点，“看见了吗？监控。”
　　“遮上吗？”
　　“不行，摄像头遮上还能收音。得抠出来。”
　　尼克把眼镜掰碎，再挑出个锋利的锐角，把两个可收音监控摄像头抠出来扯断了线。
　　不过很显然，还有更加隐蔽的另外两个角度的摄像头没有被发现。尼克从视频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跟布兰科是怎么在抠下了摄像头后自以为没人能再看见听见他们，开始了随心所欲的对话的。

　　“你跟艾伦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了。”尼克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我知道。”布兰特也坐下了，跟尼克隔着一把椅子。
　　“能说说你在中餐馆电死人的事吗？”
　　“这么直接？都不先聊点别的过渡一下？”
　　“别的？”尼克仰一下头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再低下头他说了句中文，“那说说‘全志中学’。”

　　尼克看不到视频里布兰特的表情，但他可以确定，布兰特当时一定跟自己现在一样震惊。
　　我是疯了吗？怎么会就这么直接问出来？！尼克抬手掩住口鼻，艰难地咽下嘴里一块还没来得及嚼碎的面包。

　　过了几秒钟，布兰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上。”
　　“不可能，相关新闻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了。”
　　“我没说是正常渠道。”
　　“你在偷偷地调查我？”
　　“那四个学生是你杀的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所谓搭档，生死关头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对方。你有多少强迫行为我都可以忍，但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我就要重新考虑了。有必要的话我会跟组长提出换人组队，如果不同意我不介意离开特能组。”
　　布兰特的脑袋偏了偏，“尼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尼克坐得笔直，“当然。”

　　“哦不——我不知道……”电脑屏幕前尼克痛苦的扶住了额头，“这就是被催眠的我吗？根本就是混蛋。不，天啊！”

　　布兰特的内心似乎在挣扎，最终他咬着牙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但是……离岛之后我会主动跟戈登提出换人组队。”
　　尼克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吧。”

　　“我很小就发现自己触摸别人时可以了解对方的想法。所以我总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其他人希望我做什么，从小总会被大人夸奖乖巧懂事。可是没人了解我有多么痛苦多么累。到了十几岁的叛逆期，我决定再也不跟任何人发生身体上的接触，我永远也不要再按照别人希望的样子生活。那时的我就算偶尔不小心碰到了谁，一旦得知对方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我不但不会去做，还会专门做些相反的事情以示反抗。
　　“没多长时间我就变成了老师和同学眼中孤僻古怪的讨厌鬼。不过无所谓，我不在乎。所幸我的成绩一直还不错，‘向阳花’负责照顾我的‘院长妈妈’也从没改变对我的态度。大部分福利院的孩子初中毕业后都会去职业学校学个一技之长了事。可我没有，院长自己出钱供我去读了高中，就是全志中学。
　　“在那里我依然选择做个孤独的怪胎，不主动交朋友不找人沟通，就算有人跟我说话也不轻易理会。不是我不想要朋友，只是一旦关系好起来，普通朋友都免不了要勾肩搭背，我实在受够了再去知道别人心里的秘密。
　　“很快到了二年级。虽然千万小心，可在学校里想做到完全不跟人接触太难了。有一天我快要迟到跑进教室迎面撞倒一个女同学。然后我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她不久前被强迫跟一个老师发生了关系。忍了几天我找借口进入办公室，刚好碰到那个老师在搬东西，主动帮忙时我故意碰了他几次，发现加上那个女同学，整个学校被他侵犯过的学生有十几个，男女都有。当晚回到福利院跟院长说过之后，院长陪着我一起去举报了那个老师。这种事不出意料地，掀起了轩然大波。
　　“后来禽兽老师被判刑，网上的舆论却没有停止。一些受害人的情况被曝光。没多久有四名学生先后自杀。其中有两个女孩本来就是朋友，先是她们一起烧炭，紧接着另外两个互不认识的一男一女，一个服毒，一个跳楼。
　　“最后我的所有信息也都被公之于众。说什么的都有，骂我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说那四个学生是我害死的。我开始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威胁。学校也委婉地给我停了课。那段时间我吃不下睡不着，不敢出门，精神近乎崩溃。
　　“高中最后一年的课程我几乎是自学完成的，后来在院长的帮助下我申请出国留学，并且成功了。
　　“到了费城，我以为终于可以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我错了，一个一被人碰就要跳开的家伙到哪里都会被当成另类怪胎。当时我的英文不够好，上课几乎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只能在课余时间拼命补课，加上还要勤工俭学，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补觉的时间都没有，那还可能有工夫跟人交际。
　　“异国他乡，疲劳过度，又没有朋友。我越来越焦虑，变得很容易生病。终于有一天我开始出现幻觉。”

　　布兰特突然停住不再继续。
　　尼克等了一会儿，“什么幻觉？”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你说吧。”
　　“我……看到了当年死去的那四个同学。他们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跟着你？”
　　“跟着我。”
　　“四个？”
　　“四个。”
　　“所以……你每次关门的时候……”
　　“是的，我在给他们开门。”

　　屏幕前的尼克脊背一阵发凉，屏幕里的尼克倒是很淡定。

　　“然后呢？”屏幕里的尼克问。

　　屏幕前尼克看不下去几乎想要摔烂电脑：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安慰布兰特吗？！

　　布兰特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咬咬嘴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添了这么惹人厌的毛病，一些人更看不上我了。在一次我上课快要迟到，最后一个进教室关门的时候，有个人冲上来死活不让我关第四下。我们俩就动手打了起来。后来那人怀恨在心，不知道就从哪查到了我在中学时的新闻。那是在全网封禁以前，有一天我一进教室，就看见讲台上贴了四张巨大的照片，连码都没打，下面是英文版的新闻内容和受害者的名字。当时我被气疯了，差一点把捉弄我的人电死，还令整个大楼停了电。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同时拥有两种异能，而且我无法控制后一种。
　　“然后我被强制送进精神病医院。在里面待了两年，每天按时服药，接受各项检查。可关门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掉。
　　“出院后我不想再回学校，就去了一个叫‘四海一家’的中餐馆打工。有天去了个客人，他走之后我才知道是当地帮派分子。那人看中了店里的一个女服务生，每天都去骚扰。有一天我看不过说了一句，那家伙就在第二天带了几个人去找到我，把我带到卫生间，打我一顿之后又逼着我给他口。我不想再惹事，本来想按他说的做，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他那个东西长得太丑了，看着那玩意儿迎面冲过来，我本能抬手抓住想挡一下，结果这一抓不要紧，我不仅看到了他脑海中肮脏龌龊的幻想，还发现他贩、毒、抢劫、杀人，无恶不作。再加上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忍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结果就……你已经知道了。
　　“最后到了深蓝岛，我关门的事没改，倒多了要定时的洗手的毛病。”

　　布兰特一口气说完，直勾勾看着尼克，“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尼克没有就此放过布兰特，“你在深蓝岛做过什么？犯人们好像都很怕你。”
　　布兰特叹了口气，看起来很疲惫，“刚到监狱，有人想欺负我，好在很快我被关进去的原因被传开，就没有人敢再怎么样了。除了奥德尔。可能是因为我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总是看我不顺眼。
　　“奥德尔多次主动挑衅，有一次我没忍住，他被我电晕。从那以后我被迫穿上了防护服。可没想到他那么执着，后来竟然又手撕了我一套防护服。结果当时不远处的海上正起风暴，被奥德尔打倒之后我无意中一伸手引来了雷电，我自己没怎么样，奥德尔倒是差点没命，深蓝岛的安保系统也短时间失灵。有犯人借机越狱，但没成功。于是我有了特制的刀枪不入的防护服，还有了‘索尔’这个莫名其妙的绰号。”

　　尼克看到视频里自己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点了点头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