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情锁》夭娆

5、第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多年的求学生涯使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父亲和绣姨还没有起床，我匆匆吃完早餐，就出去了。

　　我不想赋闲太久，想早一点找个事做，让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轨。

　　凭着高学历和丰富的临床经验，我很快在圣安医院找到了工作。

　　圣安医院是英国人在烟台开办的一家高级医院，医疗设备很先进，就职的医生大多颇有名气，这里应该是个精进医术的好地方。

　　胸外科的主任史密斯医生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很欣赏我。他说：“在这个乱世中大多数人都迷失了自我，人人但求自保，能象何小姐一样还能找到自己位置的女性真是凤毛麟角。”他告诉我两天后来就职。

　　由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我的心情很愉快，哼着歌回到何府。

　　刚进大门，就看到绣姨正站在游廊上笑吟吟地望着我。绣姨看上去神采奕奕，与昨日的憔悴、绝望判若两人，这令我放心不少。

　　“思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有什么事吗？绣姨。”

　　“你认识金正航市长吗？”绣姨问我。

　　“好象是烟台市的市长，怎么，和我有关系吗？” 我奇道。

　　“他是你爹的好朋友，以前在哈尔滨任职，最近才调过来的，所以你不熟。金市长有一儿一女，公子是学油画的，相当出名，好象还在国外得过很高的奖，他最近想去法国深造，父母很担心他的婚事，你知道，有很多留洋的公子娶了外国女人而在国外定居下来，但这在金家，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金市长和金夫人想在他出国之前把他的婚事定下来。他们知道你爹爹有两个女儿，当时你在日本未定归期，因此就想撮合雪婷和他们的儿子。”

　　“这是什么年代了？父母包办婚姻恐怕行不通吧？婷婷和金公子未必愿意。”我觉得有点好笑。

　　“你听我说，我和你爹以及金市长夫妇一点儿也没有包办的意思，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不露痕迹地让他们见一面，如果彼此钟情那就可顺水推舟，如果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不会强迫他们的。你瞧婷婷那个疯样子，如果出了事可怎么好，还不如让她早点嫁了！说真的，我还真希望这事能成。”

　　听绣姨这样说，这件事倒并不是无稽之谈，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既然这么说，那也可试一试。只是金公子的样貌人品如何？您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你知道，金市长和你爹都是公事繁忙的人，金家又刚来不久，两家人还没有在一起吃过饭呢。说来也巧，明天是金夫人的生日，国难当头，他们家不想铺张，只邀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及其家人一起吃顿晚饭，顺便就把这件事情安排一下。这不，一大早他们家就下了帖子。”

　　“那就好。绣姨，我可不可以不去？我刚找了一个工作，明天想准备一下。”

　　“那怎么行！你一定要去给婷婷参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想早一点告诉你，让你早点准备明晚的晚装。”绣姨殷切地说。

　　我不想违背绣姨的意愿，便答应下来。“婷婷呢？”

　　“我叫张妈去通知她了，当然她只知道明天是参加金夫人的生日宴会，并不知道相亲的事。”

　　“那好，绣姨，我回房了。”

　　“思源！”

　　我扭头看绣姨，发现她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绣姨，您有什么就直说吧！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吗？”

　　“思源，你是长姐，按理说应该先操办你的婚事。可是，你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孩子才能配得上你。因此，我不敢轻易决定你的事。你不会怪绣姨吧？”

　　原来是这回事，我有点啼笑皆非。“绣姨，您干嘛对我那么小心，我是您的女儿啊！再说，相亲这种待遇我还是宁愿敬而远之。”

　　绣姨似乎放心了，露出慈爱的微笑。“思源，你的礼服来不及定做了，我和婷婷的身材比你矮小，你不能穿我们的，还是买成衣吧。露丝小姐开的礼服店品质不错，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好的。不过，绣姨您只管忙您的，我自己去就行了。您多帮帮婷婷准备吧，她才是明晚的主角啊！”

　　“那也好，婷婷那个疯丫头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穿哪条裙子，戴什么首饰？她行事总是标新立异，可不要出格才好！”

　　……

　　告别绣姨，我回到房内，打开书箱，把我的医学资料拿出来整理。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婷婷在我的门口大声嚷：“姐姐，你快出来评评理！”

　　我无可奈何地合上书本，把门打开，看见婷婷穿着一件白色晚礼服站在门口，嘴巴撅得老高。

　　我又好气又好笑，“怎么？穿得这么漂亮，还不高兴？女人爱生气容易变老哟！”

　　“什么呀！姐姐。妈妈硬要说这条裙子太寒素了，让我穿紫色那条；我喜欢戴我的水晶玫瑰项链，妈妈偏要我戴她的钻石项链。”

　　正说着，绣姨过来了，“思源，快帮我说说她，太不听话了！跟她说明天是个正式场合，比不得平时，她还是那么拗！白裙子是去年做的，成色已经不新了！再加上她那条廉价的水晶项链，看上去活象个小家碧玉。”

　　“我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您要让我变成姐姐，我可做不到！穿上那条老气的紫色裙子，再戴上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活象个中年妇女！

　　“你……”绣姨气得说不出话来。

　　绣姨为人处事，一向从容，很能给人余地，偏偏对雪婷不能放手让其独立。

　　我觉得白色礼服配上水晶玫瑰比紫色礼服配鸽子蛋钻石更适合雪婷，正想劝绣姨让雪婷自己决定，忽然看见绣姨看雪婷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怜悯和哀怨。

　　为什么会是哀怨和怜悯呢？我心中一凛，突然间明白了绣姨的感受。

　　绣姨是父亲的姨太太，并不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因此她生下的子女是庶出的身份。有些显赫的家庭不愿娶庶出的女子，而庶出的子女在继承财产方面与嫡出的子女相比也有很大的区别。我从未想过绣姨和雪婷的身份，因此忽略了绣姨的感受。

　　绣姨分明是怜悯雪婷的身份，希望她穿得华贵一些，以免被人看不起。但是雪婷年轻，又怎能感受到母亲的心情呢？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好象还想和母亲辩论一番。

　　想到此处，我决定折中一下。我转身进了卧室，把母亲留给我的首饰盒打开。母亲留给我的首饰，我看过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戴过。

　　我取出了其中最昂贵一条项链——粉红色的钻石玫瑰，粉红色的钻石非常罕见，再加上无与伦比的精妙设计和做工，这条项链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我把项链递给雪婷，“试试这条项链，不会比你那条逊色！”

　　雪婷只瞟了一眼项链，就看呆了。“天！太美了！”

　　“这怎么行，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项链啊！那是你妈妈16岁生日时，你外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绣姨反对。

　　“绣姨，这只不过是一条项链！对于身外之物，我们何必如此执着？您是婷婷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那我的妈妈是不是也是婷婷的妈妈呢？我相信妈妈在天之灵，也会喜欢我这样做的。”我把项链给雪婷戴上，熠熠生辉的粉红色钻石玫瑰，衬上雪婷青春娇艳的脸颊，别提多美丽了！

　　“看！绣姨，婷婷多美啊！”我由衷地赞美。

　　“那……明天晚宴之后，马上还给姐姐。”绣姨见雪婷如此喜欢，只好同意了。

　　“我知道啦！我回卧室照镜子。”雪婷连蹦带跳地离去了。

　　“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我的心事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过于胶柱鼓瑟了？”绣姨幽幽地说。

　　“绣姨，您不要担心。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照顾婷婷，就象您无怨无悔地照顾我一样。”

　　绣姨欣慰地笑了。“你真是个天使，象你妈妈一样！”

　　我也笑了，绣姨的微笑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当时的我哪里知道，这句承诺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