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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解连环 ...

  •   自广陵一役后,晋军仓皇回国。契丹频频遣使来问吐谷浑之鼎,石敬瑭就安置吐谷浑南归一事屡遭斥责,然又不敢开罪手握重兵的刘知远,由此忧郁成疾。六月,石敬瑭病卒,齐王石重贵即位,向契丹称孙而不称臣,二国关系益发紧张。
      吴军挥戈返日,北线失地全境收复之日,皇帝诏令迁朝廷复还东都,亲临观音山犒赏三军,大封与战诸将。尚书令徐泱勋上柱国,都虞侯米祎封镇军大将军、姜信屏为辅国大将军、加江阴侯爵,另兼册封皇子杨友策为江都郡王。
      随后整军西向马楚、南下岭南,威慑四方。西线、南线皆攻城略地,连拔数郡,方才偃武息戈,大捷还朝。
      因为圣驾动远在宫外,使这广陵宫城虽非西宫南内,入秋以来,也真好比离宫一般“落叶满阶红不扫”。午后秋阳和暖,宫人都懒懒地倚在窗下打盹儿,鸳瓦披的薄霜渐渐融化,盼着鸾旗春风。
      毓宁宫中,姜司鸢与缃儿正在屋庑下对着一方棋枰,顽着握槊消闲。她的身子已经重了,身着一件宽大的绯地蓝花襦,下系绿色花罗裙,慵慵倚在凭几之上,一手支颐,一手翻覆着掷那觚棱状的骨骰。
      适逢杨友策经过廊庑,趴在案边仰着头看了她们片刻。缃儿见他头上总角,身着一领石绿色双胜纹盘绦绫锦袍,双瞳如黑葡萄一般乌亮剔透,便逗他道:“小殿下可要来玩?”
      不想他眨了眨眼,挣扎了半晌,异常认真地摇头拒绝道:“我要温书,舅父走前让我记的文章还不大熟,回来要考问功课的。”说罢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一朱一墨两粒精巧的骰子,转身去书房了。
      缃儿抚掌大笑,对司鸢道:“小殿下可真好学。”司鸢莞尔道:“跟着个学富五车的先生读书,不好学都不成。”
      这时侍婢匆匆入内通报道:“娘娘,圣驾方才回銮,现在太妃宫里。黑云都也正入城,奴婢听闻是要召入禁中。”
      缃儿忙命人收起棋局、端来镜台,扶司鸢坐起,打开首饰盒子道:“娘娘要哪一样妆?不如便是侧翻堕马髻,再斜插支银雀步摇,描梅花钿,上回陛下说瞧着好看的。”
      她一壁对镜染颊,一壁思索,忽想起正经事体,问道:“娘子可要去请安?”
      “皇后还未走罢?”姜司鸢问罢那报信婢女,啐道,“我才不要捧着大肚子向她行礼。”心中气闷地盘算:都道皇后掌摄六宫,有天家风范。皇后岂是无过?分明单一条无子便可出,偏偏她就是稳居阃仪。
      她明眸一转,心生主意,叫道:“策儿,策儿呢?”唤来杨友策,握住他的手笑道,“策儿去拜见陛下,恭贺父皇大捷,请父皇来毓宁宫。”
      杨友策尚且兀自默诵着文章,又见母亲额上绘了一半的梅花花钿,心想:“怎的这梅花只有三瓣,舅父教我画的都是六瓣。”一出神便没大听进去,思索了片刻,才迟疑道:“父皇不肯来怎办?”
      姜司鸢怔了一怔,微微不耐道:“那便说……就说母亲身子不适,思念舅父,代为探问,延见舅父。”
      杨友策甫一听得“舅父”二字便微微露出雀跃的神情,细声道:“舅父也回来啦?那策儿可去崇英馆找舅父,骑马儿打球玩么?”
      司鸢点点头,又教他重复几遍,连那檐下八哥都学舌会说了。她一壁着人命厨房置办点心菜肴,一壁望着策儿兴致冲冲地去了,哂道:“他倒是不怕大哥。”
      姜信屏此时确是在翰林待诏,杨友策随着一帮宫监仆僮一径到了翰林院,遥遥见到那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便禁不住露出欢欣神情。
      “舅父!”清脆童音响起,姜信屏回首便见那小小人儿快步趋前。彼此行过一礼,他蹲下望着杨友策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和煦笑容:“殿下宜称臣‘先生’。”
      紧挨着翰林院的,便是上苑内的一方马场。杨友策眼巴巴地望着高高院墙:“先生带我去打马球好不好?平日阿娘都不准我骑马的。”
      “此时不宜娱遣。”姜信屏摇了摇首,见他眸光霎时黯然,失望神情满溢,又不忍拒却,遂道:“臣与殿下去骑马射箭如何?”转而向那责管马场的宫监道:“臣指点郡王殿下骑射,敢劳中贵。”
      因姜信屏乃是郡王正式奉过束俢、行过拜师礼的先生,便无人拦阻,让他们通行。
      姜信屏摘下手上的黑章鹿角扳指放到杨友策手中:“臣奉旨教授殿下五经六艺,今日是首次习射。若臣不在,殿下想骑马射箭时,可找控鹤军的米将军,他也肯的。”
      说罢挑了一匹温顺的良驹,抱起他放在鞍桥上,上马兜了数圈,自箭筒内抽出一支白鹇羽箭,张弓搭箭而放,正中靶心:“这叫白矢,落靶后箭头发白,便是发矢有力。”
      话音甫落,纤长黑影如电般疾掠而过,杨友策坐在姜信屏身前倚靠着他闭紧了双眼,再睁目看去,原是三支雕翎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都钉在那支白鹇箭杆之上,同时但听一声笑喝:“着!”
      这两番发矢,一者一箭破的,弓力硬劲,一者巧劲连环,举重若轻。杨友策看得呆住,听到熟悉的呼喝才转头相顾,不由得讶然轻呼出声,“乌云骧!”
      方被勒停的宝马通体乌黑如墨,正顿着前蹄,晃着金络脑的马头,轻轻打喷。端坐其上、收弓朗笑的那人,正是一袭晕裥锦胡袍的杨谌决。
      姜信屏调转马头,让君一尺。而后拎着马缰绳往后轻轻一仰,下马拜见。
      杨谌决爽声笑道:“免了!”握着一支錾银马鞭在手心轻轻叩动。
      杨友策被姜信屏抱下马背,甫一落地,却是牵住他的半片袖幅躲在身后,怯怯露出半张面孔,眨巴着乌黑的眼睛。
      杨谌决心知这儿子生性孱弱胆小,又兼严厉管束之下,对自己一向是畏惧而陌生的,此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也不强令他作甚么。
      杨友策直到被姜信屏轻推示意,才钻出来,迎着父亲的目光,红着脸糯糯道:“恭贺父皇大捷。”余下的话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听得父亲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他偷眼打量过去,只见那目光似乎久久地停留在舅父的脸上,来回逡巡,是罕见的温柔和缓。
      “秋深了,你也不知多穿些,净依着策儿胡闹。”杨谌决皱眉道,立即唤人去拿衣物。
      姜信屏垂眸应道:“教授郡王乃臣本职之责,不敢简慢。”
      杨谌决只觉分隔数月,便已有数不清的言语要倾诉,便转而问杨友策道:“上回布置的习字可写了?”本是有意支走,不想他竟自袖袋中掏出一沓叠的四方的纸笺,恭恭敬敬地展开递上道:“请先生检阅。”仿佛打定了主意,非要像饧酪似的黏在姜信屏身上不可。
      然而眼见他们二人甚有亲近之意,舅甥师生之情一派融融和睦,心中也觉温馨,便令同到集芸阁更改批评了。
      于是此刻的情形便是,侧殿之中,三人端正跽坐书案之前。杨友策挼着管,断断续续地默一篇《经解》,那文章中颇有几个僻字,他紧张之下写错数处。杨谌决见他终算罢笔,忙笑得一笑:“不错,比朕当年好。”
      姜信屏接来端详,却是微微摇首,用朱笔圈了其中差谬。重新裁纸,提笔蘸墨,手把手地带他重又写过,一壁道:“登高者必自卑,进学念书,没有一笔好字如何成?楷书笔法多变,中锋显势,侧锋多姿。中锋行笔,并非是要写成李斯《峄山碑》般的玉箸篆体,而须凝练稳健,富有变化。譬如这‘教’字,殿下所书竖笔提按之力不足,而回钩之处,全篇凡有七字,全写作了顺锋回钩,未免显得呆板滞涩。”
      杨谌决从旁看着,怎一个百无聊赖了得。
      姜信屏恐杨友策气馁,便又顺着那话头譬喻道:“殿下临帖时,须揣摩其人落笔时的心况,不疾不躁,缓缓图之――你父皇似你这般大时,确乎笔画讹错甚多。每逢先生检查,便要教慎殊兄、宣王替他捉刀。后来苦练不怠,有如张芝池水尽墨,如今也是一笔好字。”话及至此,不由轻轻揶揄一笑。
      杨谌决心中犯痒,见那朱丝栏上一笔一划落下端正雅致的小楷,如春蚕食叶般沙沙作响,一大一小两人俱专心致志地望着纸面运笔。遂佯作取那案上笔山,趁着倾身贴近之际,在姜信屏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而后退回原位,故作无意地把玩起那枚黄玉笔山。
      姜信屏惊得笔尖一颤,便将那一磔拖出极长,越过笺上朱栏,忙即告罪。他敢怒而不敢言,用铅黄涂了,按捺心神继续运笔,又被杨谌决在袖底捏了捏左手,愈发心跳如雷,紧绷了面孔一眼都不再乱瞥。
      杨友策则抬起晶亮眼眸,迷惑地看着父皇笑得粲然,不明就里。
      待这遍写罢,他搦管端详比照。杨谌决笑道:“衣裳拿来了,舅父随父皇去加衣,策儿先自个儿再练一回。稍时同去毓宁宫用晚膳。”
      杨友策点头应是,果然按照姜信屏所授,将那一篇《经解》细细拆解,反复诵默对临,直至烂熟于心。到日影爬上东墙,光线渐渐黯淡时,才发觉已是黄昏日昳。
      待得姜信屏携他升舆之时,杨友策注意到他的确是换了衣裳,原先的紫色公服换作了锦袍,还披了一件薄裘衣。两人在舆内坐定,各据一隅,杨友策悄悄拉了他的手问道:“舅父,这下你还冷么?”
      姜信屏摇首道:“臣不冷。”
      杨友策没能亲见那衣裳是怎样穿到他身上的,自然也联想不到什么旖旎光景,此时便又道:“父皇的衣裳可暖和了罢。舅父要是还冷,阿娘宫里也有衣裳的。”
      舆内光线昏暗,然而此语方出,杨友策便感到他面色一异,仿佛是微微透出了绯色,双手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襟。
      姜信屏握着他温软的一手,对上那一片天真无邪的神情,心中窘迫惭愧已极,低道:“娘娘的衣裳,臣不能穿。”
      杨友策稚气的声音又问道:“那为什么父皇的衣裳舅父能穿?”姜信屏给他问得无地自容,只得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衣冠之中,女裙……”
      “我知道了!”杨友策自顾自道,“阿娘平日里穿的都是襦裙,男子是不穿襦裙的。”他偏着头思索了片晌,又欣喜道:“策儿也是男子,舅父可穿策儿的衣裳――也暖和的。”
      姜信屏只觉这话题越说越乱,只得敷衍道:“殿下如今尚是小郎君,待殿下长成真正的男儿了才可。”杨友策似懂非懂地想了一想,问道:“甚么时候才能长成真正的男儿?”姜信屏温声道:“至少要身高七尺,写得一笔好字,背得六经,识得骑射……大约要二十岁罢。”
      “二十岁……”杨友策掰着指头数了数,仰头失望道,“那还要十四年,须得好久――舅父,你须等着我。”
      姜信屏点头应好,见他终算是不再追问,口口声声“父皇的衣裳”,舒了口气,暗将杨谌决腹诽了千百遍。
      待到圣驾入了毓宁宫,姜淑妃严妆华服,还特地剪了金箔花胜戴在髻上,翘首以待已久,此时盈盈下拜,方欲言说,谁想杨友策小声提了一句“父皇”,便听一个粗嘎呆板的声音叫道:“父皇大捷!”“父皇大捷!”
      几人均是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檐下一只白斑八哥眼如黑豆。廊下侍奉的婢女黄门都忍俊不禁,掩口偷笑。杨谌决大笑,“淑妃辛苦。朕特意留了鸾奴用膳,你们兄妹团聚团聚。”端详了她片晌,又稀奇道:“离得人日尚早呢,淑妃怎的已戴上了人胜?”
      姜司鸢款款迎上道:“谢陛下。妾一心盼陛下得胜,岂敢言苦。”对着他身后的姜信屏,唤道:“大哥。”
      宫婢侍候姜信屏宽衣,甫一将裘衣除下,杨谌决便觉他微不可察地发抖了,知道是天晚愈凉,对司鸢道:“鸾奴怕冷,你这屋子也不烧暖些。”
      司鸢强笑一下,却道,“陛下入冬都不曾回来,自然不知此处冷暖。”她这般说,倒像是怨言。章安忙即从旁道,“陛下,内宫的规矩,十月半才烧炉子。”
      杨谌决皱眉道,“命尚寝先与毓宁宫拨炭炉熏笼,淑妃和郡王的份例。”
      四人在食案前分次坐定,宫人传膳,只见那一样样名菜佳肴争奇斗艳,其间有一硕大的双层金银平脱宝相花漆盒,掀开来乃是黄澄澄的镂金龙凤醉蟹,兼同锤、镦、钳、匙、针几件器具、荷叶纹金盏、金花注壶排列其中,精巧无比。姜司鸢令那侍膳女官分挟与盘中,笑道:“陛下和大哥仲秋都不在京中,快尝尝这蟹,是自越地所贸。”
      杨谌决却是挥手相阻,不怿道:“这物性极寒凉,你大哥如何吃得。你也是,有妊快八月了罢,不晓得留意照料自家和胎儿。妊娠中染了寒气,可不是顽的。”当即召来缃儿和几个随侍女官,细细嘱了一回。
      司鸢一怔,讷讷道:“倒是妾唐突了,陛下勿怪。”姜信屏忙即告罪:“沉疴痼疾罢了,并无大碍,妨了陛下娘娘的兴致。”
      “胡白。”杨谌决笑道,“你这历节风症寒症的毛病,一到阴雨天就要发作,比司天监还准呢。这季节岭南还算干热,再过些日便要转阴雨,好容易赶着入冬前打完这仗回来,你可得谨遵医嘱,休要胡乱吃那些东西。”说着挟了一箸子小菜与他。姜信屏又给他说教了一番,无奈应道:“谢陛下挂怀,谨遵圣命。”
      司鸢在旁看着,一句也插不进去,只好也嘱咐,“大哥好生将养,早占勿药。”
      杨友策天生孱弱,食量本小,但凡进食,简直是比背文章做学问为难。此时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早有些困倦,渐渐咬着箸尖打起盹儿来。杨谌决紧缩眉峰,提了声音训斥道:“策儿,好好用饭。”吓得他一个激灵,险些又将碗碟打翻了,唯唯应是。
      姜司鸢面上愈发殊无笑意,姜信屏从旁看着,也觉他待策儿一个六岁孩童有些过苛了,不由缄口。一餐饭用到后来,氛围愈来愈沉闷冷然。
      晚膳既毕,圣驾回了紫极宫,杨友策立刻钻到书房去了,留下姜信屏与司鸢兄妹二人。姜信屏吩咐缃儿取来隐囊和褥垫扶她靠上去,关切问道:“娘娘和胎儿可安?”
      司鸢抿唇一笑:“这一胎和怀策儿时一样,也是不踢不闹、安安静静的,半点不教我受苦,将来必也是个孝顺孩子。”
      侍奉尚寝内官们进来张罗着抬熏笼、燃炭火,司鸢无言看了一会儿,一手按在小腹上,恳切道,“还望大哥多替我在陛下面前分说,多看顾着些策儿。”姜信屏答道:“教养郡王亦是臣本职,娘娘不必多虑。”
      司鸢却又涩然一笑,“他对谁不是用完就丢,惟有待大哥还上心……”
      “鸢娘!”姜信屏不曾想她会作此言论,当即紧皱眉头严厉道,“你莫又疯言疯语。为人/妻母者,岂能怨谤夫主?叫策儿听了去,成何体统。”
      “是呵。为人/妻母者,不可口出怨谤之语……”司鸢重复了一遍,深深叹息,“我也只能和这八哥说说话儿了。”
      姜信屏听了这一句,心中也沉重地酸涩起来。见她吃力扶着沉重的腰身,望着她依旧姣好的侧颜、微丰的肌肤,只觉她业已不复那镇日撒娇撒痴的小女孩模样,眼底也染上几分苍凉之意。
      他凝视着她,开口问道:“你在宫中……可是过得不痛快?”
      她自问,自己费尽心机争来的这一样日子,可痛快么?她无从知晓。然而如今再叹一句“所托非良”,又有何用处?终只是幽幽垂下眼帘。
      暮色已浓,到了宫门下钥之际,姜信屏临行之前轻声嘱道,“娘娘切切保重。娘娘和皇子万事安好,臣便安心。”
      一弯弦月挂上枝头,清浅的月华被窗棂切作无数细碎莹然的微光。姜司鸢摒退了侍婢,独自坐在窗下镜台前,一点点拭掉口脂、铅粉、摘下花钿,菱花铜镜中映出一张因妊娠而微微浮肿的苍白面庞。
      短暂的期盼和喜悦过后,总是长长久久的颓唐失落、闲愁万种。她一心期盼见到杨谌决――然而他还是那个她思慕的俊朗爱笑的少年英雄,自己却已老了。虽不过是双十年华,妆点起来,一颦一笑仍然动人。可她分明地知道――自己是老了。
      姜司鸢取下步摇,望着双手之上、那钗头振翅欲飞的衔枝灵雀怔怔出神。先前在家中时,府里是不养禽鸟之属的,进了宫,才见到形形色色关在笼中的雀儿,画眉、柳莺、绣眼……争奇斗艳,各有一番玲珑姿态,却又如出一辙,正与各宫妃主一样,美丽而寂寞着。她才知道,原来无论何等样的鸟儿关进笼子、何等样的女子进了宫,都变得一个样。
      银花步摇镀上月的光泽,恍若流作了水银。而握着它的手愈发黯淡,十指因常拨琵琶而变得纤瘦粗砺。这一双妙手,识弹琵琶,而不知君子雅音。能解连环,却不解纷繁人心。最最不明白的,便是那如同天上月的君心圣意。
      年少的心愿,她已明白过来,是自己憨傻天真,痴人说梦。从前那些百般柔肠的傻念头,不知何时业已消逝不见,或是斑驳在冰冷宫墙上枯死的苔痕,或是破碎在妆台上尖利如锋的簪钗。如今她的期许,只是听一听腹中笃笃的心跳声、书房朗朗的读书音,便得安稳。

  • 作者有话要说:  更衣?作者也没能亲见hhh脑补就好,参见以往n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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