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海》白城忆旧事

3、神社私会

　　婚礼第二日，鹤田本家的家仆很早就起床了，等到两位主人起床，已经有红豆饭摆在新房的门外。至此，鹤田本家这一场热闹又有些荒诞的大戏终于落幕了，野口熏也从一个青葱的少女变成了本家家主的第三房小妾——熏夫人。

　　父亲新婚之后，若子花了大把时间调查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继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熏这位新晋的后母并没有做出任何僭越的行为。她既不想从父亲大人那里分出一点权力，也没有想掌握家中的财权，对每一个家仆都很客气。闲来没事，就和已经上了年纪的小妾一样，待在屋子里，抄抄写写。有的时候还会写一些川柳，若子曾经偷偷拿过来看，没有一丝情语表现在里面，只是单纯的颂咏卫门岛风光，还有波涛粼粼的大海。可熏越是做这种事情，若子越是怀疑她心中有所隐瞒。

　　本家家主婚礼的时候，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凉了。某天，当若子爬上秘密基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受不了凛冽的海风，她这才意识到，冬天来了，马上就要过新年了。此时，海岛上的渔民仿佛没有受到寒冬之苦，依旧是风里来浪里去，毕竟一天不去打渔，到年末的时候，就有可能少开好多工钱。

　　这时，鹤田本家也渐渐开始忙碌起来。近几天来，若子能明显的感受到，家仆们开始在家中频繁的出入，或者乘坐龙丸号到岛外去购置过年用的新衣。

　　水开始结冰的时候，新年到了。战争刚刚结束，况且今年还算是一个丰收年，所以每个渔夫都拿到了可观的工钱。在当年的封船会上，鹤田本家和分家，联合举办了一场宴会，地点就设在鹤田分家最大的厅堂里。

　　战争年代，政府每个月都会变向地压榨当地大户一番，饶是丰收年份，两家也不想拿出太多资金给渔夫举办宴会，但是面对辛勤工作了一年的渔夫，如果不稍加慰问，还是可能引起不少不满和牢骚。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两家终于在表面上打破了水火不容的局面，开始联手举办宴会。而宴会的场所，则由本家和分家轮流提供。宴会上，出于礼貌，熏作为本家家主的小妾静静坐在鹤田家主身边，偶尔心不在焉的拿起桌上的水果小口品尝。因为海岛上不怎么生长果树，常年只能见到苹果和蜜桔，所以当熏看到桌上摆放的岛外水果，也稍微提起了兴趣。

　　而岛上的渔夫就没有这么讲究了，刚开始还能把持住自己，只是低头吃饭，随着酒水端上来后，气氛渐渐开始失控，划拳的，拼酒的到处都是，从渔夫嘴里讲出的段子，也变得低俗起来。渔夫们喝的是岛上自酿的酒水，这种酒水味道辛辣，喝下去直冲鼻子。但是对于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渔夫来说，已是来之不易。

　　饱暖思yin欲，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不少渔夫借着酒劲，开始偷瞄坐在一边的熏夫人，几个胆子大的，已经看得不会转动眼珠了。对于这些渔夫而言，野口熏可以算上绝色女子了，海岛上的渔人家的女儿，很早就开始帮家里做事了，整日被海风吹拂，样貌普遍不佳，皮肤皲裂起皮，脸蛋上常年挂着不正常的红色。

　　若子虽然也属于美人，但是整日在外游荡，一点也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岛上的男人，除了几个年轻后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攀鹤田本家的高枝，没有谁会对她有意思。而新来的这个熏夫人，确实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一言一行都充满了风雅。明知道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大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终于受不了屋里的气氛，熏夫人在家主耳边轻语几声，在家主点头后悄悄起身，从偏门走了出去。就在熏夫人出去没多久，分家的儿子，也就是若子的表哥也醉醺醺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若子瞥了一眼鹤田族长，见族长正向自己使眼色，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猛地一起身，也跟了出去。而在坐的众人，早已习惯了若子疯疯癫癫的行为，全当她坐不住了，想要出去透透气，所以并没有人站出来管她，宴席也得以继续进行。

　　宴席是从午后开始，将一直进行到晚上。现在，天已经擦黑，因为对岛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所以若子跟在养尊处优的表哥身后，倒也不是很吃力。在路上，若子不断在想，自己一直怀疑中村会和野口熏私通，毕竟表哥的战友还算一表人才，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那不学无术的表哥呢。

　　虽然憎恶自己的父亲，但是若子还是对他还是有一种复杂情绪的。她既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小妾背叛了他，又急于向所有人说明，他迎娶野口熏是个错误的决定，然而要证明这一点，必须拿出熏夫人和别人通jian的证据。

　　出了鹤田分家的门，又走过一段小路，熏正站在一个废旧神社的空地中赏景。海岛上刚下过雪，这片空地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四处还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样子，只有熏留下的一串细细的脚印。看到熏，若子的表哥迎了上去，因为周围太过寂静，所以若子不敢凑得太近，只是远远的躲在鸟居后面。

　　看到若子的表哥前来，熏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已跟他约好一般。若子轻蔑地摇摇头，如果熏和中村私通，自己倒也表示理解。毕竟自己的父亲大人已经不再年轻，中村和她年纪相当又仪表堂堂，如果野口家没有没落，如果没有那场战争，说不定两人还真的能够结成夫妻。

　　但是再看看自己的表哥，从小就弱不禁风，几年的军旅生活也没有使他褪去这身胭脂气。而他的行为也是十成十地随了自己的叔叔，没什么本事，野心又极重，总是对鹤田本家虎视眈眈，妄想某日一步登天。

　　若子的表哥凑向熏，出乎若子意料之外的是，熏没有迎上去，反而退后了几步。「都做的出偷情的事，到现在了还装什么」若子在心中闷哼了一声。

　　自己的表哥倒不气馁，脸上扯出无赖的表情，又迎了上去。别看他没什么经营家业的本事，在情场上不愧是老手，几步就把野口熏逼得没有路可退。两个人的位置，因为移动，变成了表哥背对着若子，正好挡住了熏，所以若子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让若子奇怪的是，美色近在咫尺，自己的表哥反而没了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很僵硬的转过身去，然后朝自己走了过来。若子急忙将身形隐藏在鸟居之后，以免暴露行踪。好在表哥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偷窥行为，径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在原地的熏则是整理了一下服饰，也悄然离开神社。等到确定两人都看不到自己了，若子才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沿小路快速朝宴会奔去。她迫不及待的要在众人面前，揭穿熏和表哥的奸情。

　　“砰！”若子用力地拉开纸门，甩在本就破旧不堪门框上。在座的渔人还有本家分家的人都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若子，好奇这位本家的大小姐，又要发什么疯。

　　“父亲大人，我有话要对你说……”若子气喘吁吁的对她的父亲开口，并用得意洋洋的眼神扫过自己的表哥和熏。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鹤田家主闷声吩咐若子，甚至没有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只顾着低头喝酒，好像很不满意女儿又给他丢脸了。

　　“不行，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现在……”但是若子显然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内心深处，她不仅想要熏和表哥的名誉扫地，更想看自己的父亲出丑。至于整个家族怎么样，年轻的她，根本没心思去考虑。

　　“若子，回家再禀告你的父亲大人，不要不懂礼数！”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再次打断若子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鹤田族长。向若子递去一个眼神后，鹤田族长举起酒杯，威严的吩咐到，“只是女孩子向父亲撒娇而已，大家继续喝酒！”

　　眼看一场好戏还没上演就已经被迫落幕，在座的渔人都有点扫兴。但是岛上最有权势的人已经发话，饶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人，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好奇，举起酒杯大口猛灌。仍有几个好事的人，即使眼神不停地在熏夫人、分家少爷还有若子身上游走，但究竟不敢再问出一个字。

　　因为三人轮流不见了一会儿，不少人开始猜测，是不是若子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伦关系，但是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这个岛上的人，除了庙里的和尚，基本上每一家都受雇于鹤田本家与分家。得罪了其中一家，还可以投奔另一家，租条船混口饭吃。但是一旦同时得罪了两家，就只能背井离乡，出去谋生了。

　　因为若子这么一闹，宴会上的渔人也兴趣索然，这顿饭在众人的猜测中匆匆而散。鹤田本家家主的脸一直阴沉着，而分家的诸人反倒是面带喜色。

　　族长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一直都没有说话。散席时，他一改往日的作风，摒退服侍自己的仆人，一个人走出了大厅。直到这个时候，若子才隐约有些疑问，自己是不是被分家的人利用了，但是转念一想，不管如何，两人背着父亲大人幽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论岛上的渔人怎么议论，今晚她就要熏和表哥身败名裂，要父亲大人在海岛上丢尽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