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与飞鸟》李昊川

45、Chapter.21

　　商蕊并不知道宋桥的父亲因为突发心梗而住院，她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宋桥没有来找她，电话和微信也比较少。她想，可能他最近比较忙吧，但是在忙什么呢？是不是在忙结婚的事？

　　那天在办公室宋桥吻了她之后，她的心总是静不下来，他的身影一直浮现在脑海中。宋桥当时说，“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一切我都可以放弃，只要能换来你，我一百万个愿意。”当她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心中的雾霾照射进了金色的眼光，仿佛野蜂蜜一样甜，又像春日的和风一样暖人。宋桥的声音就像吉他弹起了优美的和弦，这一切来得意外，却又无比美好。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感情——直到现在还爱着宋桥。可是她有什么资格爱他呢，当年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他，尽管她当时也是痛苦万分，也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最终的结果她还是无情地离开了，留给宋桥难以忍受的伤痛。因此她不敢奢望还能得到宋桥的爱，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感激宋桥能说出那样的话。

　　这一天商蕊下班刚刚走出公司的时候，看见秦楠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看到她出来后，秦楠站起来说：“商主管，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好的，公事还是私事？”

　　秦楠勉强地笑了一下，“私事。”

　　两人去了一间安静的咖啡馆，坐在落地窗边一张深色的桌子旁，咖啡色的皮椅让人很不舒服。

　　“秦小姐，你想和我谈什么事？”商蕊问。

　　“我想你可能猜到了，商主管，我要跟你谈关于宋桥的事。”

　　“叫我商蕊好了，反正是谈私事。”她说，“好吧，你请讲。”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以前是宋桥的女朋友，你们大学的时候好过一段时间。”

　　商蕊点点头：“是这样的。”

　　“你们故事的结局我也知道，你为了出国离开了他，当时他还很爱你。之后你们大概有八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好像也没有联系。”

　　“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们当时的确很相爱。但是我爸爸不让我留在西安，他为我弄到了难得的出国机会，我拒绝了他好几次，后来因为这件事他病倒了。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男朋友，最终我没有坚持住，狠心离开了宋桥。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秦楠说，“我能想象到宋桥当时有多痛苦，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也就是说你们当时分手并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是客观原因。”

　　“我们当时没有感情问题，我走的时候同样痛苦，因为我也付出了同样多的感情。”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秦楠加了糖包，用咖啡勺一边搅拌一边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走了，离开了他去奔你的前程。你知道他毕业之后一直在做什么吗？”

　　“我没有问过他这些事。”

　　“当然，你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事。你走了之后，他颓废了很长时间，我没有亲眼见过他当时颓废的样子，但是据刘子涛和李煜城形容，他那段时间神情恍惚，就像个废人一样。他没有心情去找工作，亲戚朋友帮他找到了工作，他也拒绝了。然后他就开始了卖画的生涯，被各种画廊和书画经纪人拒绝。为了混口饭吃，他去网吧和咖啡馆画过墙壁画，画过遗像，还画过骨灰盒。这些行当都赚不上什么钱，还经常受气，最后他就辗转在各个公园给人画素描，一幅五十块钱，顺便还卖点油画什么的，但是基本都卖不出去。那个时候他情况好的话，一天能赚一两百块，差的时候一分钱都赚不到，住在租来的，又脏又小的屋子里，总之生活非常潦倒，直到他遇见我。”

　　商蕊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听她继续说。

　　“宋桥和我在一起后生活才有了改变，有了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再也不用去街头卖画，也不用继续窝在小房子里吃泡面，不用去买地摊货穿在身上，也不用再过那样辛苦的生活。当然，为他做这些我都心甘情愿，因为我爱他，从我坐在公园里让他为我画第一幅画的时候，我就爱上他了。一开始，我爸爸并不喜欢他，可是我爸爸爱我，所以他渐渐接受了他，并且把他当成未来女婿培养。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两家父母也见了面，我们就要结婚了。可是我突然发现，他居然还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商蕊看着她的眼睛，她继续说：“商蕊，你就是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人。所以我特别难过，也很害怕，因为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他随时都能见到你。”

　　“你觉得，我对你们两个人产生了威胁？”

　　“他已经两年没有动画笔了，可是最近他又开始画画，而且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偷画。虽然我爸爸不让他再去画画，让他把心思用在工作上，而我并没有强烈反对过他画画。但是那天，当我进入他那间秘密画室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一屋子全部都是你的画像。你知道我看到那么多你的画像时，是怎样一个心情吗？”

　　“你是说，宋桥找了一间秘密画室，在画我？”商蕊的心忽然颤抖起来。

　　“你现在理解我的恐惧了吧。”秦楠说，“我当时几乎崩溃，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当他再次拿起画笔的时候，不知道该画什么，那一刻他只想到你，然后一幅接着一幅画个不停。我永远都忘不了眼前的场景，房间里全部都是你，画画时他只想到你，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我们就要结婚了，他却在做这种事。”

　　“然后……然后呢？”商蕊问。

　　“然后我们吵架了，吵得很凶，在我们还没有停火的时候，他妈妈打来电话，宋桥的爸爸住院了，是急性心梗。”

　　“宋叔急性心梗？他现在人怎么样？”

　　“做了手术，搭了三个支架。医生说如果再晚送去二十分钟，人可能就不在了。宋桥一直在医院陪爸爸，现在他做完了手术要好好修养，不能动气，不能再受刺激，否则还会有危险。”

　　“天哪，我记得他爸爸身体一向很好的。”

　　“商蕊，我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再见宋桥了？”秦楠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和宋桥就算好过一段时间，但那终究是过去，现在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而且各自都可以生活得很好，能不能不要打破这个平衡。”

　　“就算我们现在有各自的生活，但是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商蕊说。

　　“也许你可以这样想，但是宋桥并不这样想，他现在还对你心存幻想，这会直接影响到我们俩的婚姻。如果你继续和他见面，他的这种想法就会越来越强烈，毕竟你们当年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分手，所以他才会对你念念不忘。”

　　“他是个成年人，他会有自己的分寸。”商蕊搪塞道。

　　“不 ，他没有分寸。”秦楠说，“难道你不了解他吗？也许搞艺术的男人都是这样，脑子里有一根筋，只要是他渴望的事，总会坚持下去。你想想，这件事如果他继续坚持会怎样，我们也许就无法结婚了。他爸爸和妈妈一直期待我们早点结婚，他们想看着宋桥过上稳定的婚姻生活，他们想抱孙子，你能理解吗？”

　　商蕊听完这席话之后，心里变得沉重起来，一言不发。

　　秦楠又说：“商蕊，我希望你这样做并不是出自己的自私，如果你对宋桥还有一丝感情，你就站在他的处境想一想，他要是还继续坚持自己的执念，事情将会变得多么糟糕。他不但会困扰你的生活，还会毁了自己的婚姻，毁了自己的前途。宋桥的爸爸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身体再出现什么毛病也说不定。而宋桥将失去现在的一切，难道还要让他去公园里卖画吗？他已经三十岁了，你我都明白，他不是绘画天才，成不了毕加索或者徐悲鸿。他现在在鼎秦公司做副总多好啊，锦衣玉食，前途似锦，等我爸爸退休以后，整个公司都可以交给他。难道，你舍得让他毁了这一切？”

　　秦楠并不知道商蕊其实没有男朋友，但这并不重要，商蕊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对于宋桥，她想得却不可得，想放又舍不得。她能从秦楠的话中听出她对宋桥浓浓的爱，她是秦中强唯一的千金，还可以如此恳切地来求自己，她的心中真的出现了深深的恐惧，害怕宋桥因为自己离开她，从这个角度讲，她是一个好女人，以后也一定是一位好妻子。如今秦、宋两家人都在盼着二人结婚，宋桥的幸福也许就在婚姻里，虽然自己仍爱着宋桥，但是自己的爱，真的比宋桥的前途和秦宋两家人的幸福还要重要吗？自己如果只是希望得到宋桥，会不会太自私了。

　　秦楠说：“商蕊，我知道这可能很难，但是念在你和宋桥相爱一场，让他断了对你的念想吧，别做出毁掉自己的傻事。”

　　商蕊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她就像还未开始战斗就已经失败的士兵，秦楠说的都是对的，宋桥的幸福和前途在秦楠的身上，并不在他自己的身上。即使商蕊心里难受得像刀在割肉，也不能因为自私让宋桥放弃现在的一切，更不能让宋父宋母伤心流泪。

　　“好吧，秦楠，你说的我懂了。你要我怎么做？”

　　“谢谢你，商蕊。”秦楠说，“用你的方法拒绝和他再见面，让他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让他死心。如果有可能的话，劝他别再画画了，因为他一旦画画就会想起你，他需要在公司好好工作，画画并不能帮助他什么。”

　　商蕊点点头，“我答应你，让他对我死心。但是我不会帮你劝他放弃画画，这是他生活的动力，我也了解他画画的天赋，就算他成不了毕加索或者徐悲鸿，他终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我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