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与飞鸟》李昊川

35、Chapter.17

　　李煜城陪王映萱吃了晚饭，然后送她去车站，两人各自回家。他到家时已经是夜里九点，想起白天负气而走的苏曼文，心中还有担心，于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问她在做什么，回家了没有。等了半天苏曼文才回复信息，说自己没有回家，心情不好，在喷泉广场溜达。

　　李煜城又发信息：“因为我和王映萱的事？”

　　苏曼文回复：“不光是因为你的事，还有很多事，心情很烦。”

　　“快回家吧，一个女孩晚上在外面溜达不安全。”

　　“你还关心我吗，你不是有你的小姐姐吗？”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我是不喜欢你，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背叛我。”

　　“背叛？这个词严重了吧，我俩只是假的男女朋友。”

　　“你一场戏还没有演完，又去演另外一场戏，你说这算不算背叛？”

　　“曼文，跟你在一起时是为了演戏。可是这第二场，我没有在演戏，我不能总是在演戏。”

　　等了很久，苏曼文才发出一条信息：“你能不能不要去见那个女孩了，至少在我俩的约定结束之前不要再去见了。”

　　李煜城想了很久，没有回复。

　　苏曼文又发来一条：“你不愿意是吗？”

　　李煜城回复道：“对不起，但是我会遵守约定，帮你把戏演完。”

　　苏曼文没有再回复信息，她孤独地站在路灯之下，长叹一口气，想起李煜城，又想起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开心的样子，心中顿时感到酸楚。在李煜城的心中，一定觉得那个女孩比自己好，等到这场荒唐的约定结束后，他也许就会变成她的男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苏曼文曾经认真问过自己，到底会不会喜欢上李煜城，当时的答案是“不会”。李煜城不够帅气，个子不够高，性格不够活泼，只是一个闷闷的历史老师而已。当他陪在她身边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他的缺点，而现在就要失去他了，回想一下，其实他的优点也挺多的。那个不会喜欢上他的答案，也许不一定是准确的。

　　她讨厌自己纠结的性格，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对李煜城报以怎样的感情，但是她对他已经有了一份依赖，这种依赖以后会发展成什么，她无从知道，此时此刻她只希望李煜城别离开她，仅此而已。

　　这次微信通话之后，李煜城和苏曼文一连四天都没有联系，那种感觉就像两个本来十分契合的齿轮，分开之后再遇见，竟然各自都变了形，无法再咬合在一起。情感上不论大小的变化，总是能深深地影响人们的行为。

　　苏曼文还是很想李煜城，但是她就是不想主动联系他，强大的自尊心在和她对抗，觉得李煜城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大胆来追求，而不是小心翼翼问她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就退缩。她现在没有男朋友，李煜城是最有机会成为她男朋友的那个人。只要他再努努力，脸皮再厚一点，她说不定会答应他的请求。可是他竟然都不坚持，而是立刻换了一个目标。

　　现在一想起这件事苏曼文就生气，那个叫王映萱的女孩明显没有自己漂亮，她和李煜城认识的时间也短，可是这个混蛋李煜城竟然一门心思铺在她身上，完全冷落了自己，他一定会后悔的。

　　昨天有一股北方的寒流来袭，全市突然降温，本来心情就糟糕的苏曼文不幸感冒了，晚上发了一夜的烧，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今天她没有去上班，头晕体虚，完全没有胃口吃完，只想躺在被窝里休息。

　　苏父苏母感觉女儿这几天情绪不高，也没见她和李煜城联系，猜想两个人可能是吵架了。看着女儿卧床养病很可怜，苏母给李煜城打了一个电话，说苏曼文生病了，希望他能来家里陪陪她。李煜城立刻答应了，说下了班就来。

　　下午四点钟，李煜城上完了两节课便离开学校，买了苏曼文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直奔他们家。昨天晚上王映萱给他打电话，说了一件让他意外的事，她说出版社给了她一个去广东长隆旅游的机会，她一个人去会觉得很孤单，就问李煜城愿不愿意一起去。与李煜城相识的这段时间里，她对他的好感越来越浓，觉得他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理想男人。外出旅游是一个好机会，她希望能借这次机会和李煜城确定关系。

　　李煜城有点犹豫，去长隆玩一个来回需要五天，他至少要向学校请三天假，其次，苏曼文的爸妈还没有走，如果他陪着王映萱去长隆旅游，苏曼文就只能对着爸爸妈妈唱独角戏了。

　　他现在处在两难的境地，苏曼文和王映萱同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如果抛去杂念，只谈喜欢的程度，他当然喜欢苏曼文多一点。可是苏曼文对于他来说是缥缈的、遥远的，他从来就没敢想能娶到这样一位美人，如果非要知难而上，那便是自不量力。而王映萱不同，虽然她没有苏曼文那样耀眼，但是她就近在咫尺，看得见摸得到，他们是一类人，她不会嫌弃他，也不会有人说李煜城配不上王映萱。

　　他自问很多遍，自己跟苏曼文到底有没有可能，最后的答案是没可能。既然如此，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王映萱，他已经三十岁了，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都会伤感地想，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要孤独终老了。苏曼文不是上帝派来解救他的女神，但王映萱一定是。于是他下了决心，跟苏曼文请几天假，陪王映萱去长隆旅游。

　　李煜城来到苏曼文的家，苏父苏母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他们见到李煜城很高兴，让他先去里屋陪一陪苏曼文，稍等一会儿就开饭。不管什么时候，李煜城对于苏曼文的爸妈总是有亲切的感觉，他们是两位难得的好人，把对女儿的爱延伸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感到自己被宠爱。他们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岳父岳母，只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李煜城来到苏曼文的卧室，后者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床头放了半杯水和两盒药。苏曼文的脸色不大好，嘴唇很干，眼神有气无力还有黑眼圈。

　　“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李煜城问。

　　“比昨天强多了，昨天感觉快要死掉了。”苏曼文说。

　　“昨天就生病了，为什么没有给我说？”

　　“我怕打扰你跟小姐姐约会。”

　　“我们没有约会，我这几天都在上班。”

　　“我无所谓，你和谁约会跟我又没有关系。”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一点热水吧。”李煜城去拿热水壶。

　　“不用倒了，我不渴。”苏曼文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看我，你就跟我爸妈说你没空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会认为我俩吵架了。”

　　“吵架又怎么了，情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我答应过你，要安稳地把这场戏演完。”李煜城小声说。

　　苏曼文一脸伤心地说：“所以你来看我，也只是为了演戏？”

　　“我说错了什么吗？”李煜城疑惑地问。

　　“没什么，你做得很对。”

　　李煜城忽然反应过来，说道：“对不起，你生病了，我也应该过来看你。”

　　苏曼文说：“你现在一定盼着我爸妈早点走，那样你就彻底自由了。”

　　“我没有这样想过，叔叔和阿姨对我很好，他们愿意在西安住多久就住多久。”李煜城说，“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这个周末要去一趟长隆，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你要去旅游吗？”苏曼文立刻警觉。

　　“嗯。”

　　“你和谁去，和那个小姐姐吗？”

　　“不是。”李煜城决定编一个谎，“我和其他朋友去，男的。”

　　“哪个男的。”

　　“刘子涛。”

　　苏曼文拿起手机，“我有刘子涛的微信，我问问他是不是这样。”她说完便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刘子涛，佯装发微信。李煜城没想到苏曼文立刻会验明真伪，他用手按住了她的手机，很不好意思地说：“别发了。”

　　“是小姐姐，对吗？”苏曼文眼中充满伤感。

　　李煜城沉默地点点头。

　　“你们已经发展到去旅行的地步了？”

　　李煜城说：“她们出版社有去长隆旅行的名额，所以她想让我一起去。”

　　“你知道一起去旅行意味着什么吗？”苏曼文问。

　　李煜城深呼吸，压低了声音说道：“苏曼文，我今年三十岁了，我总要找到一个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女孩，我不能一直这样单身下去，我也好怕以后变成老剩男。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我不明白你生什么气，你又不喜欢我，又不想我和别的女孩接触，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苏曼文把委屈都憋在心里，挤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你喜欢她吗？”

　　李煜城狠了狠心说道：“喜欢。”

　　苏曼文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想要哭泣，但是努力忍住，最后对他说：“出去。”

　　李煜城走出卧室，关上房门。苏曼文把头蒙进被子里，眼泪一滴滴往下流，忍不住抽泣。

　　苏父苏母已经将四个菜摆上桌子，还差一个菜和一碗汤。苏母指挥：“煜城啊，帮我摆一下筷子，老苏，盛米饭。”饭菜都做好后，苏母进屋叫苏曼文吃饭，看见女儿用被子把全身都蒙住，好像又不舒服了。

　　“乖女儿，起来吃点饭，吃完了再睡。”苏母说。

　　苏曼文隔着被子说：“我不饿，我只想睡一会儿。”

　　“不吃饭病怎么能好。来，听妈妈的话吃一点。”

　　“你们吃吧，我真的不饿。”

　　“这孩子，那我用盘子给你拨出来，等你有胃口了再吃。”苏母走出卧室，“看来得去输液，光吃药也不见好。”

　　苏父说：“感冒嘛，还是能不输液就不要输液。”

　　“你看孩子一天都没有吃饭，别给饿坏了。”

　　“饿不坏的，等一会儿舒服一点她就有胃口了。”苏父说，“来，咱们先吃，煜城动筷子。”

　　李煜城的内心也是波澜四起，他并不想对苏曼文说出那些话，可是一个没忍住就说出了出来。现在他只好故作镇定，不能让苏父苏母看出马脚，这场戏已经演了大半，他要坚持演完，让他们没有怀疑地离开西安，完成和苏曼文的约定。

　　这一餐饭李煜城吃得十分没有滋味，因为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饭快吃完的时候，苏父说：“煜城啊，我和你阿姨准备这个礼拜天回去，机票已经买好了。”

　　李煜城一愣，没想到苏父苏母这就要回去，苏曼文也没有告诉他。和王映萱去长隆旅游的时间是下周五，也就是说，在旅游之前这场漫长的大戏就该结束了。李煜城内心感到一丝解脱，说道：“叔叔阿姨，你们不再多住一段时间了？”

　　“已经住了够久了，也该回家了。”苏父说，“这段时间你总是来陪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这都是应该的，我喜欢陪你们。”这句话倒不假，李煜城的确喜欢陪他们。

　　“煜城，今天反正也有时间，有一些话想跟你聊一聊。”苏父说。

　　“叔叔您说。”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来西安之前，我和你阿姨是不太希望曼文留在西安的。这个你应该理解，因为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身在异乡，我们总是担心她。我们希望她能回淮安做一个稳定的工作，哪怕收入少一点，但是可以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能照顾她。不过呢，现在我们的态度变了，因为她找到了你，我看到你们相处得很好，她一点也不孤单，你也很会照顾她。说来我有点惭愧，曼文从小我就比较惯她，害得她现在走到哪里都需要人照顾，还好这里有你。”

　　“叔叔，我照顾她是应该的，曼文也很会照顾自己。”

　　苏父继续说：“我能看得出来，曼文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曼文，我觉得这就是命啊，你想想看，你们两个人本来离得那么远，却偏偏在这里相遇了，又走到了一起，其实很不容易。我以前还特别害怕曼文找那些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她的运气还是挺好的，找到了你这样优秀的小伙子，人靠谱，又善良，我和你阿姨都很满意。”

　　“叔叔，您过奖了。”

　　“有些话呢，其实我不该说。但是我和你阿姨马上就要回去了，不说的话怕是很长时间都没机会跟你说了。我和你阿姨特别喜欢你，而且我们很清楚，曼文就需要你这样的男人，我们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地爱彼此，认真谈恋爱，然后结婚。”

　　“嗯。”李煜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煜城，你今年三十岁了，早都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曼文今年二十五岁，也不小了。叔叔不是催你，但是你们不能光是谈恋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

　　“结婚？”李煜城脱口而出。

　　“对啊，难道你们没考虑结婚吗？”苏父问。

　　“考虑了，叔叔，我们考虑了。”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苏父说，“我说这个话可能有点自私，不过曼文在西安没有亲人，她又打定了主意以后留在西安，我们就希望她能在西安有个家，这样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我想你父亲也应该希望你早点结婚吧，既然你和曼文都这么好了，是不是该把结婚的事排上日程了？”

　　李煜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些话，吞吞吐吐地说：“叔叔我……我肯定会……排上日程的。”

　　“那就好，你要不要回去跟爸爸把这件事情商量一下？在我和你阿姨回去之前，告诉我们商量的结果。”

　　“叔叔，我……商量，回家我就商量。”李煜城回答得很勉强。

　　这时卧室门突然打开了，苏曼文穿着睡衣，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眼神悲愤，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爸，你别再为难他了，他是不可能跟我结婚的。”

　　苏父苏母一起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问道：“为什么？”

　　苏曼文深吸一口气，哀怨地看着李煜城说道：“跟你们说实话吧，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没有男朋友，他只是我请来的一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