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与飞鸟》李昊川

3、Chapter.2

　　时间走过一年半，春天又一次悄然无息到来。
　　这一天宋桥很早就起床，秦楠还在熟睡，她被男友下床的声音吵醒，噘着嘴哼唧了一声，又将头埋进被子睡着。宋桥洗漱完毕进入衣帽间，穿上衣橱内最贵的一套西装，又照着镜子将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才出门上班。他今天到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一些，因为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今天将会有几位贵宾莅临，这件事对于他和公司来说都很重要。
　　宋桥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适应角色的改变，自从开始管理印刷厂后，他再也没有摸过画笔。这件事就像戒烟一样，开始那几天心中总是难受的，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发现，没有它生活一样会正常运转。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囊中羞涩的画家，而是一个生意人。秦中强的目的很明确，先让宋桥在印刷厂练手，等能力长进了再委以重任。在旁人看来，宋桥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两年前他还在公园里卖画为生，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秦家的准女婿，手下有企业，出入有豪车，回家有豪宅又有美女相伴。你只能叹，世事总无常，阿甘的妈妈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
　　关于今天即将到来的贵宾，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上海的山果集团来函，说将派代表来洽谈两个公司的包装印刷品业务。
　　山果集团是全国排名第三的方便食品企业，每年的出货量非常巨大，而且还有不少海外出口份额。因此，山果集团对于包装品的需求量也非常庞大。鼎秦公司旗下有全市最大的印刷包装厂，当然，现在这个厂由宋桥来打理。鼎秦公司对于山果集团西安分厂的订单垂涎已久，非常想承接下山果集团西北五省的印刷包装订单，所以极为看重这次洽谈。
　　按照约定，今天就是山果代表来公司的日子，为此，宋桥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准备材料、样品，当然还要准备几种谈判计划。
　　这段时间里，宋桥兢兢业业，把心思都铺在工作上，虽然没做出太大成绩，但也没犯什么错误。秦中强对于宋桥的能力不置可否，既不表扬，也不批评。
　　如果想证明自己，今天一定是个好机会，宋桥早上起床时就这样对自己说。
　　他早上一直和领带与衬衣过不去，摆弄来摆弄去，又照了无数遍镜子，希望自己的仪容得体。他一遍又一遍翻看材料，思付稍后洽谈的细节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自宋桥接受这项工作以来，还没有与如此重量级的企业合作过，因此心中不免紧张。他本想亲自去飞机场迎接贵宾，没想到山果集团的人说，西安分厂会有专车去接，就不用麻烦他们了。宋桥知道这些大企业的人做事都比较干练，不喜欢拘泥于这些小节，也就没再客气，在公司准备接待。
　　大约下午两点，一辆黑色的奥迪驶进绿树成荫的厂区，停在几棵樱花树下，山果集团的代表终于到了。宋桥早已在此等候，车上连同司机一共下来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位四十多岁，又高又瘦的男人是这次业务洽谈的主要代表，名叫唐智蕴——山果上海总部的高管。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高管，她下车看到宋桥后，忽然露出难掩的惊讶。这一刻宋桥也看清了她的模样，他呆住了，顿时心中好似有电流经过，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位女高管竟然是商蕊，那个曾经让他爱得刻骨铭心，却又离她而去的女人。宋桥和商蕊是大学中甜蜜的恋人，生命中曾经唯一的伴侣。
　　当商蕊缓缓走来时，一阵轻风刚好吹过，无数粉色的樱花纷纷飘落，她好像是从梦中走来。片刻间，宋桥忘记了别人的存在，也没有听清别人在身边说了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毫无征兆，毫无防备，那个阔别了八年的恋人，那个带给他难忘甜蜜和痛楚的人，就这样出现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偏偏在他快要淡忘时，又与她不期而遇。商蕊曾是大学校园里明艳动人的校花，宋桥记得那年初见商蕊时，她捧着一摞课本走在落满黄叶的校园，她撩拨秀发时，刚好一缕金色的夕阳打在她的脸上，宋桥远远看到这一幕，那画面美如梦境，永远也无法难忘。也就是这一次不经意的注视，他便被她的美貌所打动。
　　如今商蕊更美了，焦糖色的长发泛着波浪滑过白皙的脖子，柳眉细长，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玲珑的琼鼻，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鹅蛋脸，看得人心神荡漾。她今天穿着修身的韩式职业装，显得身材曼妙纤细，透着五分成熟，五分少女的魅力，既婀娜又优雅。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商蕊先开口，声音依然动听。
　　宋桥方从梦中醒来，“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唐智蕴看看两人，问道：“你们二位认识？”
　　“我们是大学同学。”商蕊说。
　　“原来是老同学啊，他乡遇故知，真是难得。”
　　“是啊唐总，真是太巧了，巧得我都不敢相信。宋桥在大学时很照顾我的。”
　　“既然是熟人，那我想这次合作的事就好谈多了。”他的普通话中带着浓浓的上海口音，“我是唐智蕴，今后请多关照了。
　　宋桥努力恢复自己的职业状态，商蕊的出现虽然让他倍感意外，但是今天的主题是谈判，是生意，安排不能被打乱。宋桥先把四位客人迎进办公室，喝了几杯好茶，寒暄了片刻之后，便带他们在各个车间里参观，顺便讲解公司的硬件实力。之后宋桥又将他们领进产品室，展示了鼎秦公司为其他大企业印刷制作的各种包装品，其中大多数是纸制品和铝箔制品，还有少量的木制品和不锈钢制品。从唐智蕴的表情上看，似乎对鼎秦公司比较满意。
　　宋桥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停留在商蕊身上，后者在这段时间显得更为自然，也总是对宋桥报以客气的微笑。宋桥觉得这种微笑表达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商蕊失去联系已经八年了，这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足够让人淡忘和释怀很多事情。两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学生，生活也彻底改变，所以这种距离是真实的。宋桥也只好对商蕊还以礼貌的微笑，时而聊几句，也都是礼节性的客套话。想到两个人曾经甜蜜得像一个人一样，宋桥的心里还是有点酸楚。
　　参观完毕后，两个公司的代表在会议室认认真真洽谈了一个半小时，由于宋桥的准备很充分，山果集团也早有意向，这次生意谈得很顺利，只是一些细节还需要向总公司报批，但是合作的大势基本已经谈妥。
　　宋桥对今天的结果感到满意，设宴款待山果集团的贵宾。他还记得商蕊喜欢吃什么菜，正准备让助理去加菜，结果对方没有打算吃饭。唐总晚上还要乘飞机去成都，而其他人还要回分公司忙工作。宋桥不好挽留，只好作罢。商蕊临走前和宋桥互留电话，又加了微信。她告诉宋桥，自己被总公司暂调到西安分公司，看来要在故地居住一段时间了。说完便和唐智蕴一起乘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