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高塔·ⅩⅩⅩ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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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尼科与加兰在地下室就工坊的设计问题说了很久，而在他们的上一层，一楼的谢莉尔和纳西也就谢莉尔的前途问题聊了不少时间。
当年刚毕业没多久的时候，谢莉尔因为真切地认识到自己能力的有限选择了急流勇退。但是经过一年的打下手和加兰的教育，现在的谢莉尔和当时在魔兽店工作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以她如今的水平，不说老牌魔法师的助理，当一个年轻魔法师的助理也不会有人说是痴心妄想。
但谢莉尔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纳西不想她错过了绝佳的机会，于是劝她离开普瑞普勒去应征助理的工作。
谢莉尔还很年轻，有足够的精力和资本去外面拼出点名头。而且与奎琳兄妹和加兰这三位魔法师的关系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人脉，几乎可以保证她在外行走时的畅通无阻……如果谢莉尔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话。
这也是纳西并未全力鼓励谢莉尔出去打拼，而仅仅是告诉她你可以有选择的原因之一。
谢莉尔的父母去世得早，但她的天赋出现的时候也很早。这两者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差多少时间，谢莉尔虽然经历了无父无母与贫穷的苦难，但却没有真正地见识到在大人的社会里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的心思很单纯。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二手书店是我父亲的遗产，我有守护它的责任但你没有。你本来也只是为了帮助我而来的，现在我一个人运营也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地去寻求更好的未来。”
纳西的一番话十分真诚，处处都是为了谢莉尔着想，她并不希望谢莉尔在考虑前路时将她的书店列在不愿意出去的理由中。
但是谢莉尔却仍旧不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助理的工作。
不过毕竟是好友的谏言，她还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个晚上。
她开始思考当时的自己是为什么放弃了这一条无数的魔法学徒都走过的路，开始思考自己来到普瑞普勒之后的点点滴滴和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到底想要什么。
是无尽的知识还是宁静且一成不变的生活。
“纳西。”
想不出答案的谢莉尔又找到了友人，“如果，如果我把加兰教给我的那些知识都教给你，你会选择离开普瑞普勒吗？”
“……”
纳西定定地看着谢莉尔，然后十分肯定地回答：“我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一样，谢莉尔。”她的眼中翻涌着很多谢莉尔看不懂的情绪，“这里是我的根，我没有办法舍弃我的根。我无法完成父亲的期望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那么至少，我要守护住他留下的遗产。”
“但是你也可以聘用普通人来经营书店。”
譬如魔法学徒的家人，没有资质但对魔法不算完全没有了解，用来经营二手书店是再合适不过了。谢莉尔虽然这么说，可她内心也明白纳西不可能会接受这个建议。
果然，纳西听了她的话后几乎马上就摇头拒绝。
“不，我不放心。”纳西转过身，不再让谢莉尔看到她的脸，“父亲的死因你也知道，我不能违心地说我对魔法师完全没有芥蒂。即使出去成为了助手，我也不会忘记我唯一的亲人是因为什么而丢失了生命。更何况……万一有人发觉我家曾经和净林有过来往，我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
“……对不起。”
谢莉尔垂下头，她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她又转过身，神态和刚才没有区别，“但是想从我的选择里寻找方向是行不通的，我们的基本条件就不同，我的抉择对你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随后纳西轻轻地笑了，面带鼓励地拍了拍谢莉尔的肩膀：“我知道你其实有自己决断的能力，这件事情还不算很急，你可以慢慢地想，我又不会把你扫地出门。最多……我们两个人以后老死在沙漠里咯。”
“纳西！”
谢莉尔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好友，心里的挣扎更加剧烈。
论知识的获取，再好的书店也没有跟在魔法师身边来得有用。
更何况纳西经营的小店货源非常有限，能淘换到的基本都不是专业性很强的书籍。
……但是，谢莉尔这种年轻又没有太多经验的学徒，也得不到跟随在魔法师身边的机会，至多是能借阅到魔法师的一部分书籍库藏。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外面的魔法师可不是奎琳或者加兰，不会那么宽容地对待谢莉尔的失误。自从听说了纳西的故事和加兰的遭遇，她也不由得对那些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魔法师产生了畏惧。
尽管谢莉尔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魔法师哪有空闲去管她们这些小喽啰的爱恨情仇，可一旦引起了注意，几乎是没办法逃脱的。
只听说过学徒得罪了魔法师而被处置，从来没有发生过学徒追杀魔法师的事情。
“唉……”
在房间独自思索的谢莉尔口中漏出一股无奈的叹息。
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了，连那样声名在外的诡咒魔法师都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坏人，还有什么消息是能够相信的呢？
谢莉尔思考想去，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对魔法师生出了一丝恐惧。
最好的证明就是——明明已经可以去竞争助手的职位，她却还在这里思前想后磨蹭着。看上去似乎是为了前途好好考量，其实是她不愿意再回到压力巨大的争斗场，渴望和好友一起平静地生活却又不忍心辜负对方的好心。
但既然纳西已经明说如果谢莉尔还是选择留下的话她们两人就相依为命，那么……
那么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不过出于慎重的态度，谢莉尔暂时没有把她的决定告诉纳西，只是和往常一样吃饭、看书、睡觉。在这期间，纳西没有催促过好友快点做下决定，就像她承诺的那样无论何时都欢迎谢莉尔常驻在小小的二手书店。
——
偶尔，加兰会为艾尼科去砂脊城购买材料。
因为艾尼科出生在砂脊城，他不适合在那里抛头露面。他的父母还在那座城市里生活着，即使遮住面貌也可能被血亲认出从而暴露身份。
于是外出成了加兰的工作。每当他要离开去物色材料时，总会带上谢莉尔一起，后者每次也没有多想就高兴地应下。
对谢莉尔来说这仿佛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纳西却从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中看出了点苗头。
作为曾经被加兰学长的光辉笼罩的学弟学妹中的一员，理智崇拜偶像的纳西十分清楚，他的亲和绝不是无限度的，也绝不是无差别的。
即使谢莉尔算得上是加兰的救命恩人，可这也过于微妙了。
尤其是她无意间看到的，加兰学长放在谢莉尔身上的眼神——就像是一泓温温的水流。没有炽热滚烫的灼烧感，也不是全无温度。
人是有适应性的。
当谢莉尔适应了这样温暖的视线时，其中的火焰就再提高一些。不断地适应、不断地提高，最后即使那双异色的眼瞳内包含的热度已经可以将其他所有的感情全都燃烧殆尽，已然逐渐适应了高温的谢莉尔也不会觉得难受。
温水煮青蛙，对追求谢莉尔来说真是一个妙招……纳西暗暗地想。
自从发现了这件‘隐秘’，加兰的所有行动在纳西的眼里都变得别有用心。
现在想来堂堂一个魔法师，居然还每天都和她们挤在一张餐桌上和普通人似的吃菜喝汤，就算这个魔法师是向来没有架子的加兰也十分不可思议。
——这绝对是为了能够每天和谢莉尔有相处时间而想出来的借口。
作为谢莉尔多年的好友，纳西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
加兰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很好很好的魔法师。但是加兰和谢莉尔……
深刻体会过魔法师与其他普通阶层的平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的纳西，无法昧着心称赞他们的结合一定是美好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头疼得按住太阳穴，纳西心中的无语之情泛滥成了一片大海。
怎么就看上谢莉尔了呢？
加兰那样的人物，怎么就看上了谢莉尔呢？
光辉学院所有的女性学徒里不说百分之百，起码也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对加兰心怀敬仰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感情。更何况加兰那届的毕业生中就有几个十分杰出的女性魔法师，有了她们作对比，为什么他还能对平平无奇的谢莉尔产生好感？
一时之间，纳西也不知道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
但她很肯定这一定是件麻烦事！
他们没能走到一起倒还好，要是真的成了恋人的关系，谢莉尔今后该怎么办啊？
头疼，太头疼了。
要她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当个旁观者，纳西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要她故意从中作梗，这也是肯定不可能的。
不说糟蹋别人纯真的爱意是一件多么恶劣的事，就凭加兰的身份和谢莉尔对加兰的态度，她也不可能做手脚。
想来想去，还是找当事人问问最稳妥。
当谢莉尔被纳西拉去说悄悄话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受不了自己的拖延，想针对出去或是留下的问题给说个清楚。
然而，纳西一开口却是：“谢莉尔，假如……我是说假如，加兰学长喜欢上了你，你会不会和他一起走？”
“……啊？”
谢莉尔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对纳西提出的问题她一头雾水。自己向来靠谱的好友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别想太多，模拟一下我说的情景然后回答我。”
“哦，好吧。”
应下之后，谢莉尔照着纳西的说法努力地去想象……但没能想象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件，连在想象里都不会发生的零几率。
看到谢莉尔的表情，纳西心中大约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小傻子完全没发现加兰的动作，不过按照她的性格，恐怕就算发现了端倪也只会催眠自己说这是加兰对救命恩人的亲切。
“我……呃……”脑补不出来那场景的谢莉尔磕磕巴巴地回答，“我觉得我可能会拒绝？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他吗？这次还为了他这么拼命，为什么会想拒绝？”纳西对好友的回答持十分的质疑，并不相信事到临头的时候她真的忍心婉拒加兰的邀请。
“因为……我们不合适。”她呐呐地说道，“我总觉得……”
谢莉尔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但纳西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认为自己配不上加兰。
这也难怪，毕竟就算是身为她好友的纳西也觉得谢莉尔是真的配不上加兰。要是几年前有人告诉她加兰看上了谢莉尔，纳西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想看她笑话。
这件事谁知道了都难免要感叹一句“一个普通的魔法学徒真是何德何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样对加兰有些微妙，但纳西确实安心了。
只要谢莉尔认得清自己的位置就好，她一向擅长这么做，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不管纳西心里怎么考虑，反正谢莉尔只觉得她想得太多，她口中的‘假如’不可能发生。
加兰不可能喜欢上自己，谢莉尔十分确定这一点。
不能够把亲切当成是爱的表现，在与加兰相处的过程中，她时刻铭记着这句话。只是因为他的几个亲近举动就浮想联翩的行为，谢莉尔曾经有过……所以她非常厌恶，厌恶擅自误解加兰的自己。
厌恶干渴的旅人看到一小潭湖水的海市蜃楼就急切地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地爬向虚幻的行为。丑陋且毫无尊严尊严，在脑中幻想了许多湖水的清甜可口，最后却又得不到一滴的笑话。
谢莉尔不想在加兰面前成为这样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高塔·ⅩⅩⅩ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