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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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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赵莱月和盛驰入住在怀荫县的一家小旅馆里。
怀荫县是个小地方,盛驰和赵莱月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一家正规酒店。最后迫于无奈,只能入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小旅馆设施陈旧,连门锁都不是很牢靠。
虽然“扫黑除恶”转向行动已经把怀荫县的黑恶势力整治完毕,但路上仍旧可见一些大花臂、光着膀子的社会人士。
盛驰担心赵莱月独自睡一间不安全,赵莱月也对这个陌生地方没什么安全感。
思来想去,她就同意了盛驰同住一间的想法。
说是同住一间,实际也有两张单人床。
再加上两人确立关系之后,盛驰也经常去赵莱月家。因此,此刻两人待在一间房里,也并不会尴尬。
盛驰坐在书桌前,正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事。
小旅馆里有好几盏灯都坏了,光线昏暗。
赵莱月看着他的背影,把玩着手机,有些出神:“闫院长的事,怕是没什么转机了。”
盛驰没回头,只是低声安抚她:“明天再去孙翠他们村里问问消息吧,既然都来了,就去试试吧。”
“也好。”
盛驰坐在电脑前,一直忙碌了很久。
赵莱月知道,江海路分局才成立没多久,正是琐事繁多的时候。盛驰这时候放下一切,请假和她出来,是很不容易的。印象中,除了母亲赵琼兰,似乎从没人把她看得如此重要,也从没有人把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从前一直觉得,没有一个人会没由来的对一个人好。
可在盛驰身上,她相信了。
因为他爱她,所以想对她好。
就像她爱他,舍不得伤害他一样。
她从前不擅表达,才会一次次地把他推远。可后来再次重逢,她才明白,她爱盛驰。盛驰像是她的毒瘾,她能戒掉一次,却不一定能再戒掉第二次。而事实上,从李中建闹事上门,盛驰夜晚赶来的那一刻起,她已暗暗决定,宁愿让她的毒瘾深入骨髓,也绝不会再去放开他。
纵然她有那么多的秘密,横亘在他们之间……
甚至秘密被披露时,可能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付之一炬。
但赵莱月还是想拼了命地,要去奔向盛驰、和他一起。
她不想离开他,更不愿离开他。
她下了床,走到他的身边,从背后圈住他的脖颈,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说:“盛驰,谢谢你这么帮我。”
他轻轻笑了一声,“这是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情,只要是任何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达成。”
工作已彻底完成,盛驰阖上电脑,站起来,转过身,抱住她,压在她耳边幽幽地笑,“如果你真想谢谢我,那我跟你求婚的时候,一定不要太为难我。”
“你瞎说什么呢。”她垂下眼,不看他。
赵莱月从没奢望过,怀揣着那么大的秘密,还能和盛驰修成正果。可如今一步步走过去,她却越发觉得自己贪心,贪心地想掩盖秘密,贪心地想要和盛驰有个结果。
她告诉他,“今天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我很震惊。”
盛驰却说,“事情都有黑白两面,很多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都是黑的。”
她昂起脑袋,对上他的目光:“盛驰,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做一名亲子鉴定师吗?”
盛驰微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因为我的莱月,虽然面上冷着,但心里头,一直是个有热血,充满正义感的人。”
赵莱月扑哧笑了,“只有你一直这么说我。”
他没回答,只是笑着静静地看她。
她说:“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关于打拐的故事,有个孩子被人贩拐走,他的妈妈一生为了找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可最终都没能找到,最后他的妈妈年仅五十,就因为车祸,死在了寻找孩子的路上。我一直很清楚我妈生养我的不容易,更看不得亲人分离,所以才选择了走亲子鉴定师这条道。可后来,因为一些事,我差点违背了我的初衷……”
他像安慰小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世上哪有任何事情是能完美无缺的。是人都会犯错,你会,我也会。”
回想起过去的事,听着他这番话,赵莱月鼻子有些发酸,“我还记得,六年前我们相识,就是因为那场亲子鉴定。盛驰,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对上他的眼,欲言又止。
“嗯?”盛驰看着她,目光柔和。
赵莱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把未完的话说完:“我是想问,如果你是张强,有天你发现,你的标本也被替换过了,你会怎么样?”
“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慢悠悠地笑开了,“我有父母,他们对我很好,至于我的生父母,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也已开启新的生活了,失散了就是失散了,没有再找的必要了。”
她追问:“可如果他们还一直在找你呢?”
“应该不可能吧。”
盛驰和亲生父母失散的时候,差不多三岁。那时候,他是有模糊记忆的,他依稀记得,他走失的地方是个小镇,镇上人来人往,他一转头,那个像他父亲模样的男人,就头也不回地把他丢在了人群里。
他是被遗弃的,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想找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关于这些记忆,盛驰从未曾跟任何人提起。
包括养父母,包括赵莱月。
他向来是个洒脱的人,过去的,在他眼里就是过去了,不值得再提起,也不值得再为之难过。
长舒一口气,盛驰告诉赵莱月:“我养父母为了我,付出过了太多。在他们眼里,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而在我眼里,他们也一样。我不想让我的家人难过,所以我宁可放弃寻到亲生父母的机会,也希望他们幸福地生活。我还记得之前大学时候的那次亲子鉴定,我父母为了讨论该不该让我去,半夜里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
盛驰摇头笑了笑,“要是真找到亲生父母,再整一出抢儿子的戏码,估计我妈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还要去孙翠所在的村庄。
盛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说:“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赵莱月不再坚持,点点头,回到了单人床上。
*
县城的小旅馆设施老旧,连旅馆周边情况也叫人堪忧。
凌晨一点,竟还有人在施工,打桩机“突突”地敲着,让人难以入眠。
张强的事情勾起了赵莱月的回忆,她心里头藏着事儿,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隔壁单人床上的盛驰也一样,他向来是个警醒的家伙,听见赵莱月翻身的窸窣声,他扶着脑袋,支起身,问了声:“睡不着?”
“嗯。”
“我也是。”
盛驰翻了个身,睁着眼,仰躺在单人床上,不知哪来的精神头,突然冒出一句:“那要不……一起睡吧。”
他口气是带着疑惑的,但动作确实实打实的笃定的。
“啊?”赵莱月正不解。
一回头,这家伙已经飞快把单人床推了过来,与她并到一块儿。
她本能地就要往后闪,哪知道,盛驰就跟饿虎扑羊似的,一把把她揽住。
赵莱月彻底红了脸。
偏偏这家伙还死皮赖脸地抱得很紧,他把脑袋压在她的后颈,口气颇有点破皮无赖的意思,“莱月,我也睡不着,但我知道,抱着你我就能睡着。所以……我抱着你睡吧。”
“盛、盛驰,你松开。”
“不行。”
他平常挺好说话,这时候却很果断,甚至和赵莱月讨价还价起来,“昨天县医院来回跑了那么久,累坏了,你得体谅我,我抱着你,才能睡着。”
怀荫县是赵莱月要来的,盛驰也是为了她才来的。
这话一出,等同于盛驰拿捏了她的三寸软肋。
赵莱月自知理亏,心存愧疚,只好说:“行吧。”
赵莱月自以为这就已经是让步了,可奸计得逞的坏家伙,却开始得寸进尺。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这次调查的不易,工作的辛苦。赵莱月本来就心疼他忙里抽空陪她过来,此话一出,他主张要个晚安吻,她也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又送上了嘴唇。
这样的买卖,看着都是赵莱月吃了亏。
可在相互喜欢的人面前,再亏本的买卖,也是心甘情愿的。
*
第二天,盛驰和赵莱月又去了孙翠家所在的村庄。
当地人对孙翠家中的事虽有所耳闻,却并不知晓其中详情。
他们不死心,又去了当年检验科医生的家中探寻情况。可惜的是,在那名医生出狱病死后,他们全家都搬离了怀荫县。
自此,县医院里得到的线索,彻底断了。
没有证人,没有证言,仅凭传达室老头子的猜测,加上一份当年的报告,根本无法判定闫院长的无罪。
可同样的,要想将当年亲子鉴定结果出错的所有责任,一切归结于闫院长,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只要警方调取当年的亲子鉴定报告,就能知道当年县医院的操作规范,是有误的。
可当年的检验科医生已死去,根本无从探寻结果。
而活着的闫院长,即便能推掉一些责任,却也势必会沾染上害人人生错换的骂名。
至于闫院长的前途,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
当盛驰和赵莱月回到江城时,闫院长也已经从这场医疗事故的阴影中缓过神来。
他们把搜集到的一切资料告诉闫院长时,闫院长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接受了所有的资料,然后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没多久,赵莱月就听到了孙翠夫妇把县医院告上法庭的消息。
闫院长因涉及其中被牵连,也被人从江海亲子鉴定中心院长的职位上拉下来。
院长的位置被空了出来,等待有人接替。
闫院长工作失误导致他人错换人生的话题,也渐渐平息热度。
大家开始关心是谁会来接班闫院长,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话题。
鉴定中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可回过头来,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赵莱月发自内心觉得,人心薄凉,在职场上,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