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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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驰这边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蒋煦尧那边却还是一团糟。
梅翠苑火灾当晚，消防对八至十三楼进行了喷水灭火。火是彻底灭了，但受灾居民的家里也都成了一片泽国。
大部分受灾居民都决定去酒店窝一夜，但居宁心疼钱，就想着带小羽灵回出租屋里将就一下。
结果一打开门，里头的烧焦气味就扑面而来。
居宁踏着水，进卧室，把小羽灵放到床上，自己则去开窗，想让气味散掉些。
这一切都被尾随而来的蒋煦尧看进了眼里。
他看着居宁趿拉着拖鞋，被水弄湿了半条裤腿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来了火气。他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走了进去，一把抱住正在玩积木的小羽灵。之后，又走到阳台，他攥住居宁的胳膊，就往外拖。
经过上回肯德基那次愉快的用餐，小羽灵对他没那么反感，被他这么抱着，也只用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居宁却慌了神：“你、你想做什么？”
他拉着她下楼，语气不善：“这么潮湿的房子，你要她怎么住？”
“那我带她去住酒店。”居宁自知理亏，声音更弱了几分，“这就去。”
居宁把小羽灵从蒋煦尧怀里抱过去，又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她像只护犊的母猫，生怕被他抢走了孩子。她取了钥匙，反锁上门，跟着蒋煦尧一起下了楼。
居宁抱着小羽灵，看了几家附近的酒店，都不满意，不是客满了，就是价格太贵。
酒店不是慈善机构，都是指望着这次火灾，趁机捞一笔的。
折腾到了将近十一点，居宁也没找到合心意的酒店。小羽灵还小，精力也差，几番折腾下来，她累了，已经依偎在居宁的肩上睡着了。居宁一走动，她的小脑袋就颠一下，不过她是个乖孩子，也不哭也不闹，就自己巴着居宁的肩膀，再调整下位置，继续睡。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蒋煦尧彻底看不下去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走了过去，攥住居宁的胳膊，连她带小羽灵一起塞进后座，落锁。
蒋煦尧开车，居宁坐在后头，又是紧张又是无助。迫于小羽灵已经睡着，她只能压着嗓子问他：“你要把我和灵灵带去哪儿？”
蒋煦尧半个字都没回。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蒋煦尧才把车解了锁，带着她们母女二人上了电梯，按下十五楼按钮，走出电梯，打开门锁，进了他自己的公寓。
给居宁指明客房和洗手间的方位后，他扔了一块浴巾，又丢了两件干净的棉质衬衫给她们。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摔上门。
蒋煦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这母女俩回家。
可能是因为小羽灵？可能是因为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罪？
可他又为什么要把居宁带回家呢？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清楚，如果贸然抢走小羽灵，居宁肯定又会哭得昏天黑地。光是想到她那流着眼泪，楚楚可怜，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样子，蒋煦尧就觉得心里头烦躁。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要是当场放任不管，他自己肯定没法心安。
与其让自己忐忑，折磨自己，还不如让自己随心而为。
蒋煦尧就是这么觉得的。
*
第二天。
蒋煦尧洗漱完毕，穿好衬衫西裤，走出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油烟味。
这房子是蒋煦尧毕业后买的，买来后就一直空关着，直到他回国，才真正住进来。他工作忙，又经常加班，基本不会在家里做饭。只有偶尔他妈过来的时候，会给他烧几样小菜，添点东西。
很显然，这个点他妈根本不可能过来。
他走向厨房，往里头看。
果不其然，是居宁在里头忙碌。
发现蒋煦尧的时候，居宁刚好把早饭做完，准备出来。她一手端着白粥，另一手捧着煎蛋，因为厨房是移门，她没手推开，还是蒋煦尧帮的忙。
她不敢直视蒋煦尧，一直低着脑袋，像个佣人一样。
如果蒋煦尧记得没错，自打重逢之后，或许是出于亏欠，居宁再也没敢正眼看过他一回。
居宁低头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了事的人，“不好意思，灵灵有一起床就得吃东西的习惯，吃不到就要哭要闹。昨晚过来的时候，我有观察这周边，似乎没有什么早餐店。我怕灵灵哭闹吵醒你，就擅自用了你家的厨房，做了点吃的。灵灵挺乖的，早上只需要一碗粥和一个煎蛋就够，我看你冰箱里刚好都有，没经过你同意，就动手做了。要是你介意的话，回头我替你补回来好了。”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蒋煦尧心烦。
她用了他点鸡蛋、大米，居然还想着要还回来。他真想反问她，她既然分得这么清，当初还生下他的孩子干嘛？
见蒋煦尧一直不说话，居宁就更加心虚。
她把做好的煎蛋和粥推到他的面前，语气都有点结巴：“我多做了一份，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吃点吧……”
蒋煦尧没回应她，只是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他看着她：“居宁，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当年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生下她？”
居宁浑身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重逢那么久，这是蒋煦尧第一回，在她面前提这事。她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当初昏了头，对不起。”
“好一个昏了头。”蒋煦尧冷笑。
居宁清楚，小羽灵是蒋煦尧的女儿，有些话，迟早是要摊开说的。因此，面对他的讽刺，她依然态度诚恳：“当年，我妈癌症走得太快，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她走后很久，我都没能走出来。灵灵，也就是那个时候有的。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有多囊，可能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所以才一直没和你做措施。我妈走后，我实在太需要一个情感寄托了，知道有了灵灵之后，我是真的……没办法放弃。”
话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现在回头想想，如果当初知道生下她，是要让她跟着我一起受苦，我一定不会选择那么自私地生下她。”
“是，你确实自私。”蒋煦尧攥紧拳头，咬着牙说，“自私得生下了她，还自私地把她寄养到别人名下。你听着她喊你小姨，喊我叔叔，叫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爸爸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心疼吗？”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居宁含着泪说，“我的初衷，只是想让她有个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蒋煦尧冷笑着反问。
他站起来，一手攥住她的肩，另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迎向自己的目光。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选择生下她的时候，就决定了我们俩都无法再正常生活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居宁急忙摇手，眼泪也随她的动作不断滑落。
她极力解释：“我们本来就没有意愿要打扰你的生活，那夜的车祸，真的是巧合，我不是故意要碰瓷找上你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当做那天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我们从前的一切你也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蒋煦尧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他觉得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居宁显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还在苍白地解释：“是啊，我可以带着灵灵消失，甚至搬出江城，回老家也可以。只要你不带走灵灵，把她交给我，我可以保证，这辈子我都不会让灵灵再出现再你的面前，打扰你的生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继续去做，甚至，你可以继续追求你喜欢的人，比如……何念薇。”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语气神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记得，你很喜欢何念薇的，我听赵医生说过，她现在还单着。我还记得，你当初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只要你和我都保守住灵灵的秘密，何念薇也不会知道的。”
蒋煦尧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当初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像她？”
她卑微地笑了笑，“我心里清楚的，一直都很清楚。”
他讽刺她：“你可真是什么都清楚。”
蒋煦尧的态度至今没有软化，事已至此，居宁早已无路可走。
在过去的五年里，灵灵是她的信念，是她的唯一。
如果被蒋煦尧抢走灵灵，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要怎样怀揣着信念，继续活下去。
眼见蒋煦尧毫无松动的样子，居宁彻底崩溃了。
她独活于世，没有依靠，更没有任何筹码，她唯一能为灵灵做的，就是对着蒋煦尧，弯下膝盖，跪下去。虽然居宁软弱无能，但给人下跪，这是第一次。
蒋煦尧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顿时怔在原地。
居宁的泪流了满脸：“蒋煦尧，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因为这辈子再不能有其他的孩子，才会想着留下灵灵。你相信我，只要让我带走灵灵，我一定会照顾好她，我和她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更不会让她沾上你的名字，以后假设你和何念薇有了孩子，我们一定会跑得远远的，更不可能有谋夺家产的情况出现。”
她哽咽着，已经泣不成声：“蒋煦尧，我只有她一个孩子，我是真的不能失去她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蒋煦尧已拍案而起——
“你做梦！”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居宁越是这样低眉顺眼地哀求他，越是叫蒋煦尧恨得不行。她当时有那么大的胆子生下孩子，如今却在他眼前伏低做小，他很她，真的恨她。
他沉声下来，告诉她：“我是她的父亲，我也有抚养她的权利。”
话已至此，居宁再无任何办法，蒋煦尧有钱有权，有能照顾好小羽灵的一切资源。可她呢？什么都没有。一旦亲子鉴定报告出来，闹上法庭，恐怕连法官都不会倾向于她。
她彻底崩溃了。
重遇以来，她因为心虚从未曾正眼看过他一次，如今，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抬起头，试图看清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
只可惜，泪水糊满了眼，她根本看不清他。
她望着他的方向，哭着质问他：“蒋煦尧，你还年轻，你这辈子还能有很多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偏要抢我的孩子？”
他回望过去，很笃定地看着她：“因为她也是我的孩子。”
蒋煦尧取走外套，走出门，临末了，他还不忘回头看居宁一眼，沉静且冰冷地告诉她：“一旦出亲子鉴定结果，证明小羽灵是我的孩子，我就会立刻请律师发起诉讼，要回她。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下摔上门，转身离开。
他走后，居宁窝在厨房的移门前，哭了很久。因为怕吵醒小羽灵，她连哭声都是克制和隐忍的。
照顾小羽灵的这五年，她知道她必须坚强，所以从不曾流过泪。可自打重遇蒋煦尧后，她留了好多好多的眼泪。只可惜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改变蒋煦尧的决心。
毕竟，重逢的恋人尚且能用感情来拿捏对方。
可她呢？
由始至终都只是他寻来短暂替代何念薇的一个替身。
谁会对一个替身有感情呢？
她真是可笑又可怜。
*
加完班，蒋煦尧回到家的时候，居宁和小羽灵母女俩已经离开了。
公寓里一切如旧，还和昨夜带回她们母女前一样。
可蒋煦尧却知道，有些地方不同了。
地板被清扫了一遍，客房也被重新整理过。如果他没猜错，居宁应该是把公寓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的。她知道蒋煦尧讨厌她，所以特地把她来过的痕迹全都抹去，甚至连用过的抹布，都还原原本本地放在本来的位置，只是因为它是湿的，蒋煦尧才察觉出了不同。
他根本不可能因为她替他打扫家里而心软。
他有时候真搞不懂，居宁这女人，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她很想把自己在他身边、心里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可是来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干净得了。
蒋煦尧扔下外套，烦躁地走进厨房，准备喝杯冰水冷静一下。
可一打开冰箱，却看到里头有一碗白粥，上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字迹是居宁的，“看到沙发上的医院发票，知道你胃不舒服，不介意的话，可以喝点白粥养养胃。微波炉叮一分钟，就跟刚煮的一样了。”
鬼使神差地，蒋煦尧取出了那碗白粥，放进了微波炉。
口感刚好。
还是以前他们同居时，居宁煮的那个味道。
连那张字条，都是居宁以前的老习惯。
蒋煦尧刚毕业那会儿，在医院里轮岗，大夜班一个接着一个。那时候居宁是正常白班，两人碰不到的时候，她就会在冰箱里留碗白粥，贴上字条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竟让蒋煦尧有些动容。
假设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一定能理解居宁的难处。当年，她是为了她妈的病才去夜场打工赚钱，也是因为她妈离世后一无所依，才会坚持生下小羽灵，让自己有个寄托。可是，一旦主角变成自己，他就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她拿了钱离开自己，无法理解她在放下了他之后，还生下了他的孩子。
蒋煦尧从来不是个冷血的人，就是因为太重情，才被何念薇来来回回伤害了那么多回。
对于居宁，他也是一样。
他恨他，用最残忍的话去伤害她。
可到头来，夜深人静之时，他又忍不住可怜她。
就像今晚一样。
原本，他在晚上十点安排了一场商务酒会。可想到早晨，居宁哭成泪人的样子，他一整天都不是很心安。为了早点回家，看看女儿，他还特意把酒会推了。
可没想到，这没良心的母女俩已经走了。
很奇怪，以前的蒋煦尧是很坚定的单身主义。可现在，一想到小羽灵可爱的脸孔，他就恨不得早点回家多陪她玩一会儿。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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