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吻月》芸生生

27、027

　　盛驰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敌意，周峻是个明眼人，一下就察觉出来了。
　　周峻至今未婚，能重遇上赵莱月，也觉得是个缘分。他不想因为盛驰，坏了这次美好的邂逅，他隐忍着情绪，客客气气地：“没事，如果不需要，那就算了。”
　　这反倒让赵莱月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周峻，他这人就是这臭脾气。”
　　“没事。”周峻笑着说，“受伤了有点脾气很正常的。照顾病人是个苦力活，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不用。”盛驰插进话来，他抱着手臂，眼神不屑：“我能跑能跳，活动得开，不过是手臂受了点小伤，不需要人鞍前马后的照顾，赵莱月你就负责坐这儿，我自己照顾自己。”
　　周峻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人，说话字字带刺。好在今天偶遇了赵莱月，他心情好，懒得跟这人计较。他侧过脸，小声跟赵莱月说：“如果有事，微信找我，我今晚值班，随时OK。”
　　“谢谢。”赵莱月略显尴尬地应承着。

　　周峻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在赵莱月说完后，他就翻开了病历，准备询问病人情况。然而，在看见病历上头，病人姓名那一栏，出现的“盛驰”二字后。他的眉头，就条件反射似地皱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是盛驰？”
　　“对。”盛驰当他是例行公事，回得干脆利落。

　　周峻大喘一口气，握紧拳头，再确认一遍：“你是隔壁国防大学的那个盛驰？”
　　盛驰察觉到不对劲，却仍就不给他好脸色，“正是本人。”
　　确认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后，周峻猛地一合上病历本，语气已有点咬牙切齿，“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盛驰，那个微信名叫乘风的家伙。”
　　周峻竟能准确知道他的学校，知道他的微信名。
　　这回换盛驰懵了。

　　没等盛驰反应过来，周峻已怒冲冲地走了出去。
　　盛驰纳闷地看了赵莱月一眼，赵莱月跟心虚似的，垂下了脑袋。

　　病房里，盛驰和赵莱月凑得很近，此情此景，无异于是在给周峻火上浇油。周峻走出病房，猛跺了一记脚，“啪嗒”一下关上病房的灯，让自己眼不见为净。他忍住脾气，对里头的两人说，“病房规定十点熄灯，禁止喧哗、说话。”
　　盛驰奇怪，“还有这规定。”
　　赵莱月也愣住，“没听说过。”

　　漆黑一片的病房里。
　　盛驰仰躺着，越想越纳闷：“你说这周峻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知道我是你们隔壁国防大学的？最奇怪的是，他居然还知道我的微信名……”
　　赵莱月摸黑在刷手机，装作不经意说：“巧合吧。”

　　盛驰不相信世界上能有那么多巧合。
　　他翻过身，凑到赵莱月跟前，一把抢走了她的手机。借着窗外稀薄的路灯光，他开始打量她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心虚，赵莱月一直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盛驰察觉出端倪，扬起狡黠的笑意：“你这表情，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他合理推演着，“我和周峻之间，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交集。再加上刚才这周峻看我跟眼中钉似的模样，我理由怀疑，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话已至此，赵莱月已经没法遮掩，“其实也就是些旧事。”
　　“什么旧事？”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快说。”盛驰撑着下巴，大有刨根问到底的意思。

　　事已至此，她也彻底瞒不住了。手机已被他抢走，她只能低头绞着手指，掩饰情绪：“当年你毕业入伍后，没了消息。我偶尔就会点开你的朋友圈看看，有次没注意，被周峻看见了，他就误会了。再加上那天正好是我生日，你又在朋友圈发了个西北边境的月亮，配文‘想乘风，去吻月，祝你生日快乐’，被他看见后，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盛驰扑哧笑出了声来：“都那么久的事了，我的配文，你居然还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她狡辩，“这不是因为你的朋友圈起了争执，我才记住得嘛。”
　　“我看不见得。”他来了劲儿，从病床上盘腿坐起来，“你跟我说说，你那时候到底多久看我朋友圈一次。”
　　“也就是难得。”
　　“难得是多久？”
　　赵莱月不说话了。
　　但她的表情，却告诉了盛驰答案，“我看你是经常翻我朋友圈吧，要不然，哪能那么容易被周峻逮到。如果真是偶尔才翻一次，周峻的联想力哪能那么好，一看我朋友圈说生日快乐，第一反应就觉得指得是你。”
　　他这一番推理，更让赵莱月说不出话了。

　　他看她不说话，就侧过脸，靠近她一点，借着稀薄的路灯光，去打量她的表情：“赵莱月，你就不好奇，我当时为什么要发那条朋友圈？”
　　“我才不好奇。”赵莱月别过脸，“你祝谁生日快乐，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嘟着唇，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盛驰没办法，只能卖着笑，又挪近了她一点。她继续不理他，还把椅子搬远一点。盛驰拿她没辙，但又不愿意让她离自己太远，索性一把抱住她。
　　他埋首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赵莱月，那条朋友圈，就是发给你看的。”
　　他说：“我盛驰的世界里，只能有一个月亮，那就是你。”

　　赵莱月心里，关于盛驰的那条朋友圈曾经有过千百种怀疑。
　　他入伍后，他们相隔千里，因为寒假前的那次见面，他们也不再通信往来，两人的世界就此彻底分割。她不清楚他的生活中，是不是又出现了个与她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因为距离，开始产生无尽的猜疑。以致于在看见盛驰的那条朋友圈后，她一夜都没睡好，不是因为和周峻的吵架，只是因为奇怪盛驰为何要发这条朋友圈。

　　时隔六年，当真正的答案揭晓时，赵莱月仍旧觉得心头滚烫。

　　四下寂静，只有外头微弱的路灯在发光。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独处时，她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

　　既然盛驰已解释清楚，那赵莱月也有些事情想亲口告诉他。她侧过脸，迎上他的目光：“其实当年，我根本没想过要删除你的微信好友，更没想过要删除你的所有联系方式。”
　　“是周峻干得？”盛驰问。
　　“嗯。”赵莱月点头，“看过你在我生日那天发的朋友圈后，周峻就记在心上了。后来七夕情人节，他约我出去吃饭的时候，趁机拿走了我的手机，删除了你的微信好友，以及……所有联系方式。”
　　好家伙，盛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删的实情是这样。
　　原来是他白白自怨自艾了那么多年。

　　他无奈地笑着摇头，“所以是我间接插足了你们的感情？”
　　“不算吧。”
　　“我看就是。”他不服气地把她抱得更紧。
　　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把我删除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我想打电话给你，却又担心，你可能只是把我当一个无名的好友，所以直接删除了。我不想表现得太在意，可是，赵莱月我真的……一直很在意。”
　　他说：“从那以后，我把朋友圈背景设置成了你生日那天发过的月亮配图，我设置了非好友可见，只是希望你哪天无意点开时，能知道我还在意你。对了，我还做过一些蠢事。”

　　盛驰的话，已经让赵莱月的心底柔软了一片，她的眼睛也不自觉地，有了些水意。
　　她吸了吸鼻子，含笑问他：“什么蠢事？”

　　他低低笑了声，说：“你把我删除后，我那边还留有你的好友，一直没删。我一有空，就会打开你的朋友圈看看。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喜欢换朋友圈背景，有时候是你画得画，有时候是影片截图，直到有天，我看见你的朋友圈背景变成了一张婚纱照。那天，我紧张了一整天。一个星期后，我就做出了决定。我决定回南城，我要回来找你，我要和你有个结果。因为我知道，我情愿你为别人穿上婚纱。”

　　他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他没察觉，抱紧她，继续说：“赵莱月，我很后悔，当初在车行里留下了你的微信。如果当初我没有给自己希望，或许今天，我不至于爱的那么惨。”
　　他说：“赵莱月，我盛驰这辈子，是栽在你手上了。”

　　赵莱月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这些话的心情。年少孤苦的经历，注定让她成为一个很难共情的人。可此时此刻，听见盛驰的这番话，她觉得心里好痛好痛，痛得眼泪止不住得掉，痛得呼吸都不再顺畅。

　　当下，她清楚得知道。
　　她不想自己痛，更不想让盛驰痛。

　　她伸出手，主动附上他的脸：“收回你的后悔，盛驰。”
　　她目光灼灼，眼神坚定地告诉他，“我赵莱月不允许你后悔。”
　　说完，她不容自己迟疑，在盛驰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她主动迎上了他的唇。

　　不同于六年前那样的浅尝辄止，当下的赵莱月已经疯魔了。她再也不想去追求什么所谓平凡人的安稳幸福了，她如今真正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盛驰，也只有盛驰。她不要再让他痛苦，也不想让自己痛苦了。
　　有些事情，是赵莱月没有开口告诉他的——

　　当年，在被周峻删除所有盛驰的联系方式后，赵莱月蜷在宿舍的角落里，哭了整整一夜。其实，她并不在意周峻的所作所为，她只是对失去盛驰的所有联系方式感到无助。

　　六年前，入伍前的寒假，她曾和盛驰在操场上告别。虽然赵莱月知道，那可能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次见面，但她并不觉得难过。毕竟人生还长，只要有联系方式，只要有相聚的念头，就总还能见上。

　　可被周峻恶意删除盛驰的联系方式、失去盛驰所有联系方式的那一刻，赵莱月才终究明白，她应该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盛驰了。她会感到无助、感到难过，是因为她明白，那才是她对盛驰，最后的告别。

　　想到这里，赵莱月不由抱紧了盛驰。
　　还好还好，他温热的怀抱，证明了现在——一切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