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吻月》芸生生

29、029

　　观察一天后，盛驰顺利出院，赵莱月也算空了下来。
　　她刚回家没多久，就收到了居宁的微信，说是有事找她聊聊，问她有没有空，可不可以晚上见个面。
　　那天的大火，先是小羽灵不知生死，后头又是盛驰不见踪迹，赵莱月对居宁的处境几乎感同身受。她可怜这个无助的女人，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是夜，两人约在星辰花园小区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赵莱月到的时候，居宁已在那儿候着。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赵莱月是遇过挫折的人，她知道多问只会让居宁难堪，所以故意没问。
　　她拉开椅子，在居宁对面坐下：“怎么？找我有事？”
　　“是的，赵医生。”居宁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请赵莱月帮忙了。于是，她开门见山，“我没有盛警官的联系方式，我想请您找盛警官，帮我找一个人，见一面。”
　　赵莱月问，“你想找谁？”
　　居宁低着头答，“蒋煦尧的母亲。”

　　赵莱月蹙眉：“你找她是？”
　　既然是求赵莱月帮忙，居宁也不想瞒着：“以前，蒋煦尧他妈妈给我钱的时候，我们曾有过联系方式，可最近我打过去，已经是空号了。我没有办法，才想到了盛警官，他和蒋煦尧都是教师子弟，一个院里长大的，他应该认识蒋煦尧他妈妈的。”
　　赵莱月不理解，“你找他妈有什么用？当年她就容不下你，现在找她能有什么用？”
　　“我还想试试，赵医生。”居宁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期待，“我本来就没想要让她容下我，更没做梦过，要利用小羽灵拿捏他们家，要蒋煦尧娶我。我和他重逢，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我想找一趟蒋煦尧他妈妈，只是因为……”
　　话没说完，居宁已经开始眼红、哽咽。

　　赵莱月追问，“因为什么？”
　　居宁拿手掩着唇，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因为蒋煦尧说，等亲子鉴定结果一出来，他就要带走灵灵。即便是走上法庭，他也要不惜一切，抢走她。”
　　她此话一出，赵莱月立刻就明白了。

　　年少时，因为孟文兵的事，赵琼兰经常以泪洗面，甚至露出过轻生的念头，但为了赵莱月，她都忍了下来。毕竟，那时赵琼兰还有着养大女儿的信念。可要是蒋煦尧把居宁视作一切的小羽灵抢走，居宁怕是真的没法活了。毕竟，蒋煦尧有钱有权，背后更有着庞大的律师团队，要想让居宁这辈子都见不到小羽灵，怕是也简单得很。

　　赵莱月替她担心，“正常亲子鉴定结果七个工作日就会出具，现在是因为我的请假耽误了，等我回去上班，应该第二天就能出来了。”
　　“时间不多了，赵医生，我真的必须试试。”居宁着急地握紧拳，诚恳地看着她，“我不乞求蒋煦尧他妈妈愿意可怜我，我只求她厌恶我，厌恶到能阻止蒋煦尧的想法，让我和灵灵能脱身离开。我只想要想要灵灵，其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眼泪夺眶而出，居宁说，“和蒋煦尧重逢，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灵灵的事我也在努力掩盖回避，可偏偏，他还是察觉了。六年前离开的时候，我就是决定了要永远消失的，我当初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有今天。”

　　居宁字字恳切。
　　作为一个旁观者，赵莱月觉得居宁私自生下孩子，固然可恨。可再可恨，也不至于骨肉分离，生生被蒋煦尧抢走灵灵。要说对不起，居宁对不起的应该只有灵灵，毕竟是她自私地把她带到了世界上。

　　然而，做亲子鉴定这一行，赵莱月很清楚，很多时候，法律是不讲情面的。
　　只要能认定非婚生子的血缘关系，那生父一方，必定有争夺抚养权的权利。
　　而一旦走上法庭，一切再也无法控制。

　　*

　　赵莱月立刻找了盛驰，盛驰也用最快的速度，辗转找到了蒋煦尧母亲的联系方式，并帮居宁约好了次日与蒋煦尧母亲的会面。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居宁与蒋煦尧母亲见面，把事情原委都告知她后，蒋煦尧母亲很久都没说话，直到最后，她才告诉居宁，是居宁自己种下的果，必须由她自己受。当年，她拿钱给她的时候，就要求她务必处理干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帮不了她。
　　她还告诉居宁，当年拆散蒋煦尧和她，她是后悔的。当初，她看不起居宁学历差，家境低微，她只以为何念薇那个女孩，才是最适合蒋煦尧的。直到这次蒋煦尧回国，她才辗转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何念薇的那些脏事儿。蒋煦尧至今未婚，甚至有单身的打算，她是真的着急，甚至后悔当时阻挠了蒋煦尧和居宁，如果不是她阻止，指不定他们就能开花结果。

　　可居宁却清楚，即便是蒋煦尧母亲没阻拦，他们也是走不到最后的。他根本不曾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做何念薇的替代品。而眼下，有了正主，谁还会爱一个替代品呢？
　　蒋煦尧妈妈还说，她心里固然不想认小羽灵这个孩子，毕竟有了孩子，对蒋煦尧未来的婚姻都会产生影响。可是，蒋煦尧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她根本做不了他的主。要是当初能做主，她也不至于劝不动蒋煦尧，转而去拿钱打发居宁。

　　话到这里，居宁已清楚了答案。
　　走蒋煦尧妈妈这条路，也绝对行不通了。
　　如此一来，她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

　　居宁忽然发了疯似的，开始没日没夜地在亲子鉴定中心等着。

　　赵莱月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是助手告诉她，有个她曾经接待过的客户，一直等在亲子鉴定中心，早晨亲子鉴定中心一开门就过来，晚上关门了也不见走，她就是不吃不喝，整个人呆呆地就等在那儿。
　　直到助手拍了照片给赵莱月，赵莱月才认出，竟是居宁。

　　她也曾见过，不少连续多日等候在亲子鉴定中心的客人。但大多数情况下，那些人都是因为亲人失散多年，着急等待结果，所以才时时刻刻在亲子鉴定中心候着。
　　可居宁不一样，小羽灵的亲子鉴定结果，她应该是最清楚的。
　　可她既然清楚，又为什么要在鉴定中心傻等？
　　赵莱月不理解她。

　　虽然不理解，但赵莱月很担心她，因为助手告诉她，那女人已连续第二天来这儿等了，今天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她很担心，才跟赵莱月说了这回事儿。
　　赵莱月立刻赶到了亲子鉴定中心。
　　果不其然，居宁还守在鉴定中心门口的长椅上，低着头，还维持着之前助手给她拍照片时的姿势，脸色煞白。

　　赵莱月放慢脚步，靠近她，并在她一旁坐下。
　　居宁这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抬起头，木讷地看了她一眼。
　　赵莱月平静开口，“你在这儿不吃不喝守了两天，是想干什么？”
　　“赵医生，我坐不住啊。”一句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在掉，“我去上班，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就想着出亲子鉴定结果后，我该怎么面对。我回家的时候，看着灵灵，也会想。我虽然心知肚明，亲子鉴定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我还是想怀抱着希望，继续等着。万一奇迹就发生了呢，万一亲子鉴定报告出了错，万一别人拿错了样本，是不是灵灵就不能是他的女儿了呢？”
　　赵莱月扶住她的肩膀，“居宁，你清醒点，那是不可能的。”
　　居宁忽然笑了起来，“我也想清醒啊赵医生，可是我清醒着能有什么用，眼睁睁地看蒋煦尧把她带走吗？我养了灵灵整整五年，就是养只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那是我的亲生孩子……”

　　看着居宁又哭又笑的样子，赵莱月是真的觉得她很可怜。甚至，她一度别开眼，不敢去看她那双无助、绝望的眼神。
　　冷静了好一会儿，赵莱月还想开口再劝劝她。
　　可一回头，居宁已彻底脸色煞白，昏死了过去。

　　*

　　赵莱月立刻把居宁送进亲子鉴定中心的急救室。
　　盛驰闻讯，也立即赶来，与他一同到场的，还有蒋煦尧。
　　居宁是因为这两天不吃不喝地折磨自己，才低血糖晕倒的。赵莱月喂了她一整瓶葡萄糖，又安排医生给她输上葡萄糖注射液，才安心走开。

　　她刚出急救室，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蒋煦尧。
　　从前，看到自家师兄，她一直是带着敬畏和崇拜的。可自打发生居宁这事儿后，赵莱月对蒋煦尧，是有很大意见的。毕竟，他再怎么恨居宁，也不该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此时，蒋煦尧蹙着眉，情绪很复杂。
　　见赵莱月从里头出来，他犹豫着问了句：“她……还好吗？”

　　“两天不吃不喝，能好吗？”赵莱月关上门，语气不善。她不是个爱遮掩的，此刻她心里有话，就必须说出来：“师兄，如果你真的想过要关心她，我们就不会站在这个急诊室里。”
　　看着病房里依旧脸色煞白，紧闭着眼的居宁，蒋煦尧自知理亏，半个字都没吭。
　　赵莱月说，“你来的路上，盛驰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蒋煦尧没说话，是默认。
　　赵莱月藏不住话，更藏不住脾气，她指着病房里头的居宁，忍不住出声质问蒋煦尧，“因为你要带走小羽灵，她已经不吃不喝在亲子鉴定中心等了两天了。她明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为了自欺欺人，她选择这样折磨自己。”
　　赵莱月掩住唇，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师兄，你自问，你是真的想要小羽灵这个女儿吗？还是在借此，报复她当年的欺骗？如果是想报复她，现在就够了，她半条命都快没了。如果你还想再继续报复下去，我也拦不住。只是，你真的想看居宁走上绝路吗？你这样做，让小羽灵以后怎么办。”
　　赵莱月字字恳切，发自肺腑。

　　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盛驰肯定立刻出声缓和气氛。可这件事上，他也觉得自家兄弟做得太过了。居宁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有小羽灵，她真的是会活不下去的。更何况，依蒋煦尧对她的感情，也绝对不该这样啊……
　　三人立在急救室外，久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