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易千秋

11、第 11 章

　　李华拉着张胖墩，从厨房里取了把刀防身，死盯着大门。
　　张胖墩抱住李华瑟瑟发抖。门被猛地踹开，门外站着一个“血人”，杀红的眼睛透着凶狠，手上的刀滴着血闪出寒光。
　　三舅看见李华后愣了下出乎意料地没有进来，他对张胖墩说：“儿子，来，快过来，让爸爸净化你的身体，我们一家人都要去极乐世界。”
　　“他不是你爸！”李华捂住张胖墩的眼睛，指着三舅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三舅啊！”三舅有些急躁，依然没有进来，“把他交给我，你别管我们家的事！”
　　李华察觉到蹊跷，他说：“我管定了，有本事你连我一块杀了！”
　　三舅一听，露出诡异的笑脸。“我怎敢呐？”他转过身喊道：“不信我主，永堕地狱。”便走了，直到声音消失。
　　“快，我们去学校！”李华拉着张胖墩朝学校跑去，同样地，一路过去李华遇到了很多受蛊惑的人，他们只是看了李华一眼，便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尸体随处可见，许多车烧成了焦黑，一些楼房也在熊熊大火中坍塌，偶尔还传来惨叫声。诡异的雾入侵的地方越来越多，不再散去。如果世上真的有地狱，恐怕就是如此。
　　“表哥真的我跑不动了。”张胖墩喘着气说。
　　李华蹲下来说：“我背你。”
　　李华背起张胖墩，打趣说：“张小胖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表哥都快背不动了。”
　　“嗯！我以后一定减下来。”张胖墩小声哭着说。
　　“小胖你怕吗？”
　　“怕。”
　　“别怕，还有表哥。”李华汗水直流。
　　“表哥，你会变得跟爸爸一样吗？”
　　“不会，永远不会。小胖不要怕，表哥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越往学校方向，没有受影响的人也越多，看来钟敏他们应该救了很多人了。李华累得步伐开始放慢，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就算这样他还在安慰张胖墩：“小胖你千万不要恨你爸，他是被妖怪控制了，那个妖怪太厉害了，你爸爸抵挡不住失去了人性，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爸爸。”
　　“表哥，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一名道士，我要斩妖除魔，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像爸爸那样了......”张胖墩哭着说。
　　“好，表哥支持你，我们要让那些做坏事的妖魔都受到惩罚。”
　　这时一个带着男孩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对李华说：“我背他吧，我力气大。”说完就背起了张胖墩，汗流浃背的李华连忙道谢。
　　旁边的小男孩年龄跟张胖墩差不多大，瘦瘦的，眼睛大而有神，他胳膊包扎着伤口还浸着血，脸上，衣服上还有一些血迹，但小男孩格外的镇定。他递给李华一瓶水，说：“不用谢，我爸爸是警察。”
　　又问张胖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有福。”
　　“我叫周岩。”
　　“不信我主，永堕地狱！”这时附近又响起了这个口号。
　　周警官皱着眉说：“得加快速度了，这群人太危险了。”
　　“嗯。”李华点头说。
　　周警官边走边说：“这个雾好像有问题，很多人都是在雾里发狂的，但有些人没有受影响。”
　　李华说：“它无法影响一些人，这些人可能信念比较坚定和明确，我猜是这样。”
　　走了一会儿他们就遇上了一群刚被影响的人，那群人围住了李华他们，满脸狰狞。“不信我主，永堕地狱！”他们尖叫着。
　　李华挺身而出，瞪着他们，那群人一看是李华，竟退了几步，好像有些怕他。“滚开！！”李华吼道，那群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周警官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华，他说：“他们好像不敢伤害你。”
　　“是的，他们很怕表哥。”张胖墩说，“我爸都追到表哥家想杀我了，但看到表哥后硬是不敢踏进屋里一步，最后只能走了！我们一路过来也遇到很多那些人，但都没有攻击我们。”
　　李华尴尬一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警官打量着李华说：“或许你能救我们大家，时间紧迫，我们先去学校再说吧。”
　　他们几个人很快到了学校，杨大叔仍在坚守岗位，他看见李华他们来了，忙打开小门让李华进来。杨大叔说：“谢天谢地华子你们没事！”
　　李华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想起杨大叔认识龙程，便问他：“大叔你瞧见龙程了吗？”
　　“没有啊！这天也快黑了，估计外面能活下来的人也不多了，龙程恐怕凶多吉少啊！唉，钟敏他们也没回来，镇长都快急疯了。”
　　李华想了想，便拜托周警官照顾好张胖墩，他准备去找龙程钟敏他们。张胖墩抓住他的手说：“表哥你别去了，太危险了！”
　　“是啊。”周警官也担心。
　　李华对周警官说：“那些人不会攻击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找到钟阿姨他们的......龙程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放弃他的！”
　　周警官愣了下，说：“那你保重！”
　　李华点头，对张胖墩说：“小胖，你要听叔叔的话。”
　　张胖墩眼泪又掉了下来。“表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李华揉了揉他的头没说话。
　　周岩也在一旁说：“李叔叔你放心，我跟爸爸会照顾好有福的。”
　　李华点点头会心一笑便离开了。
　　不知何时又起了雾，这次雾并没有很快散去，它渐渐包围了学校，在周围徘徊，却怎么也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处在焦虑中，刘校长等人对其他人进行心理辅导，包括周警官。现在这些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不信我主，永堕地狱。”越来越多受影响的人集结在一起，这里面也有老人和小孩，他们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仿佛没有灵魂一般，像被操控的木偶，开始朝着五一广场方向前去。
　　李华混在其中，寻找龙程他们的身影。一想到龙程他就他越来越不安，要么龙程死了，要么龙程已经被同化，这都不是李华想看到的。最后到了五一广场，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却异常的安静。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周亮起了火光，令人发指的是，有一堆篝火竟然是用死人堆砌起来的!李华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是进入了地狱。
　　一些人举起了火把，高呼着：“我主降临，福照人间，愿主庇佑，保我平安。”
　　这时主席台上有几个人被绑在木桩上，脚下一堆干柴，不用想都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人是李华要找的人，镇长的妻子钟敏。她悲痛地看着同胞们，仍然试图拯救他们：“你们快醒醒，快醒醒啊！想想你们的父母，你们的亲人，你们的爱人，还有你们的孩子！用你们的信念战胜它，不要被它控制！”
　　李华突然被旁边的人抓住，他挣扎着，然而这次这些人并没有放开李华，而是直接把李华押到了主席台上，这才放开了他。
　　“小兄弟!怎么是你!”钟敏认出了李华。
　　李华想要过去，却被一旁看守的人阻止。“他们是罪恶之身，你不能靠近他们。”
　　“滚开，别挡我！”
　　“抱歉，恕我们无法听从你的命令，请不要为难我们。”
　　守卫的话令李华楞了一下，这奇怪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这些人之所以不攻击他，是因为他在这些人眼中有某种地位？
　　“钟姐我一定会救你们下来!”李华来不及多想，他试图推开这些守卫，但这些守卫年轻力壮，个个比李华高大，任凭李华拳打脚踢那些人也无动于衷，最后李华使尽了力气也没能得逞。
　　钟敏叹了口气说：“小兄弟别试了，你救不了我们。”钟敏又说：“小兄弟你很特别，他们没有杀你，似乎很忌惮你。”
　　李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令李华震惊到每根汗毛都竖起来的声音。“因为谁要是敢伤害你，我会让他死的很惨的，宝贝。”
　　话音刚落，一团黑雾从天而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团黑雾，黑雾散去，出现一个让李华意想不到的人，龙程。依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没了平常的嬉皮笑脸和痞气，现在的龙程，邪魅、冷淡、高傲，仿佛眼中的一切都是蝼蚁，除了李华。龙程注意到李华脖子上还未消去的掐痕，微微皱眉，他对李华说：“伤害你的人已经被我碎尸万段了。”
　　李华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直到下面的人欢呼他才反应过来。
　　龙程示意他们安静，那些人马上安静下来，兴奋地看着龙程。
　　“龙程你个王八蛋！”李华怒吼想要冲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架住，无法动弹。
　　龙程只是看了李华一眼，好像在说一会儿再收拾你。然后他张开双手，说：“我的子民们，你们的神，我，Simenlato，听到了你们的祈祷，在你们的世界降临了！”
　　“Simenlato,Simenlato!Badi laymiwa Okiyela sila!”这群人说了句李华听不懂的语言，仿佛他们天生就会说这种语言。“神，我们的神终于降临了！请带我们走向光明！”
　　龙程摆摆手又示意他们安静。“你们都做的很好，那些不信我的人，是恶魔，无恶不作残害你们心灵的恶魔，他们将被你们手刃，杀死他们你们不仅没有罪孽，反而会得到我的奖赏！”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开始朝拜，甚至一些人感动流泪。
　　“邪教！邪教！不要相信啊！”钟敏大喊，又冲龙程喊道，“你都不会有好下场的，看着吧，你会遭到报应！正义不会缺席的！”
　　“可惜，在我的世界，从没有正义。”龙程回过头冷笑着对她说。
　　龙程又说：“我的子民啊，总有异教徒质疑我，就如同质疑他们的父母、亲人、朋友，质疑这世上最圣洁的灵魂，不必怜惜他们，只有火焰才能让他们得到净化。”
　　“烧了他们，烧了他们！”众人高呼。
　　“不！龙程，求你别这样！”李华挣扎喊道，那些人仍然紧紧抓住李华不放开。
　　龙程走过去，伸手抚摸李华的脸，李华只觉得龙程的手冰冷地令他颤抖，龙程怜悯地看着李华，说：“我不是龙程。”
　　“不管你是谁，我求求你放过他们。”李华放下自尊，哀求他，“你不是神吗？神应该有怜悯和仁慈的，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你可怜的样子让我有那么一丝心软。”龙程亲吻李华的额头，冷眼望向钟敏他们，下令道：“可惜神不会对异教徒仁慈。”
　　这时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往钟敏他们扔去，大火开始焚烧钟敏他们。
　　“小兄弟，不要屈服，不要害怕，死也要死的问心无愧！”钟敏朝李华大喊，她大笑几声，然后大声唱起了国歌，被处刑的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让一旁的守卫都忍不住后退。大火吞噬了他们的身体，却吞噬不了他们的意志，渐渐地，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只留下焦黑的身躯，证明这惨烈的存在。
　　李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没用，但钟敏用自己的生命给李华内心打了一针强心剂，仿佛一团火，燃烧了李华血液中的懦弱和胆小，化成了坚强和不屈。他不再哭泣，不再害怕，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镇定。在那些教徒眼中钟敏他们是几具异教徒烧焦的尸体，在李华眼中，他们是鼓舞李华勇敢坚强的英雄。
　　“轮到你了。”龙程说。
　　旁人松开了李华，李华脚一软坐在地上。他目光如炬，冷冷问龙程：“你究竟是谁？”
　　“我是神。”
　　“撒谎！”
　　“对于你来说我也许不是，但对他们来说，我就是神。”龙程指了指黑压压一片的人说。
　　“为什么是龙程......”
　　“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那时候仪式中断，我只能附在一棵树上，这个孩子对我许了个愿望，有趣的愿望，我便附在他身上，也躲过了灵界的追踪，后来，他的一切都被我一点点夺走，当然有些时候是他自己。”龙程轻声在李华耳边说道，“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跟你在一起。宝贝。”
　　李华瞪大了眼睛，想起以前的龙程总是叫他“华子”，而后不知何时“宝贝”成了龙程对他的称呼。原来李华爱的人，枕边人竟是伪装的恶魔，而李华对两种不一样的称呼从未有过怀疑，也对，谁会注意到这呢？李华缓缓说：“所以，说爱我，说永不跟我分开的那个人，是你吗？”
　　“龙程他爱你，我就不一定了，我只是遵循他的愿望，毕竟他信仰我，我是他的神，我不会食言的。”龙程邪魅一笑。
　　“为什么要杀小葵。”
　　“喔？你说那个女孩啊，她原本不用死的，她不属于这里，可是那天她来找你遇上了我，她说她想留下来跟你在一起，这怎么行呢？我只好让她死了。杀她还让我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呢！”
　　李华望着龙程，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猜不透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宇宙中的黑洞，似乎所看到的一切都将要被吞噬，被撕碎。李华已将生死抛外，毫不畏惧龙程的威严，他说：“既然如此，留我有何用？你干脆点吧。”
　　龙程有些烦恼，他摸摸下巴说：“确实，你是我从未遇过的问题，怎么处置你呢？”他想了想，转身对他的子民说：“我可怜的子民啊，我从未抛弃过你们，就如你们全心全意爱着我，我感受你们痛苦，聆听你们哭泣，但这远远不够我对你们的爱，所以，我决定迎娶你们其中一位做我的妻子，他将受我永恒地眷顾，是照亮你们前进的光芒。”
　　“他是我的妻子，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