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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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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寒带着全部大军进了城,这样大的阵仗,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在平静无澜的湖水里投入了一响炮火,瞬间就激起了层层浪涛。
景阳城现在是深夜,子时已过,周遭看上去是分外的宁静,实则通往各个大宅高府的路上,早就有无数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梭而去,一个个都忙于向自己的主子奔走相告。
肖寒走到城中,突然勒马,他侧过脸,看着齐祯:“无忧,等会儿我就让军队归营,趁着人多,秦风清护送你先回王府。”
齐祯问:“你要连夜进宫去见陛下?”
肖寒点点头:“我一个人去就好,若是人多势大,父皇难免猜忌。”
齐祯凝望着肖寒:“殿下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安然回来吗?”
肖寒静默了一会儿,道:“六成左右。”
齐祯毅然道:“那我在宫门前等你出来。”
肖寒摇头,不答应:“万一父皇将我留在宫里,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去?都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你还是先回王府里好好休息,等你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齐祯口气淡淡却十分坚定:“我就在宫门口等你,如有偶然也好照应。”
肖寒叹了道口气,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愿你再操劳。”
齐祯道:“那殿下就把本事全都招呼上,趁早平安从宫里出来。”
肖寒扬起嘴角,他对着全军下令:士兵就此回营休息,负责看押囚车的人留下。
队伍里立刻传来了欢呼雀跃声。经历了山穷水尽,能再度有幸平安归家,实在万幸。
大部分的人马逐渐散去,这夜便真正地安静下来了。肖寒抬头向远处望去,巍峨的大魏皇宫沉默地立在黑暗里,唯有伸向宫门的那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上,路旁高悬的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着。
“走吧。”齐祯说道。
肖寒静默地点了点头,二人领着身后跟随着的囚车,向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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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朝颖独坐在自己的房中,她已经连着数夜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最近腹中的孩子真是一日顽皮过一日了。
孟朝颖倚在窗边,她挺着圆滚滚的小腹,睡不踏实,又觉得屋子里闷,就干脆开了窗,望着那一抹轻烟飘袅下的月色漏进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突然,院子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朝颖收回了望向夜空的眼神,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细细听了会儿外边的动静。
这个时辰,王府里除了守夜的下人,其他的应该早都休息了。
她院子的后边,是侧妃万氏住的地方,今夜肖佲就睡在那里。
谁这么晚了还去见肖佲,听上去又是那么着急?
孟朝颖小心翼翼地捧着肚子走到门口,轻声唤道:“晚蕊,晚蕊?”
不一会儿,晚蕊便披着衣裳急急地赶了过来。
“王妃怎么了?是不是小皇子又在闹腾了?”晚蕊悄声问道。
孟朝颖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拉进了屋子里:“我方才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往万氏那里走了,想必是去找殿下的,我总觉得有事情发生了,你去瞧瞧,否则我难以安心,”
晚蕊立刻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孟朝颖叮嘱道:“小心些,不要被人瞧见。”
张进深夜入王府,一进门就闷头往肖佲所在之处直冲而去。肖佲刚从温柔乡里歇下,正惫懒着,他刚要睡下,却被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吵醒了。
万氏躺在肖佲的臂弯里,娇着声冲外面喊道:“谁呀,都这么晚了!”
门外边儿的张进被这声音媚得狠狠一哆嗦,他道:“殿下,小的有要事禀告!”
肖佲虽极不耐烦,但也没办法,张进又一次深夜来搅,必定又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他只好从被褥里爬起来,草草地套上靴子,自己披着衣裳出去。万氏没那闲心思去理会肖佲那些事情,她见肖佲走了,便自己没趣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
肖佲走出屋外,张进就急急忙忙上前,他四下看了几眼,肖佲现在觉得自己王府里安全得很,张进也见周围没人影,便只低声道:“殿下,大事不好了,璇王回来了!”
肖佲一怔,他一时不大敢相信,又问了声:“你说什么?肖寒?他今夜回来了!?”
张进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不仅回来了,而且那队伍里头还拉了几车的达蒙战犯!”
肖佲的脸色“唰”地白了下来,他瞪着眼睛兀自慌了会儿神,又连连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凭肖寒带出去的那点儿人,怎么可能是蒙军的对手!”
张进见肖佲情绪激动,却又不敢将实话隐瞒,他只好咬着牙,一字一吐道:“殿下,李大人刚刚赶到小的那里,他说......那些士兵看着都像是......胡将军带出去的那一批......”
“放屁!!!”肖佲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一把揪起张进胸口的衣襟,眼角发红道,“你刚说的都是真的?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张进咽了口唾沫,还是点点头:“是,殿下,小的不敢擅自胡言。李大人还说,璇王现在直接进宫去了。”
“嘭”一声,肖佲松开了张进的衣襟,将人往廊下的柱子上一推,一脚抬起来,就踹翻了一旁摆着的几个价值不菲的瓷器。
安王府处处珠光宝气,这些放在回廊下用来装点的古玩器具,排排安置,一个倒了,周遭一片也就遭殃了。
器皿清脆的落地开花声接连响起,惊得屋子里的万氏裹紧了棉被,她一动不动地在床榻上躺着,这外面的动静一听就知道肖佲现在火气正旺,谁出现在他眼前晃悠,谁就会触霉头,她不傻,就只能继续在屋子里装聋。
院子里的假山后头,晚蕊在那一片此起彼伏的碎裂声里一溜烟回了孟朝颖那儿。
万氏在心中祈求了数遍,肖佲千万不要带着火气回她的屋子里来,他们这位安王殿下,脾气差的时候,方圆五里的人都可以被殃及池鱼。
万幸万幸,肖佲没有回来,万氏侧耳倾听着外边的动静,肖佲的那阵脚步声是往外面去了。
肖佲气冲冲地回去更衣,肖寒都已经直接深更半夜往宫里闯了,他怎么能落下,要是晚去了一步,肖寒说了什么有损自己的事,父皇要是信了,那才是糟糕透了。
肖佲此刻是将“怒气”二字写在脸上了,谁都不敢上前,他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扯着领口系扣子,忽而一双细腻柔软的玉手伸了过来,帮他穿戴起了衣冠。
肖佲板着脸回头去看,一见是孟朝颖,又见她鼓鼓囊囊的肚子,脸上的阴沉之色顿时减下去大半。
“你怎么还没睡。”肖佲问道。
孟朝颖低眉敛目着,温婉道:“孩子在腹中闹腾,臣妾睡不着,就只好先等他睡啦。”
肖佲语气软了下来:“着实是辛苦你,再过一月多,等孩子生下来,本王定会好好奖赏你。”
孟朝颖笑了笑,她伸手环住了肖佲的腰,将脸蛋贴在肖佲的胸膛上,把自己面上的表情藏到肖佲看不见的地方,道:“殿下方才都已经白白失了那么多珍器宝玩了,现在竟还能想着给臣妾赏赐?”
肖佲的脸又黑了:“你听见了?”
孟朝颖轻叹一声:“动静那样大,臣妾与腹中的孩子都听见了,”孟朝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腹,道,“你说是不是呀,冲儿?”
肖佲冷哼了一声,对孟朝颖道:“外边出事了,肖寒突然回来了。”
孟朝颖佯装惊愕道:“璇王......?竟这样突然?”她又道,“殿下,那璇王是奉旨去守关的,如今无召擅自归京,那里头可有大问题呢。”
肖佲不耐烦地撒气道:“你能知道些什么。那肖寒可是带了战犯回来的!我之前一直把雁清的战事压得死死的,这次要是被肖寒反咬一口,父皇指不定会多生气!”
孟朝颖却轻轻地笑了,她安慰肖佲道:“殿下,这几个月的景阳城里可只有您一个皇子,父皇在年关里病情可加重了不少,这段日子也都是殿下您一直在兢兢业业地照料着,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殿下的孝心,这几月来真是天地可鉴了。殿下,父皇虽是一国之君,但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好,他现在与寻常老者无异。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子子孙孙安康,尤其殿下这般尽孝,您应该多些自信,相信父皇听了璇王再多的话,也终究不会忍心苛责质问。更何况......”
孟朝颖说着,拉着肖佲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继续道:“父皇前几日不是还说呢吗,他老人家现在呀,就等着咱们的嫡子生下来,也好给他冲冲喜呢。殿下何不大大方方些进宫去,就算一会儿璇王在父皇面前说得再怎么头头是道,您看着该服软了就服软,这看上去是天大的事,可到底璇王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呀,殿下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殿下只需记得,咱们手里的感情牌可比璇王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