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71、第七十一程

　　肖佲听着孟朝颖一席话，虽暂歇了火气，但面上还是含着急色，眼中不甘，他抿着唇，衣袖一甩，道：“我心里有数。”说罢，便直接迈步离开了。
　　“立刻备马！不要马车，本王要进宫！”肖佲一边朝外边走，一边大喊道。
　　孟朝颖望着肖佲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她腹中又不时传来一阵微动，孟朝颖蹙了蹙眉，扶着一旁的墙面缓缓走到了屋门前。
　　晚蕊立刻拿了一件衣裳给孟朝颖披上，晚蕊想劝她去休息，但终究是没开口，她知道自家王妃心里担忧，今晚必定是没办法安心休息了。
　　“晚蕊，我刚刚话里话外都暗示肖佲，在对峙之下，自己做的事情不要抵死不认，盼他适时认栽，你说，肖佲他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吗？”
　　晚蕊连声安慰道：“安心吧王妃，您现在有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撑腰，不论说什么安王都听得进去，这就够了。安王他向来是个莽撞急躁又没什么主见的，咱们点到即止，在他心里埋个种子就够了。璇王殿下那样厉害，一会儿在陛下面前肯定会将安王说得节节败退的，您就放心吧。”
　　孟朝颖一边叹气一边点头：“可我近来心绪不宁。”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掌心之下那细微的动静，孟朝颖眼里落下了几分温柔与忧愁，“大概是这孩子快要与我见面了，我心里没底，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这是我含辛茹苦孕育下来的骨肉，可是我就是害怕......我不知道璇王殿下见到了这孩子会怎样看待他......”
　　晚蕊心里急了，她赶忙压低了声音劝解道：“王妃！这孩子是您与安王的，璇王殿下不会有任何看法！况且，璇王殿下一直都十分念及您与他之间的盟约，他向来恩怨分明，就算与安王不和，也一定不会迁怒小皇子。您如今身怀六甲，马上就能让安王拥有第一个嫡子，这不也是为了稳固地位，好更加通畅地做事情吗？”
　　孟朝颖苦苦地笑了：“对他而言，我们之间的确就只是盟约罢了......可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心中生出的情意！但无论我怎么暗示，他都置若罔闻！他......”
　　晚蕊惊吓地赶忙往四周看了一圈，又对孟朝颖道：“王妃！咱们现在身于水火之中，字字慎言啊！”
　　她见孟朝颖依旧挣脱不了苦海的模样，干脆狠下心，道：“王妃您早该清楚，璇王殿下与您是不可能的！”
　　孟朝颖的眼角沁出了泪光，一滴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她慢慢地坐在了门槛上，仰着头，望着月色，眼睛在哭泣，嘴角却含着凄凉的笑意：“是啊，我还记得，我告诉他我愿意嫁给肖佲那的一日......那时，我就看着他站在阳光下边，我期盼他挽留我，期盼他阻止我，期盼他说出不舍我涉险的话，可从始至终...他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呵......从此我就知道了，我们此生注定无缘啊......”
　　晚蕊就这样陪着孟朝颖，默默在这一方幽兰小院里坐着，她望着孟朝颖无声落下的泪珠，不忍再开口了。
　　.
　　魏王今夜宿在深宫之中，他独自一人躺在龙榻上，四周淡金色的幔帐一层层垂落下来。
　　寝宫之外，宫门正一道一道地被打开，每一道门后的通传之人都迈着急切的碎步，将自己所接到的消息一级一级报了上去。
　　李喜融在寝宫的外殿守候着，他本昏沉着，好似要睡过去，实则却永远留了一丝清明在耳畔，以免夜半时刻体衰的魏王突然呼唤。
　　外边传来的脚步声自然也逃不过留着警醒的李喜融，来禀告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前敲门，他便已经从浓浓的睡意中清醒了过来，率先将寝殿的大门微拉开了一丝缝隙。
　　“外边怎么回事儿？”李喜融问道。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上前，气喘吁吁道：“李总管，璇亲王......是璇亲王回来了！”
　　李喜融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小太监重复道：“是璇亲王啊！他从雁清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亲王进宫有特赦，守卫们见事态不妙，不敢拦下！小的们人微言轻，无法拿主意，就只能匆匆来报，此刻璇亲王正往大殿去呢！璇亲王还拉回来了很多达蒙的士兵，据说是战俘！现在他要觐见陛下，您说都这么晚了，难道真把陛下喊起来吗？太医不是才刚说过，陛下身子需好好调理，万不能再怠慢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李喜融听着这小太监说的话，他想了想，当机立断道：“你回去告诉他们，陛下很快就会去大殿里接见璇亲王的，这事交给我来做。”
　　小太监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回禀。”
　　说罢，那小太监便又快步离开了。
　　李喜融按下心中的急切，他大力地拉开了寝殿的大门，挪了挪头上的帽子，摆出了一幅大吃一惊的模样，快步走至内殿，来到龙床前，隔着一层层淡金的幔帐，话音带颤道：“陛下，陛下啊，您醒醒吧！”
　　幔帐里的人轻微地哼哼了一声，似乎是被人扰了安眠而不愉悦。李喜融立刻匍匐下身子，整个前胸都趴到了地上：“陛下，璇亲王突然回来了！他还带回了数个重要战犯，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向您禀告，您快去看看吧！”
　　幔帐里终于缓缓地坐起了一个人影，老魏王的声音传了出来：“寒儿回来了！”
　　李喜融再度深深匍匐而下：“是——”
　　他一定要让璇亲王尽快见到陛下，否则没一会儿安王肯定就要来了！

　　原本已经熄了灯火的庄严大殿，此刻又明亮了起来。
　　肖寒一进来，便二话不说地掀袍跪下，他的面前就是那张金光灿灿的龙椅，即便现在那把椅子上空无一人，但肖寒脸上严峻的神色与笔直的腰杆，就好似那里已经坐了魏王一样。
　　四周的宫人们都一个个寂静无声地立在左右两边，整个大殿静得只剩下门外吹拂而过的夜风。
　　半晌，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了。
　　魏王在李喜融的搀扶下来到了大殿之上。魏王已经换过了衣裳，整个人也比刚醒来那会儿清醒了许多。他如今见到了自己这个令人骄傲的、久别重逢的儿子，内心一时难言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这个卓越不凡的儿子，带着两万的兵，驻守着雁清关，现在居然这么突然地回来了？
　　无诏进京，而且拥兵！这已经是杀无赦的大罪！可他还敢半夜三更直接闯进宫，把自己从床上喊起来。
　　魏王怒气沉沉道：“逆子！不是让你在雁清守关吗，怎么擅自回来了？你知道无诏带兵进京是个什么罪名吗！”
　　肖寒双手交叠至自己面前，躬身一拜，道：“父皇，儿臣知罪！儿臣恳请父皇严惩！如今儿臣竟还有机会再见上父皇一面，已经是莫大的幸运，父皇要降任何罪责，儿臣都甘之如饴！”
　　魏王冷笑一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寒重新直起身子，看着龙椅上的魏王，字字诛心道：“父皇，儿臣初到雁清关，不久后便发现达蒙七皇子可木花大举带兵入侵！有幸我军及时察觉异象，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否则...在蒙军首次偷袭来犯时，我们就会全军覆灭！”
　　终于一语出，如惊雷。
　　肖寒紧接道：“我军与蒙军相抗，奈何兵力与他们相去甚远，儿臣命手下高阳连夜传战报进京，向朝廷汇报此事，请求援兵，可不想等了足足两月，关外大雪落了一场又一场，不仅迟迟不见援军踪影，就连高阳也杳无音讯！”
　　魏王错愕：“竟真是此事？！”
　　“父皇，儿臣所言，一字不假！”肖寒叹了口气，好似平复着自己波澜起伏的心绪。
　　魏王这才注意到肖寒身上披着破旧不堪的红披风，他又打量起儿子的面庞。这张脸与年轻时的自己是如此的神似，这也是当年王琛初次带他来见自己时，不用验明身上的胎记就认定了这是皇家血脉的原因。
　　如今这个来得最晚却最脱颖而出的孩子，眼里全是疲惫，可眼眸里永远是坚毅的目光，他注视着自己，仿佛在倾诉委屈。
　　边关有外敌来犯，大军与之殊死搏斗，这样大的事情总不能随便拿来造弄，况且肖寒刚才说的这一切如果全都是真的，那么也同时证明了另一件事......
　　——肖寒走了没多久，自己的身子骤然间又差了许多，京城内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能臣分领的，而魏王自己虽然缠绵在病榻上，但并不傻，他也知道，那段时间景阳城的内内外外，肖佲借此机会上下撺掇了不少。
　　不过原本把肖寒赶出去，本也就是为了分权，以作制衡。只要长子肖佲不做什么出格的事，那也就暂不计较了。何况那段日子里，肖佲确实将自己伺候得极好，且十分地尽心尽力。
　　可现在，事情却发展成了肖寒在外带兵御敌、苦等支援，可京城里被隔断了消息对此一无所知，让远征在外的人差点儿丢了性命，这事态可就严重多了。
　　魏王看着明明是受了天大的薄待，却还挺直腰杆跪在下面的肖寒，他的心软下来。
　　“寒儿，这几个月你在外抗敌，吃了不少苦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