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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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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这最后的一天，黑云翻涌，遮天蔽日。
风呼啸着掠过山坡，压下青青的草尖，又被马蹄印进泥土里。折断的朽刃和刀装的碎片丢弃在摇曳的荒草间，少女勒住马缰，玫瑰色的眼瞳里映着正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
胜负仍如往常般毫无悬念。对面的大将是个软脚虾，每次见局势不对都第一个扭头就跑，跑得脚底生风比谁都快，简直让人怀疑这货到底是来打仗还是来搞笑的。溯行军的阵形因此一击即溃，跟着他们的大将丢盔弃甲鬼哭狼嚎，乱哄哄得像是一出闹剧。
少女握紧腰间的佩剑，犹豫是否要下达追击的指令。一股莫名的不安横亘在她心间，就如头顶这片压抑在低空的浓云。
身后已有付丧神向她请示，她张了张嘴，突然脸色骤变。
熟悉的危险气息自头顶那片令人不安的云层传来，她仰头望到浓云拧成巨大的漩涡，蓝色的电光自强行撕裂的空间断层渗漏，这段日子一直担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少女的目光穿过战场，在尚与敌军厮杀的先锋队伍中，白色的付丧神猛然回身，视线在下一瞬被从天投落的怒雷霹雳横空斩断。
（19）
“三兄弟！”
三日月已经离开了藏身的树丛，望着远处撕裂苍穹的蓝色霹雳神情凝重。迎面审神者抱着枪爹的脖子正连窜带蹦地跑回来，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风紧扯呼！今儿不利投诚，你先跑吧！”
这厮跑的满头大汗，面甲被他摘下来正使劲扇着风，那副“狼来了”的语气生动体现了历史修正这个阵营到底对检非违使有多大的心理阴影。但三日月转过目光，那双夜空般的眸子映着他的脸，瞳下月光明澈：
“‘先’跑，你是不打算撤离了吗？”
审神者扇风的动作一下顿住了。半晌凝滞后，他转过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三兄弟你居然会关心人了，孩子终于出息了。”审神者手扶胸口，满脸感动地说。
三日月看着这个戏精本精这种时候也不忘了继续他的表演，面上毫无笑意。在他的目光下，审神者脸上夸张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慢慢收敛起来。
他挠了挠头，神色有点尴尬，“你咋突然这么严肃了呢……”
“你的部队于检非违使，无异于以卵击石。”三日月提醒。
“这我知道啊。我费这么大力气才跑出来，也不想再跑回去找死啊。”审神者郁闷地说，声音无奈又有点哆嗦。没有人不怕死，而他又格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但当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战场，眼睛里那个正抖成筛子的没胆灵魂突然就镇定下来，“可我喜欢的妞还在那里，我这时候跑，我还是个男人吗？”
“我曾想过无数次我们未来的结局会怎样，想得晚上美容觉都睡不好。但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最后给我这样一个完美退场的机会……”他喃喃道，转回目光，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有奇异的光彩，“老三你看，我其实真的超幸运的！”
“……你讲的那个故事，其实并不是你同事的吧？”
审神者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谁知道，说不定是我瞎编的呢，这都不重要。”
三日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轻叹口气，“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别别别，你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可别不小心折在这里。你跟阿爹回本阵去，等时政那边找过去，你就趁机出来。”审神者从枪爹身上跳下，拍了拍三日月的肩膀，“我之前拜托你的事你可别忘了，我没泡完的妞你一定要替我继续泡啊。要打败那个鹤丸国永恐怕就得你这种级别的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你可是我们全村人最后的希望了啊，三儿！”
“当然你如果对泡妞没兴趣其实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他顿了下，突然加重语气，“千万，别让那个鹤丸国永得逞。她跟谁都行，唯独不能跟鹤丸国永。”
“起码在这两年不行……等两年后那件事过去了，她想喜欢谁都行！”
审神者的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眼睛里有日夜深埋的恐惧和不肯服输的不甘，仿佛死灰里燃起火星。三日月明白过来，有些话想说。但他看着这个像攥紧了最后的希望般紧紧盯着他的人，最终还是只轻点了下头。
“好，我记住了。”
审神者松下一口气，好像一下子放下了所有牵挂，可以去慷慨就义了。
“最后教你一个我们泡妞界传说级的梦幻法宝，三兄弟你可要看好了。”这货即使到最后也不忘他的沙雕人设，满嘴的白烂话，但那张总是笑得贱兮兮的脸此时却因眉宇间一抹别样的神采变得剑眉星目起来。他重新扣上面甲，转身面向战场，仰天大声道，“那就是，英雄救美！”
说完他就奔跑出去，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像一头冲锋的狗熊。
（20）
少女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试图找到一个空隙从包围中冲出去。她与付丧神们被突然从天而降的敌人分而夹击，前方折回的部队也在努力寻找突破口回援本阵。她身边最近的只有原本作为后方支援部队尚未出击的长谷部以及留在本阵保护她安全的药研，但此时也都正被敌人纠缠，无暇分身。
这是他们出阵中会遇到的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了，在与溯行军战斗的尾声，主力队伍分散在战场，后方却遭到检非违使的突袭。溯行军早已溃不成军，成为检非违使攻击的重点目标的就变成了他们。
少女一步步后退，躲闪正面紧逼的敌人。突然她脚下一晃，险些踩空，慌忙中举刀架住了敌人兜头劈下的刀。她艰难地与对方僵持中，慢慢拧转身子，余光中瞄到她身后竟是一片陡峭的下坡，刚刚差一步就要滚落下去。
少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刀锋正缓慢向自己推近。她试图改变对方刀的轨迹偏离自己的要害，突然听到横空传来一声大吼：
“放开那个美女，放着我来！！！”
一道人影从侧面冲出，像枚炮弹似的一把撞散了僵持中的俩人。少女险些被撞下山坡，却手腕一紧，又被对方抓住，一使力扯进了怀里。
对方那身杀马特非主流的战甲少女再熟悉不过，是她的“老对手”——溯行军方的将领，但那张一直紧扣在对方脸上的白骨面甲此时却在刚刚的撞击中松脱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孔来。她蓦地睁大了眼——
“是你？”
少年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但随即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巫女小姐。”
他眼睛亮晶晶地说完这句话，就一把使劲推开了她。一截刀尖从他的胸口刺了出来，他望着坐倒在地上神情震惊的少女，还在嘿嘿笑着，脸色苍白。
“月老三看到没，这就叫英雄救美。”
他得意洋洋地低声说完最后这一句话，扭身一把扑住身后的检非违使，紧抱着对方从山坡翻滚下去。
（21）
付丧神们最终还是突破了检非违使的包围，成功汇合到本阵，并集中力量歼灭了剩下的敌人。虽然多少有些战损，但这一仗还是有惊无险地胜了。
作为队长，鹤丸正在清点剩余的刀装数量与兵力，以及众人的损伤情况。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外的少女，被遮挡在重重人影的后方，坐在一棵树下发呆。
她并没有多少逃过一劫后的喜悦，反而神情有些惆怅。
他暗叹口气，将还未统计完的本子塞进旁边的烛台切手里，“剩下的拜托光坊你帮我做完吧。”
“哎？鹤先生……”
鹤丸拍了下他的肩膀，目光还留在远处的少女身上。他想向她走过去，突然斜刺里冲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众人的注意之外，向少女冲了过去！
“哦吼吼吼嗷吼！！！”
突然出现的溯行军枪咆哮着无人能听懂的语言，举起手中缠绕着火焰的长枪向少女刺去！所有人都陷入措手不及的震惊之中，没能发现，另有一股特殊的灵力气息同样突然出现。
空气中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仿佛有人向如镜水面投落一枝花枝。灵力具现的樱花倏然崩散，飞雪般淹没少女的视野。一截刀锋刺出樱吹雪的漩涡，稳稳架住溯行军刺来的长枪，刀光明净如水，刀身优雅修长。
溯行军枪被架住他的刀击开，踉跄倒退出去。他欲挺枪再上，行动却被身后乍裂的刀光斩断，白色的身影如飞鸟般掠过他身前，反手补刀，洞穿他的喉咙。腥浓的血液泼上高空，这个庞大的怪物在最后的悲吼中轰然倒地，转眼腐朽成灰。
少女怔怔看着眼前的樱吹雪逐渐散去，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华重的深蓝狩衣如漫漫夜幕降落她的视野。对方微微低头，迎上她震惊的视线，发侧金色的流苏随动作微微晃动，那张姿容端丽的脸映入少女清澈的眼瞳，如同高天端坐的神明自云端投落恬然淡泊的一瞥，目光中承载千载月色。
他望着少女呆怔的脸，唇角勾起一抹盈盈笑意，眸中清冷的月色也因此变得盈盈欲落起来：
“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多多指教了。”
“爷……爷……爷爷爷、爷爷？！！！！！！！！！！！！！！”
少女尖锐的叫声高扬上空，“哗啦啦”惊起树林里一群飞鸟，激动得颤了音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捞到一振新刀，更像是真突然找回失散多年的亲爷爷。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向着面前笑吟吟的付丧神一把熊抱上去：
“我捞到爷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捞到三日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丸团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婶生圆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娘终于脱离非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日月微微侧过脸，望到不远处的白色付丧神挥刀振血，长刀缓缓收回鞘中，淡淡望着他们的金瞳中目光冰冷。他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抬起宽大的衣袖反遮住扑在他腰上正兴奋得发疯的少女，把她拢进怀里：
“嗯，这就是所谓的skinship吗？啊哈哈哈，可以可以，摸吧，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