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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12)

      审神者觉得,今天的草丛有点挤。
      他斜眼瞪着身边跟他并排蹲着的三日月,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受到了严重打扰。然而后者对他抗议的眼神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落在外面的目光任凭他瞪得眼酸都不撤回来半点。
      审神者觉得这幅画面槽点太多,首先躲在草丛里偷看美女洗澡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就与天下五剑的身份和气质极为不符,而这货不但在看,还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他想提醒三日月注意一下形象,但又开不了口,因为对方就算在偷看美女,也根本不像他那样猥琐,那张脸根本就是在开挂。他暗骂了句挂逼,然后换了个自己能理直气壮问出口的问题:
      “我说三兄弟,你这一身是又把我部队里的谁给扒了???”
      三日月果然连余光都没给他半点,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这种事,无需在意。”
      “无需在意你个头啊!我们溯行军就不要面子的吗?!还有你怎么这时候也捧个茶杯啊?茶水从哪来的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正在偷窥,审神者简直要咆哮了。他觉得这么多槽点却不能仰天长啸一吐为快,真乃人生一大憋屈。
      “我说为什么你也会蹲在这里?说好最近宅营地不耽误我泡妞呢?你的爱好不是小太吗咋又对美女感兴趣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这样不地道你懂不懂?还有你就不觉得这草丛蹲两个人很挤吗?你就不能换个地儿蹲吗?”
      这个戏精一旦开始他的表演,台词多的连他自己都嫌吵。然而三日月不为所动、稳如泰山,那副淡定的样子让审神者觉的自己被衬托得幼稚又煞笔。他很生气,明明是对方说话不算话还占了他的位置,现在这情景却好像是做长辈的宽厚包容不与熊孩子一般见识似的。
      生气的审神者抬起胳膊肘,开始怼起付丧神的肩膀来,边怼边嘟囔,“你换个地儿行不行,你换个地儿行不行……”
      草丛在他的动作下“哗啦啦”地摇晃起来。一声少女的清叱突然横空传来,惊得他一下僵住:
      “什么人?!出来!!”
      “……”
      闯了祸的审神者傻眼地看着三日月,承认自己的确幼稚又煞笔了。他正不知如何是好,三日月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整了整衣摆,扣上面甲,从草丛里站起了身。

      婶觉得自己真是要崩溃了。她不就是太怕热,喜欢来河里游个泳泡个澡,这特么是第几次被人偷看了??这帮人一天就这么闲的吗?!!
      她瞪着岸边在自己一声喝问后,就大大方方从草丛里走出来的溯行军,一声尖叫憋在嗓子眼里,两日前险些被杀的经历令她握着刀指向对方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然而溯行军并没有再次袭击她。这个严严实实套在一身黑甲里的怪物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安静地望着她。他的面孔被遮挡在狰狞的面甲里,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少女能感受到那目光平和,并没有敌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微风拂过河面,轻轻撩起少女额前细软的发丝。随着恐惧逐渐退却,她从满腹疑惑,慢慢开始恼火起来。这个怪物半天动也不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她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没别的事能不能就快点走,让她好好泡完这个澡???
      她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溯行军,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色狼,正要爆发,溯行军突然动了。
      刚放下没多久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少女紧张地看着那怪物动作,就见他伸手到腰间,不是拔刀,而是摸出一块手帕。
      “……”
      婶觉得这幅画面槽点太多,首先随身带着手帕这种斯文无害的事就与溯行军的身份和气质极为不符,而那块帕子还白白净净的,捏在溯行军漆黑的手甲间简直就是她今年见过最违和的一幕。
      然而接着发生的事却更加违和。婶眼睁睁看着那个古怪的溯行军手法灵巧地把手帕叠成一只小船,然后弯腰在岸边摘了一朵小花放进船里,把小船投进了河。
      那只洁白的手帕船就顺着水流晃晃悠悠地漂了过来,漂到少女的眼前。她怔怔捞起那只小船,怔怔看着躺在小船里那朵被河水有些打湿的蓝色的小花,大脑陷入了当机状态。
      再抬起头,岸边的溯行军已经不见了。
      婶:……政府在上,我刚刚好像被一个溯行军……给撩了???

      “月老三你放开我!你这样很过分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放我就喊救命了啊!”
      “救命啊!非礼……哎呦妈呀!”
      审神者被拽着后衣领在丛林里拖了一路,终于在距离时政婶足够远的地方,三日月放开了他。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付丧神挺直漂亮的鼻子破口大骂:
      “月老三你太过分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好吃好喝地供你,你竟如此对我!你撩完妹了你自己走就得了,还拖着我干嘛?怎么你泡完的妞还不许我看啊?!还有你不是说你不会泡妞吗?这明明很娴熟是怎么回事?而且你这什么意思,一把年纪了朋友妻不可欺你不懂吗?你给我解释解释,解释解释!!”
      三日月想说他并没有在泡妞,只是在表达上次差点伤到那姑娘的歉意。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好让审神者知道那件事,于是换了个说辞:
      “那姑娘还不是你的妻吧?”
      “……三日月宗近!!!你这个见色忘义、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说这话你还是个人吗?!!呸!你本来就不是人,我就知道你们刀剑付丧神没一个好东西!!!我跟你的塑料兄弟情完了!!!!你还我茶钱,还我房租!!!!!”

      (13)
      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最近有人在跟踪她。
      她有时候回头,恍惚似看到一抹深蓝色的身影一晃而过,犹疑不决地问身边的鹤丸:
      “鹤,我怎么觉得……是不是有一个爷爷在后面跟着我们?”
      “是主公你的错觉。”鹤丸淡淡说,抬手伸到少女后脑勺,把她频频回首的脑袋扳正,“别总东张西望的,小心脚下。”

      他们在厚樫山这里已经逗留很长时间了,然而能找到溯行军本阵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婶对鹤丸国永是近乎无条件相信的,把带队的要务全权委托给了他。然而她一向可靠的鹤,在找路这件事上却变得格外的不靠谱。
      婶原本不以为意,还觉得自己又意外发现对方一个“路痴”的萌点。但时间长了,一次又一次的偏离正确道路,让她终于也开始怀疑……
      鹤丸是故意的。

      “鹤。”
      这一天在休息的时间,少女单独找到鹤丸。付丧神正坐在一棵树上,背靠着树干,袖子尖尖的角垂落下来,姿态随意而慵懒。他的目光落在半空,似乎正在发呆。

      “鹤,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鹤丸垂下目光,少女仰着头、努力板起脸摆出副严肃的样子映入那双琥珀般的金瞳。他微微弯起了眼:“主公有什么事,请说。”

      “就是关于我们行军方向的事。你……你是不是……”少女最后鼓了下勇气,把怀疑对方的话说出口,“是不是不想我捞到爷爷?”

      “啊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言不由衷地轻轻感叹,面上笑容不变。少女等着他接下来的回复,然而

      付丧神却把目光转了回qu,再无下文。

      “喂!我说你……你看什么呢?”少女恼火的话刚出口一半,就转变成了疑惑,因为对方注视半空的眼神过于专注。鹤丸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不答反问,“要上来看看吗,主公?”

      他在树梢上弯下身子,向少女伸出手,做出邀请。

      没有犹豫,少女抓住付丧神伸下的手,被对方轻轻一扯,扯上树梢。

      她刚刚坐稳,身后鹤丸指点着她向半空望qu。她看清了对方所指的东西,身子猛的一抖,一声尖叫冲口而出:

      “啊!虫子!!!”

      ——那是一条挂在树枝上,已经化茧的毛虫。

      身后鹤丸一把扶稳了少女,阻止她一头栽下树qu。他把她固定在怀里,强迫她想移开的视线重新向那条僵死的虫子望qu。

      “别动,注意看。”

      “我看什么看啊!鹤丸国永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就怕虫子……”

      “嘘。”

      那声轻轻的“嘘”就擦过耳边,温热的吐息微微撩起少女耳边一丝细发。她一下僵住,听着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振聋发聩,仿佛在昭告天下般全世界回响。

      双颊滚烫的少女生怕被身后人察觉,老实窝在对方檀香淡淡的臂弯间,再也不敢乱动。她乖乖听从付丧神的指示,与他一起微微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般,目光犹如被蛊惑地固定在眼前那本让她头皮发麻的事物上。

      慢慢的,她终于看清,那条半透明的虫茧正在缓慢裂开,一粒豆大的黑点正钻出裂口,拖曳着瑰丽的翅膀,努力挣脱束缚的茧笼。

      原来那是只正在破茧的蝴蝶。

      少女怔怔目睹着这自然界奇迹的全过程,逐渐忘却刚刚的尴尬与羞怯,以及她藏于心底的怕为身后人所知的隐秘心事。

      那只蝴蝶终于彻底离开了茧,金底黑纹的蝶翼疲倦地耷在身后。它趴伏在闪烁叶尖的一缕阳光里,慢慢整理自己的翅膀。

      “好了,等它飞起来大概还要几个小时。”

      环过身前的手还没有松开。少女回过神,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找对方的目的。

      “鹤,我之前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

      身后一阵沉默。

      少女等了半晌,仍未等到回答。她有些心急地想扭过头qu,却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随后,她感到付丧神将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肩窝里。

      “主公,你就那么想得到天下五剑吗?”

      耳根刚刚因对方的亲昵举动重新烫了起来,就又因为这一句话冷却回qu。少女沉默半晌,轻声反问:

      “鹤,你多久没叫过我‘绯’了?”

      身子突然一轻,再回过神时,少女发现自己被鹤丸带回了地面上。环着她的手已经松开,身后那股淡淡的檀香气息也跟着离开,她急忙回身想抓住身后的人,白色的袖尖却从她指缝溜走,付丧神已经像只轻盈的鸟,重新跃回枝梢。

      他低头俯视着她,金瞳目光淡淡。

      “既然主公那么心急,我就先qu前面找找敌方本阵,探探路吧。”

      “鹤丸!你等一下!!!”

      然而付丧神轻轻一踏脚下的树枝,身形已飞掠出qu。少女看着他落在另一棵树上,几乎不做停顿就再次跃起,白色的衣袂扬起在空中。她努力想追上qu,然而几个起落间,那道白鹤般的身影已经远离,终于不见踪影。

      少女停下脚步,呆呆望着远方密林幽深的深处,身子微微颤抖。突然,她狠狠踢开脚下的落叶,手环在嘴边,冲着前方大吼:

      “鹤丸国永!!!你个大猪蹄子!!!!!”

      少女愤怒的吼声久久回荡在林间。她死死瞪着密林深处,希冀着那里会重新出现一点白影,三下两下蹿回到她面前拍着胸脯说真是吓到我了,亦或者突然从天而降,把她吓得跳起,然后“哈哈”大笑着问她,吓到你了吗。

      然而,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几片叶子,从她头顶幽幽飘落。

      她慢慢放下了手,身子也跟着像失qu力气再也站立不住似的,慢慢蹲了下qu。

      “鹤丸国永你个大猪蹄子,猪头焖子,混蛋猪头三……”

      她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着,喉头哽咽。

      “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是很想要爷爷,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放弃……我明明就只是想听你一句话而已。”

      “小心眼的混蛋,都过qu这么久了,就不能……原谅我吗。”

      她把脸埋在膝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14)

      少女哭累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恍惚有人走到她身前,揉了揉她低垂的脑袋。接着那双覆着手甲的手伸到她眼前,像藏着一个要给她看的惊喜似的并拢在一起。

      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但还是好奇地乖乖盯住那双修长的手,等待着它们在她眼前呈现奇迹。

      那双手卖足了关子,终于张开了。

      一抹璀璨的金色随着张开的掌心缓缓舒展,仿佛一团阳光破开黑暗。黑色的墨线在锦缎般的磷翅上绘出曼妙的花纹,点点雪花似的斑纹点缀其间。

      原来是那只金色的凤蝶终于梳理好了它的翅膀。随着蝶翼轻轻一振,它离开了黑甲的掌心,飞上天空。

      少女笑了起来。她想应该是她的鹤还是回来了,在哄她开心,于是心满意足地睡了过qu。睡梦中,她感到对方轻轻将什么披在她身上,猜想,那大概是他的羽织,就如曾经无数次那样。

      她再醒来时,鹤丸果然就抱着臂靠在对面的树下,默默守着她。傍晚的阳光打落林间,他的眼睛藏在树荫的阴影里,目光晦涩不明。

      少女高兴地直起身,想问他“梦”里的事。有柔软的衣物从她肩头滑落,她自然地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滞住。

      ——那的确是一件羽织,却不是鹤丸国永那件特别的白色羽织,而是深绀色的,样式普普通通。

      她下意识地把那件衣物抓进手里,柔软的织料还残留着隐隐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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