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笑歌》妫习之

24、盛情总难却 古土道不平

　　洒酒当歌敕勒草，白云落在奶茶中。
　　—佚名

　　二十三盛情总难却古土道不平

　　一大早兰老爷，兰夫人连同兰无咎和曲非烟等都来送行。靖蓉道别了众人，按照原计划先装做南行，随后绕到了小木屋西面与刘语和洪玄珅会和，四人骑着三匹马向西而行。不一日到得了青海境内的西宁卫，但见此地河流，草原，游牧之人众多，郭靖不禁回忆起了昔日在蒙古草原上的往事。

　　眼望着晚霞落散，天边暮色将合，四人寻思须趁天黑前找个地方歇歇脚。正巧这当口迎面有个骑马的人急奔而来，洪玄珅见了急忙挥手，喝道：“喂！那骑马的兄弟，你且住。”骑马的人见洪玄珅招呼自己，立时勒马停伫。

　　靖蓉和刘语这才看清来人，一张方正脸身材健硕，头上戴了个织锦镶边的毡帽，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腰上系的是条彩色绣花带，乍一看这装扮模样不像是汉族男子。洪玄珅喜道：“这位兄弟，我们从东边而来，刚巧路过此地，若方便的话，可否向你讨个地方借宿一晚？”

　　那汉子闻言一脸疑惑地说道：“赛鱼油哈几哎，塔肯贝？” 众人闻之纷纷诧异，心道：这人说的是什么，莫非听不懂汉语？郭靖听这人言语，觉得甚为熟悉，于是脱口而出应道：“赛恩白努，必盖热森一日，米尼乃仁郭靖，亚乌赖涡诺的日速了折恩的，图斯勒胡尤？”

　　那人打量了四人一番，道：“塔蒙古尤勒？” 郭靖摇了摇头，道：“迷你给他的。”那人又道：“比得呀玩呀。”郭靖面露喜色，双手抱拳道：“他了日哈拉。” 转而三人微笑道：“这位大哥答应了，咱们跟着他走。”

　　黄蓉刘语与洪玄珅眼巴巴地望着郭靖和那汉子对话，均觉不可思议。纵起马跟在了那人身后，黄蓉好奇道：“靖哥哥，你怎会说那西里哈拉的怪话了？” 郭靖笑道：“什么西里哈拉，我和他讲的乃是蒙古话。起先他问洪先生拦他做什么。我便答道说咱们途径此处，想向大哥找地方借宿一晚。他又问道咱们可是蒙古人。我回他不是说咱们是汉人。于是他便答应了，还让咱们跟着他。”

　　黄蓉诧异道：“原来这便是蒙古话？可当真不怎么好听。”郭靖微微一笑，心道：若是从蓉儿你的嘴里说出来，那可就好听极啦。刘语“咦”了声，道：“郭大哥你还会说蒙古话？”郭靖道：“是啊，我幼时曾在蒙古呆过一段时间，学了点皮毛。”

　　洪玄珅沉吟道：“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蒙古人？郭少侠，你不妨且先问问这人的来路。” 刘语笑道：“人长两腿，可不是用来到处走动，有什么奇怪的了？”洪玄珅摇了摇头，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郭少侠你还是问清楚的好。”

　　郭靖心下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当下双腿一夹，白马载着他和黄蓉追上了前人的马。待两马并道后郭靖问道：“这位大哥，感谢你肯收留我们。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那人道：“客气了，在下索胡垂。”郭靖先翻译给了黄蓉，接着又问：“索胡大哥可是蒙古人？”

　　索胡垂摇了摇头，道：“我是古土族人。” 郭靖心道：古土族？倒是头一回听！既不是蒙古人，何以说得一口蒙语？思量间只听索胡垂续道：“不过我们和蒙古人也算是有些渊源，听族中的长者说南宋年间，成吉思汗手下的大将格日利特率部留驻在此。但这人不久便因病撒手人寰，他所遗留下的部属后来同我们当地的霍尔人通婚，随之逐渐繁衍，这才有了我们古土族。但我们族内的语言并不统一，有的人说蒙语，有的人说霍尔语。故此我们各自照语言习惯划分在了不同的生活片区。”

　　郭靖听到成吉思汗四字先是一愣，随后又原话不动的译给了黄蓉。她听后点了点头，又让郭靖问他还有多久可达住处。那索胡垂答道半个时辰不到。靖蓉便将这些话告知给了刘语和洪玄珅，大家这才安了心。

　　疾驰了一阵儿，众人行到了一座山脚低洼凹处。见眼前不远处有排排堡垒般的平房紧密相连，坐落有致，房屋轮廓皆是正四方形，家家户户外有坚墙，约有一丈多高。纵是通晓房屋建造的洪玄珅，也不住赞叹此地建筑风格之奇平生未见。

　　大伙儿紧跟着索胡垂进了村子，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勒马停顾，见屋外墙头边缘白泥沫光，四角置以白石相衬，四人无不觉得整洁美观。索胡垂招呼四人进屋，院内正对大门的房间为主厅，两边四间为厢，主厅门面上雕刻了许多不认识的花纹图案，显得华丽别致。大院正中央处砌了个小花坛，坛中竖了跟高高的旗杆。

　　四人正驻足细看之际，索胡垂忽然对屋内大声喝道：“美姑盾！美姑盾！”西边屋里传来一个沙哑女声道：“来了！来了！”说完一个头梳两股麻花辫，耳戴长长银饰，身穿小领斜襟长袍，外套紫红色坎肩的妇女走了出来。黄蓉见来的妇人头顶，上身，腰间饰品众多，心道：“这般多饰物挂着难道不累么？”

　　妇人见了靖蓉等人先是一怔，随即惊讶地问丈夫这些人是谁。索胡垂指了指郭靖，把事情为妻子娓娓道来。听闻靖蓉等人只是路过的游人，索胡垂妻子便热情的邀请众人进主厅就座。大家依言入了主厅，在一条铺有大红羊毛毡的热炕上坐定。

　　郭靖打量了眼四周，说道：“这里当真同蒙古风俗很是相近。”黄蓉和刘语及洪玄珅闻言点了点头。索胡垂不懂汉语，故也不解其点头之意，郭靖便开始用蒙语向他介绍起了三人。他首先指向了刘语和洪玄珅说道：“赛音奶吉”。待到黄蓉之时，他却是脸上一红道：“额很尼尔”。索胡垂惊讶地用目光打量了靖蓉一番，随后点头微微一笑。

　　刘语观察出了倪端，道：“郭大哥，你怎么跟这位大哥介绍蓉儿的？好像同先前介绍我和四先生的怪话不一样呢？” 黄蓉一双明眸也好奇地凝望着郭靖。正在此时索胡垂的妻子美姑盾端了个大托盘进了屋，上前将托盘中的食物等摆好在了炕桌上。是一壶青稞酒，大盘的肥羊肉块，肉上插了把三寸来长的刀子。

　　就在美姑盾斟酒之时，众人瞧见这酒壶颈上竟系了一撮白毛，不求甚解。索胡垂告诉郭靖这是羊毛，寓意为吉祥如意，这是古土族人对待往来贵宾最尊敬的招待。闻言众人纷纷抱拳对夫妇两人施了一礼，郭靖微笑释道：“今逢索胡大哥美姑大嫂厚待，我等也以汉人之敬礼回。”索胡垂夫妻二人忙言不必多礼。

　　喝酒前索胡垂向众人讲了古土族的酒礼：喝酒前主人家先向客人敬酒三杯，这叫做“上马三杯酒”。若是不能喝酒的人，那也得用中指蘸上三滴酒水，对空弹出三下方可免喝。众人闻言照做，席间靖蓉等向索胡垂夫妇大谈江南风情人物，夫妻闻之大为倾倒，此番酣快畅论坛直至月明中天大家方散。

　　休息安排房间时，美姑盾当着几人面说，东边靠里那间房给靖蓉两个人住。了解其意之后，黄蓉粉面羞红的就要拒绝，一旁刘语却抿嘴偷笑道：“客随主便，客随主便！蓉儿莫要推脱主人家对你和郭大哥的一番好意。”黄蓉闻言脸更红了，啐了刘语一口后便不再言语。

　　郭靖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说道：“刘姑娘，我看还是让蓉儿跟你睡一间房吧。我...”刘语笑嘻嘻说道：“郭大哥，我方才是同蓉儿说笑。蓉儿自然是要跟我同榻。”郭靖这松了口气。

　　不多时刘语黄蓉二女便同炕而眠，蓦地里刘语伸手拉了拉被中黄蓉的衣裳，轻声问道：“蓉儿，可睡沉了？”黄蓉冷冷道：“你说吧。”刘语笑道：“你说这位索胡大嫂是怎么知道你和郭大哥关系的，还特意给你二人安置好了洞房。”

　　黄蓉问道：“你说什么？”刘语加重了声音道：“我说这位索胡大嫂是怎么知道你与郭大哥关系的，还特意给你二人安置好了洞房。”黄蓉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是这句，上一句。”

　　刘语奇道：“那是？蓉儿，可睡沉了？”过了良久还未听闻黄蓉回答。刘语疑惑道：“蓉儿？”又过得小半晌，仍旧没听见黄蓉出声。刘语急道：“蓉儿，你怎不理我？”黑暗中黄蓉突然将自己的声音压低，调皮道：“蓉儿睡着啦，听不见。”

　　（文中的所谓蒙语皆是作者自编，各位看官笑笑即可）

　　次日清晨靖蓉、刘语、洪玄珅整装完毕，索胡垂夫妇又热情的邀请众人到了那张大红羊毛毡炕上来过早。美姑盾端了壶茶跟几个白瓷碗对大家先行了一礼，笑道：“恰哇日！”接着将其一一斟满摆好在了众人面前。

　　待索胡垂对四人做完了请客人用茶之礼，洪玄珅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但觉这乳白色的茶汤入嘴后可口绵甜，清香浓郁。不禁脱口赞道：“好茶！好茶！”由郭靖代为询问下得知，此茶叫做“哈日阿恰”，汉语意为清茶。

　　饮过早茶，用过饭后，靖蓉、刘语、洪玄珅四人就要道别索胡垂夫妇，继续朝西部进发。忽然，门外传来阵阵“咚~咚~噹~噹~”的撞击闷响声：两声长，两声短颇有些节奏感。

　　原本满面笑意的夫妻二人，闻之即刻脸色大变。索胡垂神色凝重地对郭靖说道：“郭兄弟，你们暂且先不要走，同我与内子去避一避。”郭靖不解道：“为何？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索胡垂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会儿不便细说。”转对美姑盾道：“家中物事收好了吧？”美姑盾冲他点点头，说道：“放心，早就藏好了，萨诺斯的人找不到的。”

　　郭靖正与黄蓉谈论萨诺斯是谁，这时索胡垂夫妻俩已经移步到了厨房门前左首处一口老井边。索胡垂低身吹了吹盖在井口上的盖子平面，随后伸手将其推开，朝着靖蓉等人喊道：“郭兄弟，赶紧带上你的妻子和朋友过来，咱们得在此处避上一避了。”

　　靖蓉瞧他神色焦急，不似说谎，于是领着刘语和洪玄珅一块儿来到了井边。但见这井口直径宽阔，实则内部却并不怎么深：翻进井内，郭靖一举起手便可抓住那井盖。

　　待大家全部进入到了井里，索胡垂随手拿起倚放在壁上的一根叉子，对准井盖上两个打好的小洞眼一撑，再一滑拉！井中登时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郭靖下意识喊了一声：“蓉儿！”黄蓉道“嗯？！靖哥哥！”郭靖闻声绕过刘语，上前紧紧牵住了她的手，黄蓉知是郭靖，心头感到一阵温馨。

　　咯噔！靖蓉闻得阵响声，心下一惊，向后退了小半步贴住了井壁。刘语将剑护于胸前，喝道：“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井内跟着亮了起来，四人此时方见到原来是索胡垂手持火把的亮光。而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黑漆漆的穴口，靖蓉齐声道：“原来井中另藏有密道。”

　　黄蓉心道：这密道看上去不像是新挖的，却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会令这对夫妇如此紧张。那美姑盾借着光，拿起密道墙壁上的把子点燃，一把把发放给了四人手中，跟着大家一起进了密道。

　　黄蓉摇了摇郭靖牵着自己的手，低声道：“靖哥哥，你问问索胡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究竟外边发生了何事？”郭靖依言询问。带头的夫妇二人突然停住脚步，索胡垂缓缓开口道：“昨日我曾与你们讲过，我们古土族人村落是按照语言来划分的，那便是我们蒙语系和霍尔语系。本来我们这些村落虽然散乱，但百年来相处也可算是和睦。但就在一年前，在距此十里外的一个霍尔语系的部落，他们的族长萨诺斯不知从何处带回了四个会使妖法的外族人。于是这生性贪婪的萨诺斯开始让四个外族人帮他在西宁卫的其他一些部落强抢掠夺女人和食物，异常残暴。而我们的村落因为暂时还不曾受他们侵扰过，故族长为以防万一制定了套规矩：每日安排一个村民在萨诺斯的村落周遭巡查。一旦发现萨诺斯的人进攻过来，便赶紧回村落鸣音示警。便是咱们适才在上头听到的那个声音。”

　　郭靖译完，黄蓉问道：“那可真是奇怪了，你们村落离他不过十里，何以今日才来侵犯？”索胡垂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萨诺斯忌惮我们的族长。我们族长叫做蒿聚克，他身材高大，天生一副神力，是我们西宁卫的第一勇士。真希望族长此次可以赢下萨诺斯的人才好。”美姑盾安慰道：“会的，蒿聚克族长一定会打败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