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朝暮》雾野遥

5、05

　　自从沈归得了江余肆的允许可以进出衡玉仙府之后，便几乎将衡玉仙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整日地往八重天上溜达。

　　江余肆也从一开始每日被那沈归扰得焦头烂额，到沈归在自己面前如何泼皮无赖也能泰然自处。江余肆觉得，自己的定力又好上不少。

　　这一日江余肆早晨从房中出来，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听到沈归的问候，心下觉得奇怪，“这小蛟今日怎不来扰我了。”刚想到这里，江余肆惊觉自己竟然已习惯了沈归在这衡玉仙府中的生活，这突然听不到他的声音还觉得少了些什么。

　　心下这样想着，江余肆抬眼看到了正准备去给仙鹤喂食的小铃儿，便将小铃儿唤了过来，问道：“那只小蛟今日没来么？”

　　“正是，”小铃儿答道。“想是突然想通了，便不来叨扰仙君了吧。”

　　江余肆听了后，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小铃儿退下，便往竹林的方向走去了。

　　“不来也好，省的我心烦。”江余肆坐在竹林中静心，无意识地自语着。

　　而在江余肆身后，刚踏进竹林的沈归便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轻手轻脚地走到江余肆背后，整个人坏心眼地伏在了江余肆背上，刻意压低声音在江余肆耳边问道：“是何人惹仙君心烦了？”

　　沈归的气息全喷洒在江余肆的耳后。

　　江余肆感受到耳畔的气息，仿佛触了电一般，也来不及思考，立刻睁开眼躲闪到了一边。

　　看着站在对面还一脸笑意地沈归，江余肆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双眼透出寒冷的杀意。江余肆只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动手，便只得接连几个深呼吸将情绪强行压下。

　　“沈归，你放肆了。”江余肆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

　　沈归见这次江余肆似乎真的动了气，连忙讨饶：“是沈归轻浮了，沈归一时糊涂，仙君就饶了沈归这一次吧。”

　　言辞恳切，语气真诚。

　　江余肆见沈归认错的速度这样快，自己若是还要罚他倒是显的自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了。“这沈归，颇为难缠。”江余肆在心中这样想着。

　　“你若下次还敢这样，本君立刻将你打回原形丢出这八重天。”江余肆冷言威胁。

　　“多谢仙君。”沈归恭顺地答道，什么时候该无赖，什么时候该正经，沈归在心中倒是拿捏地不错。比如此时，若是再与江余肆嬉皮笑脸，那江余肆就真该将自己打回原形丢出去了。

　　二人站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江余肆先开口问道；“我还当你终于知晓日日来我仙府叨扰有失礼数，日后都不来了。”

　　“仙君是厌烦我了吗？”沈归听了江余肆的话，心下有些难过。

　　“是。”

　　话一出口，两人皆愣住了。

　　沈归没想到江余肆竟是如此讨厌自己，垂下了眼眸，额前的碎发掩住了他眼底难过的情绪，江余肆只听到他声音有些颤抖着说道：“这样么，我知道了。”

　　语气七分自嘲，三分痛苦。

　　而江余肆，却是因为自己回答的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而发愣。他本想回答不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伤人的单字。看着沈归因自己的话而难过的样子，江余肆感觉自己心底就像是堵了块巨石，难受得紧。

　　但江余肆素来要面子，绝不会去向他人解释什么，张了张口，终归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既然如此，那沈归便告辞了，日后也……不会再来叨扰仙君了，”沈归开口对江余肆说道。“当日承蒙仙君相助，此恩沈归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

　　沈归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自嘲地笑了一下，“仙君如此厌烦沈归，又哪里有什么机会呢。”说完，沈归便转过身往竹林外走去。

　　身形仿佛憔悴了许多，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不稳健了。哪里还像前几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江余肆看着沈归离去的背影，面色沉静如水，毫无波澜。但内心却早已后悔了，这些时日的相处，江余肆早已习惯了有沈归在身旁伴着。这沈归突然走了，衡玉仙府又要冷清了。

　　“怎么这次，你就不与我无赖一番呢。”江余肆看着沈归离开的方向自语着，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试图再次进入静心状态。

　　沈归从衡玉仙府中出来，化为蛟形在仙府上方恋恋不舍地盘旋了几周，口中发出沉闷的吼叫，一双蛟目注视着竹林方向，见江余肆真的没有留下自己的想法，满心悲伤地往下界的方向飞去。

　　沈归快要飞到天界与妖界的边界处时，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行车仗出行，那车辇上似乎挂着许多的铃，一路丁零当啷地响，车仗所经过的地方还留下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沈归只看见车辇上坐着一个女子，被帘子挡着，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容貌。

　　沈归回到湖边，没急着潜入湖底，只是坐在当初江余肆坐过的那方巨石上，看着湖水发愣。

　　湖中的生物见沈归今日回来的早，神情也不似往日回来时欢喜，心中好奇，便聚到离岸近一点的地方，问道：“公子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快？那仙人不在家么？”

　　沈归听了他们的问题，眼神又暗了几分，自嘲地说道：“衡玉仙君厌恶我，我又何必去找那不自在？他现在怕是后悔认识我的很。”

　　“公子别太难过，不值当。”那些生物不会宽慰人，只能这样说着。

　　沈归换上笑意，找着话题：“对了，我方才回来见一行车仗，阵势大的很哩。是谁出行啊？”

　　那些小鱼们一听这个问题，有些兴奋地说着：“那是溪荪公主的车仗，一行人上天去见天帝哩！”

　　溪荪公主便是那妖界的公主，妖皇娇生惯养的女儿。或许也将会是衡玉仙府的女主人。

　　沈归听了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问：“那溪荪公主，品行如何？”即便江余肆对自己十分厌恶，沈归也希望江余肆过的好。

　　只要他好，沈归就开心。

　　“这我们不太知道啦，只是听说溪荪公主温柔大方，举止稳重，容貌更是生的美丽，不知道是多少小妖怪朝思暮想的人呢。”

　　沈归不再说话，他躺在了那方巨石上，看着衡玉仙府的方向，自语道：“溪荪公主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很适合仙君吧。她是断然不会像我这样气你的。”

　　江余肆发现沈归走后自己也无法静心，索性放弃了，他刚走到院中，便看到天帝身边的仙使从正门走来，旁边还跟着小铃儿。

　　江余肆这才想起，今日便是与天帝约定的答复时间。立马感到有些头痛。

　　江余肆闪身到仙使面前，明知故问道：“仙使有何事？”

　　仙使笑着答道：“仙君莫不是忘了几日前与天帝说定的日子？”

　　江余肆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哦！近来这记性确实不太好了，我竟然给忘了，我这便与仙使一同面见天帝。”

　　进入凌霄殿中，天帝仍是一人独坐在那宝座之上。

　　见江余肆进来，天帝问道：“衡玉仙君，当日之事考虑的如何了？”

　　江余肆听闻天帝那冷漠的语气，轻笑了一声，答道：“考虑好了，衡玉愿为天界和平与那妖界公主联姻。”

　　天帝见江余肆同意，抚掌大笑道：“衡玉真乃朕心腹也。”

　　天帝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便有守卫来禀报，“启禀陛下，妖界公主的车仗已到七重天了。”

　　天帝听闻，立马站了起来，安排道：“立刻摆驾南天门，朕要亲自迎接，”又看了看江余肆，“衡玉你也随朕一起去。”

　　江余肆听到妖界公主已到七重天，便知道了为何天帝要选定今日作为期限，这是想让自己无法抗了联姻的旨意。当着妖界公主的面拒绝联姻，便失了整个妖界的颜面，那时候即便是妖皇如何好脾气，妖魔两界的盟也是结定了。那自己也会面临天帝的盛怒，恐怕是难逃一死。

　　“当真是好算计啊。”江余肆心下这样想着。

　　天帝的座驾在南天门外等候着，江余肆立于天帝身后，身旁站着天界大部分官员，大家都在等待着妖界公主。而江余肆的心思却不在此，他不知为何却想起了沈归，自己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日后怕是再无再见的机会了。

　　“衡玉，众仙家在等候的可是你的未婚妻，怎么你一副不悦的样子。”站在江余肆身旁的是与他交好的相清神君。

　　“相清说笑了，怎会不悦。”江余肆收回思绪，答道。

　　众人又等候了一会儿，那妖界公主的车仗终于抵达了南天门外。

　　天帝侧过脸，对江余肆说：“衡玉，你去迎接妖界公主。”

　　江余肆领命向溪荪的车辇走去，伸手为溪荪撩开了车辇的帘子，向着里面端坐的人伸出了一只手。

　　溪荪抬起眼睛便看到了自己面前如玉一般的仙人，仙人身披白衫，腰系翠带，披散下来的发滑落在胸前，只是逆着光看不见仙人的神情。溪荪看到了江余肆对自己伸出的手，也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江余肆将溪荪牵着走出了车辇，尽管心中并不愿做出这些举动，但无奈天帝在此，自己还需作了全套的戏。

　　溪荪偷偷打量着江余肆的侧脸，低低地道：“仙君还是当年那番模样，一点也没变。”

　　“什么当年？”江余肆并没有听清溪荪的话语。

　　“没什么。”溪荪连忙否认。

　　二人走到天界众仙面前，溪荪对着天帝行了礼，“妖界溪荪，见过天帝。”

　　天帝对着溪荪虚扶了一下，“公主不必多礼。”

　　溪荪抬起头，天帝打量着溪荪的模样。眉似远山，眼眸含情，眼波流转间自有无限的风流，长得是端正的美人模样。

　　天帝点了点头，对着江余肆说道：“倒是郎才女貌，溪荪公主与衡玉你倒是配的很。”

　　身后众仙也跟着笑，大家都符合着：“配极了，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