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朝暮》雾野遥

4、04

　　江余肆回到府中时，小铃儿正在园中修剪花草，见江余肆一人回府，脸上神情好似结了霜，便大致猜到是仙君在妖皇那处碰了壁，当下也不敢去向江余肆说些什么。便只是放下手中的剪子，向江余肆行了个礼，便接着做自己的事情了。

　　江余肆一脸阴沉地往后院的竹林走去，小铃儿看着江余肆的方向，似乎想提醒什么，但江余肆走的太快，小铃儿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当江余肆走进竹林，却见自己常修炼的凉亭里，坐了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那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便趴在亭中的石桌上睡着了。

　　江余肆在妖皇和天帝处双双碰壁，本就心中愤怒，一见自己府中禁地还有生人出现，当下心中杀意大盛。啪地打开自己手中常用的那把折扇，此时的折扇已不是普通的扇子，扇骨上刺出了许多利刃。

　　江余肆以看不清的速度移动到了那男子身前，将那泛着寒光的利刃指向男子露出的脖子侧面。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府中。”江余肆的声音冷的如同冬天结冰的泉水，还带着凌冽的杀气。

　　那男子听到动静，动了动眼睛，随即睁开了双眼。

　　男子抬起头便看到江余肆用那折扇指着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哆嗦，“仙君可否先将此物拿开？”说完指了指脖子旁的利刃。

　　“沈归？”江余肆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将扇子变回普通的扇子模样。一撩衣袍便坐在了石凳之上。

　　沈归见自己已无性命之忧，回答道：“是我，我前日来寻仙君，你那童儿同我讲仙君去妖界了，让我在这竹林中等候。我等了仙君许久，也不见仙君归来，不想竟然睡着了。让仙君见笑了。”

　　江余肆手指在石桌上轻叩，问道：“你寻我有何事？”

　　沈归愣了一愣，便随口捏造了一个理由：“我迷路了。”

　　“你迷路还能找到衡玉仙府？”江余肆并不相信这拙劣的借口，反问道。

　　“我迷路后四处乱窜，便窜到了仙府门前。”沈归继续编造。

　　“……”这次轮到江余肆无话可说了，这沈归说的一本正经，尽管漏洞百出，但江余肆却找不到话语讽刺回去。

　　江余肆头痛地拿手支着额头，心中隐隐对当日助这小蛟的举动感到后悔。看这情形，这小蛟是对自己生了些许雏鸟情节，缠上自己了。

　　“仙君去与妖皇谈的事情，可有沈归能帮忙的吗？沈归愿为仙君效犬马之劳。”沉默了一会儿，沈归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余肆听了这个问题，一手捶上了石桌，将石桌捶的多了几丝裂缝。“罢了，此事在我心中积郁也不好，我说与你听，你莫当了与别人的谈资。”

　　“妖魔两界欲结盟攻打我天界，天帝颇为忌惮，便想着从妖皇那里下手，看能否破了那两家的联盟。便派了我去打探妖皇的意思，于是我去到那妖界见了妖皇。

　　我对那妖皇说明了来意，妖皇提出，若是天界能与妖界联姻，那妖界与魔界的联盟自然便破了。”

　　“若是靠联姻瓦解那两界的联盟，倒也是个好法子。”沈归道。

　　江余肆看了沈归一眼，接着说道：“那妖皇的意思，是要我娶了他那女儿。”

　　沈归听了这话，愣了许久，才问道：“那天帝的意思呢？天帝也同意这个法子吗？”

　　江余肆点点头，说道：“我从妖界回来后，已去见过天帝了，对于天帝来说，只要能阻止妖魔两家联盟，用什么法子并不重要，况且妖皇提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不过是让我这个上仙娶了妖界公主。这于天帝而言，是太简单不过的条件，天帝又怎么会拒绝呢。”

　　“那仙君就不曾反抗过？”沈归略有些着急地问道。

　　江余肆苦笑，“我自是不愿娶那什么妖界公主，我只对天帝说我闲散惯了，还未有娶妻的想法。天帝又好言相劝，我只以考虑作推辞。天帝现在对我怕是有所不满了。”

　　说完之后，二人便皆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沈归方才开口，“若是仙君已有心上人呢？”

　　江余肆摇了摇头，道：“若是我已有心上人，放在平日里天帝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这个时候，天帝便会抓住这个由头，下旨逼我娶了妖界公主。”

　　“为何？”

　　“本君是天界上仙，天界自有天界的规矩，上仙动了凡心既是大罪，天帝老奸巨猾，必会以我心上人的性命作威胁来逼我就范。”

　　“沈归，这世上很多事，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终归还是修为尚浅。”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沈归听了江余肆的话，心下像压了一块大石，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沈归才再次开口，“即便不能帮到仙君，沈归也愿意听闻仙君的心事，日后我也自会潜心修炼。”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我留给你的那团气息，你吸收了？”江余肆转过头，看着沈归，转移了话题。

　　沈归点了点头，回答道：“只吸收了些许，仙君的仙气醇厚，若是一时吸收完，以我的能力，暂时还承受不了。到时怕是会为自身带来灾难。”

　　“我这竹林是我平日里修炼休息之地，沾染了我的气息，你在这里吸收仙气或许会容易一些。”

　　沈归喜出望外，问道：“仙君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可以来此处修行？”

　　“是让你来吸收仙气，仙气吸收完这里的环境便不再适合你修炼。”

　　“无碍，我看此处好得很，我在这里修炼也不是不可。那就多谢仙君了。”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对着江余肆行了一个礼。

　　“……”江余肆只感觉自己的头又痛了几分，只在心中后悔为何要与他说这些，这沈归也忒没脸没皮。

　　“你修炼若是遇到困难也可来找我，作为条件，你不许向任何人提起本君与你的关系。”江余肆站起身对沈归说道。

　　“那我怕是要每日来劳烦仙君了，请仙君放心，沈归必然虚心请教。”

　　“……你当我先才什么都没说过，你还是回你的湖中修炼。”江余肆在心中暗骂自己，明知这沈归颇有些厚颜无耻，还给了他每日来烦自己的机会。想着这些，江余肆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那可不行，仙君是天界上仙，说话自然是要做数的，不然哪天传出去，岂不是有损仙君的名声？”沈归反驳道。

　　江余肆心中气结，努力将心中的杀意平复了下来，十分愤怒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沈归，“你且自己在这里修炼。”

　　江余肆留下这句话，便快步往林外走去。听着身后沈归的笑声，心中愈发火大，只得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这片竹林。

　　小铃儿修剪完花草便看到江余肆满脸怒气地从竹林的方向过来，心下有些奇怪，怎么这样子看着比先前回来时还要生气。

　　小铃儿连忙迎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前日那小蛟来到府中，仙君刚好不在，我便按着仙君之前的吩咐将他引到了竹林中，并让他在此等候仙君归来。那小蛟可是惹恼了仙君？”

　　江余肆颇为恼火地说道：“若是日前我知晓这小蛟如此厚颜无耻，我决不让你放他入府。我问你，先前我回来时为何不说那小蛟来了？”

　　“仙君回府之时面色阴沉的可怕，童儿便忘了那小蛟还在府中，故而忘了禀告。待童儿想起来的时候，仙君已经走远了。”小铃儿答道。

　　“那沈归当真是厚颜无耻，真是气煞我也。本君自成上仙之后，还未有人令本君如此失态！”江余肆越想越气愤，但又碍于颜面发作不得，那面色早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

　　小铃儿看着江余肆的样子，竟笑了出来，“那沈归当真有些本事，还能把仙君气成这副样子，仙君在他面前，倒是不像一个上仙，竟像普通的人间公子一般。”

　　江余肆被小铃儿这么一说，罕见地愣了一下，心下的气也消了大半。

　　“仙君再那沈归面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衡玉仙君，只是江公子。”小铃儿接着说道。

　　江余肆也笑了起来，神情一扫刚才的阴沉，眼角眉梢带上了笑意，“这么些年头，我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衡玉仙君，日子一久，我都快忘了江余肆本性是什么样的了。”

　　小铃儿倒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仙君去过天帝那里复命了吗？”

　　江余肆敛去笑意，点了点头，答道：“已去过了。”脸上再次带上了些许愁容。

　　小铃儿看着江余肆的神色变化，问道：“天帝可是为难仙君了？”

　　江余肆叹了口气，将天帝和妖皇的意思讲与小铃儿听了，二人皆沉默。

　　小铃儿想了想，说道：“天帝的意思很明显不过了，仙君若是执意反抗，天帝必然不悦，日后怕是要挑仙君的错哩。到时仙君怕是难逃灾祸。”

　　“那个老狐狸，本君这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是了，仙君只能答应联姻，事已至此，仙君也只能尽量将婚期延后了。多方了解一下妖界公主，若是仙君对她生出感情，这倒也是件美事。”

　　“暂时将这事搁置，我在天帝那边说容我考虑几日，此事到时再议吧。”江余肆说完这话，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