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她的身形像极了一枚挂在梢头的枝叶,正摇摇欲坠。 ...

  •   是可怜,但程涛也觉得仅此而已。
      几个舍友来看余铃,把手机给她。程涛和师兄正寻思腾出机会回学校去。睡几个小时冷板凳腰椎很难受。谁知余铃对舍友也是冷冷,只在程涛要走时,扯住了他的衣角。师兄揉揉惺松的眼睛说,人道主义啊,人道主义,我在心里面给你发一面小红旗。
      舍友都很有眼力劲,跟着师兄鱼贯而出。
      程涛抽出衣角,安慰孩子一样拍拍余铃的手背。他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来试着与余铃沟通。余铃虽然低着头,但肢体上还是有触动。程涛把手机给她放在手边,细声慢语告诉她,学校有课,他必须得回去,如果有哪儿不舒服,按铃叫护士,他晚上再来看她。
      程涛等了一会,见余铃不答,试着挪动了两步,余铃的手比他的感官还快,又抓住了他那片褶皱的衣角。程涛回身看她,余铃又低下头,程涛轻轻地说,你如果觉得闷,我帮你带几本书来看好不好?乖,你妈妈后天就来了。
      不知道是听到哪一句,余铃慢慢松开手指。程涛走到门边,似有不忍,又停驻一会。余铃的眼光看到那双帆布鞋彻底消失了,才抬起头,闭上酸涩的双眼。
      晚上程涛如约而至,还跟着拖沓的师兄。程涛带了饭,是校外打包的,小饭店做得,很干净养胃。这是师兄的建议,师兄帮问了舍友余铃的口味,惹得几位舍友又大呼小叫。
      师兄坐在床尾,也不伸手,看程涛揭开塑料饭盒盖子,他们走得快,饭菜还热着,盖子上因热汽都洇了一层水珠子。程涛先把盖子都收到一起,余铃的眼光直直盯着却不动手,师兄在旁边叫了余铃几声,余铃不应,师兄遂对程涛说,她是不是连行动力都丧失了啊。
      程涛说,别瞎说了,我们不刚问了医生吗?她今天都活动自如,洗手间都是自己上,还哼了段歌。
      师兄抓了下自己的脸,可能今日课上得太烂,他的脸一直紧绷绷,刚才试图抓得松驰一点。程涛见师兄拿自己脸当薄饼,扔了根巧克力棒给他。师兄接住,一口咬开,说,按道理说,这都正常啊,可她为啥不活跃呢?
      师兄说得含蓄,程涛也不好回答。他说不活跃,说白了就是呆傻。余铃呆傻吗?程涛私下认为他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具体又说不清楚。他把勺子递给余铃,怕她拿不住筷子,特意跟饭店要了两只勺子。
      余铃握着勺子不动,程涛皱了下眉,看了师兄一眼,师兄瞥过头,嘴角还溢出一丝巧克力液。
      程涛端着饭盒,拿勺子喂余铃。边喂心里边叹了口气。
      黄琴的手机上收到几条信息。是几张照片,没有人脸,可黄琴愣是一眼就看出是谁。纤细的胳膊露一截出来,一人执勺,一人张嘴。轻轻的拢上他的腰背,他俯着身似乎是在给她垫枕头?动作看上去极尽温柔。她紧攥着他的衣角,依依不舍。
      黄琴细细观赏完照片后,心里立即展开了点评:这么细水长流的一盘菜,没有肉啊。
      没看到肉的黄琴本着求知的精神,发了条信息出去:现在在哪儿呢?
      信息回得很快:医院。
      你病啦?
      没有,同学。
      同学?哦,同学好呀,好同学。黄琴掂着手机来回走了两圈,被自己的酸水吓了一跳,她扔下手机,捂着半边脸,感觉牙好疼。
      程涛站在医院病房楼下,他刚扔了饭盒垃圾,却一脸苦笑,这个丫头要么不理自己,突然关心一下,自己倍感荣耀,可话说得莫名其妙,他心里又像吊了只水桶。早应该去看看她的,心里也想见她。无奈又碰上了这事,他回身望望住院楼的灯光,冷且肃然,医院这地方果然不适宜常来。想想师兄还在上面,只得又往上返。
      余铃的手一直按在手机上,手心里不知冒了几层汗,手机壳也变得滑不溜秋,却一直没感觉到震动。她听到程涛回来的脚步声,手又悄悄地移到了枕头下。
      程涛没有留下陪夜,他甚至走在了师兄的前面。师兄把门带上时看到余铃抬起低垂的头,眼中似射出幽怨的光。师兄打了个寒悸,觉得自己真是眼镜带久了,老眼昏花了。程涛已经走到了电梯口,他快步跟上,看见程涛拿着手机本来正拨着谁的电话,中途却作罢。二人进了电梯,师兄说,咱都不太君子啊。扔一小姑娘独自在这。
      程涛不客气地说,你现在回头刚刚好。
      师兄叹口气:总感觉不是真的。
      程涛说,什么不是真的?
      师兄摆下头,说,这一天头昏脑胀地,也许都是错觉。
      程涛也没多在意师兄的话,何止是他头昏脑胀,他也是。
      二人在医院门外上了公交,师兄就歪在玻璃上睡了。程涛还得看着站点,以防坐过站。他也累,却不得睡。
      黄琴刚一交班,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余铃,裹着一件薄薄的长衫。里面隐约透出蓝白条纹服。出于内心的那点善意,她倒了一杯水过去,七分热三分凉,入口正好。
      黄琴没开口,静静地隔着柜台看余铃。余铃也静静地坐在那里,头发松散披了一肩,黄琴突然觉得她瘦了很多。
      有客人来住店,黄琴赶紧去忙了。客人带着孩子,黄琴拿了支棒棒糖。小孩子坐在行李箱上,手里还抱个小皮球。鞋上带个铃铛,一动一响。
      静谧的空间霎时充盈起来。余铃听到吵闹声,缓缓移动手臂端起那杯水,她小口啜着,仿佛里面有奶滑珍珠般,吸得十分地小心。
      等黄琴从客房楼上往下走,走到最后一层处,她停下,她站在高阶上,余铃站在接待厅的自动大玻璃前,一只胳膊擎着,露出半截的纤细,她耐心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写一会,哈一口气,字的形状很快便没了。
      黄琴看着,不说不拦。余铃也让她看着,也不说。
      待到前台的电话铃响起,黄琴往下迈步。余铃也越过了自动门,走了出去。她的身形像极了一枚挂在梢头的枝叶,正摇摇欲坠。
      黄琴一阵心惊肉跳。
      她觉得余铃陷进了一种“执念”里。一种偏执的,明知无所得,却死死地不肯松手的凄凉。
      黄琴暗暗地悲哀,不知为谁。
      舍友作了笔记,托程涛拿给余铃看。程涛有事,转给了师兄帮忙。师兄一边喊着命苦一边敲诈了程涛两条士力架。
      师兄咬着程涛刚买的士力架,挤在沙丁鱼似的公交车厢里,抱着十几页课堂笔记。若不是嘴角时不时地冒出疑似花生酱似地泡泡,应该会不少少女上前搭讪。师兄也长了一副不错的皮囊。可惜师兄太注重内修,严重忽略了外在的包装。所以一路上,不少中途下车的人心里都叹过几遍“可惜”,可惜……
      师兄等了余铃两小时。他给程涛打电话说,他找遍了医院,没见到人的踪影。程涛说,那么大医院,你都找遍了?师兄打着嗝说,呃,主要活动区域都找了。会不会迷路了?
      程涛哭笑不得,却还得耐下心说,可能走到什么地方绊住了,你再去护士站问问。
      师兄去护士站,一个刚上班的小护士正往脸上喷什么,师兄一伸脸,瞬间也雨露均沾。小护士一扭头,就看见一张让她冒桃花心的男人脸。
      师兄两眼受到了刺激,睁也睁不开,只得手背挡着眼泪,苦叽叽地问:那个,护士,有卫生纸么?
      小护士的桃花心瞬间分崩瓦解。人不可貌相,狗嘴吐不出象牙,卫生纸!卫生纸!小护士气哼哼地抱起档案夹绝尘而去。师兄扶着人造石的台沿慢慢眯开一条眼缝,终于吐出一口气:真是杀人于无形!熏死老子了!
      熏个半死的师兄寻到洗手间洗干净了脸上的毒雾,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程涛,程涛下了实验基地,算算离这路程,公交路线,一堵车,一折腾也得小两钟头。要不报警?可余铃床上规规整整,她的洗漱用品都在,师兄努力用智障的思维来思维问题,床底下看了,左邻右舍也看了,甚至窗帘都检查了一遍。师兄很无聊,可师兄也抓耳挠腮。毕竟他不是程涛,身上没有吸引力。
      师兄抱头苦想,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召唤兽,脑中所想,便能召唤而来。可脑袋快抓破了,神力还缺失。师兄把自己搞累了,差点倚着墙昏过去。半恍惚中,他看见一只大蜘蛛朝他匍匐而来,硕大的脑袋吐着一根长长的银丝,眼看就要粘到他嘴上,师兄尖声大叫,神志回炉,两眼恢复清明,走廊一端,余铃正颤悠悠地朝他走来。
      师兄一声狮吼,引来无数人探头。师兄只好装作无知。他率先朝余铃打招呼,语气很热情:铃铃,你回来啦?仿佛余铃串门刚回来一样。探头的众人很快释了惑,师兄跟着幽灵样的余铃进了病房。
      余铃脱鞋上床,师兄看见她的鞋有一只好像湿了一样,颜色深浅不一。他照例询问一番,余铃没什么反应,师兄把课堂笔记给她放在手边,按程涛嘱咐那样又说一遍,完了看余铃的表情。余铃木木地,万事不关已的漠然。
      师兄有些泄气。床头柜上还搁着几只苹果,那还是他给买的。此刻心中只想操刀把这几只苹果全削了填进自己肚子里。
      但师兄还是有些修为定力的,自言自笑地说了铃铃你好好休息,不忘带上门。
      护士站有台饮水机,师兄口干舌燥,取了个小纸杯接了一杯喝,纸杯量小,一杯不解渴,正要接第二杯,身后有人咳嗽,师兄只动了动头,那个喷洒毒雾的小护士正站身后,师兄快速扔下纸杯,屏住气速速跑远。小护士的档案夹上夹着一只粉色的笔,笔头上带着一圈绒毛,散着荧光,在师兄看来,这笔也是魔女的魔法棒,只需轻轻一挥,他的小命就掉了半条。
      只身赴约,出师未捷的师兄添油加醋地跟程涛汇报了医院的见闻,一颗红心扑到床铺上半天起不来,程涛打了早中晚的饭给送到他嘴边不说,还洗了一天师兄的衣服鞋袜作为补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