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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宁御侍入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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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烛火摇曳明灭。
万全小心翼翼地看着凝眸沉思的钟离墨,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借尸还魂……这是多么惊骇不已的事情,若是出自寻常人之口,若是其中并未涉及宁后,万全只会冷着脸说一句胡言乱语。
偏偏……是与宁后生死相关之事……钟离墨这些年所有的心结都只因宁后一人,如今即便是如此骇人的听闻,万全也不敢矢口否认。
可……万一是言家人的计谋……
万全以为此时钟离墨沉默无言,应当是在揣度言熙媛这一番话的用意。
陛下沉默良久,想来是不会相信的……吧?
“万全……封言凤宁为御侍,乾元殿伺候。”
万全看着钟离墨唇边沁出的一抹笑意,心里一抖,脸上直觉有些疼,问:
“陛下这是打算试探”
钟离墨看万全一眼:
“那……便试探吧。”
钟离墨并不需要去试探。
万全不明白,可钟离墨很清楚,许家人的狼烟非寻常狼烟,烟堆之下暗藏记号,非旁人能够看懂,只会以为是寻常灼烧的痕迹,可这样的痕迹当年钟离墨在许家却看到过。
原本以为在宫中留下记号的是许家安排在皇宫的奴仆……熟料竟然是言凤宁。
更不要提那近乎一模一样的墨竹纹。
心中不敢提出来的猜测全都连成一条连贯的线,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看似匪夷所思,却能够自恰。
万全虽不明白其中关窍,却十分熟悉钟离墨的脸色,那表情委实不像是怀疑,可若是不怀疑,为何这般淡然
万全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钟离墨面上温和:
“不急。”
钟离墨那锋锐的星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唇角微微勾起,食指与中指互相摩挲一下。
万全太熟悉钟离墨这个表情和动作了,当初诓许家大姑娘绣衣服晒书的时候,可不也是这个表情么?
这么些年不曾见过,骤然间陡然看见,万全心中一凛,窃以为那凤宁公主若不是宁后倒还好,若真是宁后……这乾元殿怕是要热闹起来啦。
钟离墨说得漫不经心,可万全到底不敢怠慢了钟离墨吩咐的事情,麻溜地带着人去了典籍馆,也不说缘由,只说封言凤宁为御侍,说完口谕便领着言凤宁到了乾元殿。
言凤宁随着万全走到乾元殿巍峨的石阶前才反应过来,皱眉问:
“为何无缘无故要封我一个御侍”
言凤宁心知万全素来有几分敬重自己,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反而是直直地问了出来。
万全眼睛里面含着笑:“陛下圣心独裁,小的也不知晓为何。若您不愿……怕是要自个儿和陛下分说。”
言凤宁抿了抿唇。
言凤宁本就打算着一点点接近乾元殿,如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言凤宁自然不会拒绝,随即便笑道:
“大总管说笑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罢,言凤宁对着万全一福,谁知万全竟然避开不肯受礼,反而道:
“宁……御侍不必多礼,咱们皆是在殿前伺候的人,哪里要分这等高下?”
一旁侯着的小卓子瞪大了双眼。
当初那个张口规矩,闭口忌讳的万全大总管这会儿怎生如此……好说话
甚至,还有几分谄媚。
想到此处,小卓子打了个颤,心道自己定然是魔怔了才会生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念头,忙收敛心神,推开了乾元殿偏殿的门。
“以后此处就是宁御侍你的住处了,若是有什么缺的就直接和我或者小卓子说。”
小卓子现下可以肯定大总管吃错药了。
刚这么想着,就见万全凌厉的眼神过来,小卓子忙应和:
“奴才日日在宫中,御侍有何吩咐自然可以召唤。”
言凤宁眉头皱得更加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言凤宁却也分辨不出这到底唱得是一处鸿门宴还是旁的好戏。
不过……管他阴谋阳谋,言凤宁也不惧,笑着应了万全和小卓子的话:
“住在此处很好,有劳二位费心。”
“无妨,今日您且好生歇着,明日开始当值。”
说罢,万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才和小卓子转身走开,还没走两步,万全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如今温庭烨为镇南王……必不可亏待了偏殿的那位……”
言凤宁默然,万全这番提点……太过光明正大了些。
自己竟然是借了温庭烨的大名狐假虎威。
许婉宁或许一心就想着凭真本事,可死过一回,言凤宁却不介意行些扯虎皮的事情。
毕竟……只要能够靠近钟离墨……就是值得。
这一夜,言凤宁睡得很是安稳。乾元殿偏殿的香味极为清淡,依稀像是当年永宁城的竹香伴着墨香的味道。
许家婉宁在墨心居不知道打了多少盹儿,日日都是伴着这味道午睡过去,熟稔非常。
“阿墨,杏花春雨江南是什么样子”
许婉宁歪着脑袋问专心读书的钟离墨,钟离墨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依稀间回忆了一下家乡,却只忆起压抑的老房子,潮湿的雨水气息和永远散发着霉味的书籍。
钟离墨摇了摇首:“我忘了。”
那些不甚明亮的记忆全都被永宁城的暖阳晴好覆盖,余下只眼前着聒噪的一人罢了。
许婉宁乖乖点头:
“阿墨一心读书,自身不会在意这些。若是我去江南,定要好好品味一番,下雨天围炉吃锅子,饭后一碟杏仁饼,大约就是我的杏花春雨江南了。”
钟离墨无奈伸手揉了揉眉心,到底不理解为何雅致的一句话偏被许婉宁解释得如此……俗。
故而手微微一扬,书卷轻轻敲在许婉宁的脑袋上,沉声问道:
“今日的大字可练好了?”
许婉宁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坐到了自己的书案前,到底不甘心问道:
“阿墨,你可曾吃过杏仁饼”
钟离墨笑看过来:“不但吃过,而且我这边还有一包,阿宁可要吃”
许婉宁眼睛骤然明亮起来。
钟离墨不慌不忙地说:
“加一千个大字换一个杏仁饼。”
许婉宁:……
言凤宁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看着那杏色的帐顶怔忪片刻,细细思索自己这一夜做的梦,窃以为这委实是一个噩梦。
万全说是伺候,还当真就把言凤宁领到了钟离墨的书房旁的小茶房,认认真真地叮嘱了起来:
“陛下很好伺候,要茶的时候端茶,该磨墨的时候磨墨,旁的时候也不必作甚,宁御侍可都记下了?”
“让我近身伺候”
万全一脸理所当然:
“咱们这些男人粗笨,陛下不喜,还得宁御侍您单独伺候着,若是有事儿只管叫咱们便是。”
言凤宁张了张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