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凄然伤我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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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凤宁的手死死地扣住殿门，指节泛白，淡青色的脉络蜿蜒出狰狞的弧度，却终究没有推开那一扇门。
一门之隔。
两世阴阳。
门外，万全似乎呼唤了一声，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湮灭在瑟瑟的寒风当中。
言凤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扇门，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一丝苦，从心底深处泛起，仿佛一尾鱼在死水深潭中吐出一个气泡，那么艰难地在死水表面破碎，击碎那本该再无波澜的一片心湖。
推开门，门外是空荡荡的大殿，依然是当初洒扫过的模样，可在那廊柱之上，却挂上了一副画。
言凤宁的眼睛却仿佛被烛火晃了，看不清那画上的内容，麻木地向前走了两步才看清。
那，是谁？那个在树丛花荫背后盛开的笑颜……
是，我吗？
春天的永宁城是最热闹的时候，北朔的敌人忙着春季休养生息，永宁城也不例外。
只是永宁城大多是军户，并不忙于耕种，故而许家会在这个时候举办一次极为盛大的春猎。
并不单单是为了击杀猛兽，更像是一次偌大的比武盛事。
前一年的春猎，因着北朔出其不意地敌袭而被迫中断，以至于这一年许婉宁和许麟提前了三个月就开始摩拳擦掌，恨不得日日练习骑射，那劲头便像是永不知疲倦一般。
钟离墨原以为许婉宁会因此落下功课，谁知她还是日日两千个大字，甚至……还愈发有模有样了些。
“离墨，你看我如此用功……能去看我跑马吗？我可厉害了，整个永宁城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钟离墨从书卷中抬头，就看见了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乡试在即……许婉宁因着春猎勤练武功，钟离墨也因着应考而夙夜苦读。
纵然知晓阿宁心性豁达，便是拒绝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到底不愿意看见那双眼睛里面流露出些许失落。
为何明明知道眼前是个粗枝大叶的，却偏偏处处都恨不得为她想得体贴周到？
钟离墨自己也拿不准，只是道了一句：
“若是我得了空，自会前去。”
眼前绽开一张灿若暖阳的笑脸，温暖明亮，让人的心都仿佛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从此，人间四季轮转，心底却是永不凋谢的百花之春。
春猎当日，许婉宁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了一番，到底没有在人群之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麟打马走到许婉宁身边道：
“阿姐，人这么多，或许墨哥来了你也看不见呢？”
许婉宁给了许麟一个眼刀：
“你觉得离墨来了，那些大闺女们不会叫出声么？”
许麟撇了撇嘴，顿觉自家阿姐不大好哄骗，也不得不承认，因着钟离墨年岁愈发大了些，风姿俊逸，端凝沉肃，按照那些姑娘们的话来说，便是从那画中走出来的男子。
而且……不少姑娘就等着阿姐与墨哥结亲那一日抢亲呢。
许麟悄悄地看了许婉宁一眼，窃以为纵然自家阿姐武功不凡，可到底难敌永宁城那么多姑娘们，这桩亲事怕是要经历些磨难。
许婉宁倒不知晓许麟肚子里想了这么些事情，转头去了马场，脸上的神色少了几分兴奋却多了几分郑重。
“阿姐，你……不失望么”
“我为何失望？离墨如今正是备考之时，他能来我自然是高兴，可若是耽搁了，那便下次也无妨。“
一声锣响，许婉宁骑着马疾驰而出，仿佛一直笔直的箭矢，凌厉锋锐，白色的劲装鼓动起来，又为这一抹凌厉添上几分灵动。
女子赛马不单单是速度，还有马背上的动作也极为重要，众人只见许婉宁双手放开了手中的缰绳，那马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许婉宁的心意而动，而许婉宁此刻像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如舞。
场上欢呼和喝彩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宁姑娘和赤霄这配合当真再难一见。”
“那可不？两年前宁姑娘和赤霄还不熟悉，现在看了简直就是心神契合，也不知道宁姑娘到底私下里练了多久。”
“可惜啊，可惜。当年宁姑娘一身红衣劲装配着赤霄当真是明丽，如今却穿了一身白衣……”
……
“当年，你果然来了吗？”
言凤宁的唇边漫出一抹笑意，眼睛透出淡淡的光，伸出手细细描摹着画中人的容颜，心底的酸胀却再也抑制不住。
因为过往皆是阳光晴好，山水明净，所以那一场黑色的风暴不过一瞬便吹熄了亮堂堂的人间。
“离墨，离墨……我该怎么办……”
原本以为借着凤宁公主的壳子重活一世，不过是为了报许家七十口人的血海深仇，明明……应该感激老天爷给了这夺来的身份，可……为什么……
那么多的不甘心，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希望自己……还是许家婉宁。
一瞬间，言凤宁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四肢百骸绵软无力，轻飘飘地跪倒在自己的画像面前。
心，痛到人都抽搐蜷曲起来。
是什么滑过眼角？
好冰，好冷。
泪？
为什么……
要流泪……
尸山血海犹然不惧的许婉宁，风云诡谲依然自若的言凤宁，却在一副笑靥如花的画卷前……
溃不成军。
言凤宁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却忍不住在心底低喃着钟离墨的名字，仿佛这样无声的呼唤，才能让冷若冰雪的身体注入丝毫的温暖。
血海深仇铸成的钢筋铁骨，尸骨寒彻凝出的冷心冷肺中，小心翼翼地装入了最后的一丝柔软和温暖，可这最后的一抹温暖却是此生再也无法靠近。
一门之隔，两世阴阳。
可……原来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雾气洇开，透出半点天光。
言凤宁支撑着绵软酸麻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底一咯。
坤颐宫前，灰色棉布宫装的言凤宁缓缓朝着尚功局走去，寒风吹动她的衣裳，袖口翻飞间……
一根红线，隐隐灭灭。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凄然伤我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