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1]》愿独逍遥

5、浪子薛蟠（下）

　　上回说到这薛蟠推门进来，如今且说这薛蟠，倒也是一表人才，到底和薛宝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俩个。如今将将十六，虽早早没了父亲，到底家大业大，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薛姨妈又溺爱，也是锦衣华服，整日里吃喝玩乐长到这么大。若论天资，倒也还够得上上等，只没个人管教，手里又不少银钱，有人奉承好图他吃用，他少年人哪里管得住心，只玩了个不亦乐乎。

　　这几日里宝钗病着，他倒也是个做哥哥的，在家安分了几天，也着急上火的，又搜罗些玩器吃食来给妹妹解闷。木清言倒是很承他的情，且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这个便宜哥哥都是值得也可以捞一捞的。

　　薛蟠说着已推门进来了，木清言起身唤了一声哥哥，急的薛蟠忙道：“妹妹快坐下，你才好几天呢，我又不是外人，何必劳动。”
　　木清言笑了笑，“看哥哥说的，我难道是个风吹就倒的，况这几日我也闷得久了，正是该起来活动活动呢。”

　　“可不是，妹妹整日闷在这里，也不得像小时候那样好好玩一玩。倒不如我们去年在路上，”薛蟠正说在兴头上，就被薛姨妈瞪了一眼，只好讪讪道：“妹妹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诉哥哥，哥哥去给你送来。”

　　木清言无奈笑道：“我又不是个小孩了，倒要哥哥这样哄着。哥哥只让我和妈少操些心，我就放心了。”

　　见薛蟠讷讷的不敢说话，木清言又笑道：“哥哥也不必不好意思。要我说哥哥的天资竟不在我之下呢，只到底年轻，又是个活泼性子，少点子专心和耐心罢了。”
　　薛蟠忙摆手道：“妹妹何必安慰我呢，我早知我是个不成器的。”
　　木清言冷了脸：“哥哥怎得如此妄自菲薄。”

　　薛蟠见妹妹生气，急得上来又是做揖又是陪罪，见妹妹还没个笑意，一急之下又做了几个鬼脸，薛姨妈气得就要打他，连忙往后一闪，木清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薛姨妈脸色才稍稍好些。

　　木清言窝在薛姨妈怀里，道：“哥哥如今也有十六了吧，也该学些打理了，成日价还只和那起子混人混玩在一处，可把哥哥往个正道上引。”
　　薛蟠摇头道：“好妹妹，你哥哥我何尝不想干点正事呢。只是我见了那些账目，买进卖出的，脑子就里只剩糊涂了。我也不懂得那些，实在是头疼。”他倒也曾学过个几天。

　　宝钗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坐起身乃道：“我的傻哥哥，生意上的学问那可是一两天能学的通的，哥哥才多大，能见过多少生意上的事呢，哪能什么都知道。只大体上无非是买进卖出，并些要紧的人情往来。哥哥只管概览全局，一应事物自有下头的人呢。再者这但凡学个什么，入门总是要糊涂些时候的，哥哥只管往各处多看，多听，多想多问，保管不出三个月，就有些门道了。届时再跟着铺子里练练手，若哥哥吃得了苦，再出去走两趟，可还有什么学不来的。”

　　这薛蟠到底是个年轻人，他又有万贯家财，奴仆成群，何尝不想大展拳脚，做一番事业，也好教她母亲和妹妹放心。又得她妹妹这一番鼓励，要讨她妹妹的欢心，当下拍着胸脯夸口道：“妹妹这样人物，我做哥哥的难道就不能做成点事业，只教妈和妹妹为我操心。我明儿个就去铺子里，也叫妹妹看看哥哥的本事。”

　　薛姨妈见儿子说要上进，怎能不开心，只笑道：“罢罢，先别夸口，你只安分些，少教我操些心，我就要烧香了。”
　　薛蟠跺脚道：“妈也太看不起你儿子了些，难道我就没一点本事。”说着竟就要往铺子里去。木清言见状，忙拦下他。

　　薛姨妈也不管他，笑着摇了摇头，只管去忙她的事，屋内只留下她兄妹俩。木清言唤丫头换了茶上来，乃拉着薛蟠坐下。

　　“哥哥怎么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少年人最忌意气行事，先坐下喝碗茶。”

　　薛蟠方气鼓鼓的坐下，那茶碗也不大，端起来一口气喝了，木清言也不管他，只又替他筛了一碗，薛蟠忙接住放下。

　　木清言扭头看看四周，招呼薛蟠靠近些。
　　薛蟠看妹妹机灵（鬼鬼祟祟）的样子，早没了脾气，凑近前来，小声揶揄道：“怎么了？妹妹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我还当这几年转了性子呢。说吧，有什么坏事要哥哥我帮忙，我保证不告诉妈。”

　　木清言恼得点了他一指头，气到：“哥哥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薛蟠在他妹妹跟前脾气倒很好，见此只得道：“哥哥的错，妹妹快说吧，我再不打岔。”

　　“我想搬回我们宅子住。”只此一句，就止了声。
　　薛蟠等了半响才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话呢，妹妹可是有哪里住的不好？”
　　木清言也不答他，只问道:“哥哥原来不也想回咋们家住着么，怎么就改了主意呢？”

　　薛蟠道：“我原来是觉得咋们京里现放着宅子，住亲戚家里可做什么呢？只是这几个月，我看你和这府里姐姐妹妹们玩得也好，妈在这里也和姨妈可以常常走动。一回了我们那里，偌大的宅子，只你我妈三个，我倒是可以出去玩，妈和妹妹岂不太闷了些。”

　　薛蟠又嘿嘿笑了两声，“再者，我在这两府里才交了些朋友，怎么好就走呢。”
　　“那些朋友可有个真心的？”
　　一句话问得薛蟠哑了口。“我何尝不知道呢，只生意上的事我又不懂，整日里只闲着也太无聊了些。”

　　“哥哥刚还拍着胸脯说要学的，怎么，这会子就要打退堂鼓啦？”

　　薛蟠呐呐道：“妹子也别太小瞧了人。我明儿个就往铺子里去。妹子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带回来。”

　　木清言笑道：“哥哥带我溜出去吧，这样我看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就自己买了。不然我成日窝在这里，有什么新鲜吃的玩的也竟不能知道。怎么样？”
　　一语吓得薛蟠忙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才回头道：“这话也敢乱说，女孩子家家的，当心给人听见了。你要出去玩，回了妈去，我可没那个胆子。”

　　“所以我说想回家嘛。你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快闷死了，哥哥可只管玩你的，我整日给闷在这里。到底不如咋们自己家里方便。在家里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再加上妈知道，若再没别人知道，妈最多骂你一顿。再说，我穿了哥哥小时候的衣服出去，再抹黑点，谁知道呢？再说哥哥不是要学生意么，我还能给哥哥当个参谋。”

　　“嘿，你这丫头，怎么教妈来骂我呢。”
　　木清言又点了他一指头，“别打岔，还有一件事呢。哥哥也不是外人，我可就告诉你啦。妈有意于贾宝玉，可我一点也看不上他，更不想嫁个凤凰蛋。救苦救难的好哥哥，你可得帮帮我。”说完还一个劲地冲薛蟠眨眼卖萌。

　　薛蟠闻言也是一愣，随机大怒，“那贾宝玉是个什么东西，成日里在内帷厮混，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又一点不知上进，也配娶我妹妹。”

　　木清言忙拽她一把，“小声些。”
　　薛蟠坐下，又一口气喝完一碗茶，又看这她妹妹还在冲他卖萌，只得压下这无名之火。

　　木清言这会子倒是个好妹妹了，替薛蟠拍拍背，又倒了碗茶递过去，看他平静些了，才道：“妈上哪去知道这些呢。就算知道，也只当是寻常呢。哥哥也不必生气，妈只是说说，且还早着呢。再者，哥哥也不必说贾表弟。哥哥当初还怕来了姨夫约束，如今看可怎么样呢？只怕玩的还更多了些。只是哥哥到底也该学着些东西了。父亲去后，哥哥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我和妈不靠哥哥却靠谁呢，就是哥哥自己，以后可怎么样呢？哥哥若不能立起来，我和妈还不知要操多少心呢。”说着，语气就又低了下去，薛蟠也陪着垂了会子泪，只还要起来哄妹妹，又劝慰了两句，方回去了。

　　只人说，日有所思，夜游所梦，且先不提薛蟠。且说木清言见哥哥走了，也就回自己房里歇着。

　　这一早上，木清言也没出去，只和莺儿在房里玩。莺儿些许认得几个字，木清言虽大略看了薛宝钗的记忆，只这种种习惯性的反应都是仅仅限于身体，精神上只怕要胡诌一首诗也难。总不能只靠空间里一本随时可翻的红楼梦。遂拿了本论语，就和莺儿一教一学。莺儿还当她姑娘要打发时间，只学得倒是认真。

　　下午时，木清言又陪着薛姨妈出去见了贾母并王夫人，还有李纨凤姐并三春等人。宝玉这几日和秦钟正是个新相知，学里也去的勤快，自是没见。

　　一时薛姨妈还要陪贾母等人抹牌，木清言和三春并黛玉等几个小的就一同去了李纨院子里。贾兰如今自然也是要去学里的，此时院子里就她们几个。平日里三春等人都是常来李纨处的，一起读书写字，并学些女工等事。从前倒是有一位女先生的，如今姐妹们都渐渐大了，倒如俗话说的，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