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之地狱业火》飞花斋叶

8、第 8 章

　　回到御所，更换完衣物，用完晚膳之后，随行的小舍人替他沐浴完毕，便是没有了别的安排。
　　义量一个人呆在和室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干坐着更是觉得有些无聊。好不容易挨到屋外留守的人都睡下之后，他悄悄的溜出了房间，钻进了贑仁的房间。

　　贑仁原是和七夜正在商量别的事，突然瞧见门被推开，义量悄悄的探出头来，吓了一跳。
　　“呀，七夜也在呢？”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义量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的。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您这个时候会来这里。”七夜对他还是十分恭敬的态度。
　　“哎呀呀，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义量笑嘻嘻的钻进了房间，坐到他们两人中间，“你们在说什么呢？”

　　七夜看了一眼贑仁，在确定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后，道：“我和上殿在说今天白天的事情，不过是有关那位北田大人的。”
　　“北田越信么？”

　　“是的。”
　　“他怎么了？”

　　“可能是身份上的问题……”贑仁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事实上他也不能确定北田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若是这样的问，大概只能说明对方也是不能确定的态度吧？
　　“身份暴露的问题么？”义量咬着唇，皱紧了眉头，“这个倒是没有预料到的事。镰仓方能到京都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来了，也不一定会见到将军大人，更不用提到进里之间的可能了。北田越信的确是少数有资格能进到里之间的人，但是他也的确是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到过京都，虽然不能确认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他对您的身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只能说明他或许从别的渠道得知了一些不应该得知的消息。”

　　“但是我认为他应该还仅仅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不然不会是那样的问。”贑仁肯定了义量的推测。
　　“您会偷偷的跑到镰仓来，还是这样私下行为，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挺难相信的事吧？”义量说道。

　　“只是对于北田的态度不明确，这一点让我很担忧。”
　　“如果他是个小人，在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会做出一些反应吧？不过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在等到时机。”义量分析道，“叔叔他知道这件事么？”

　　“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跟他说，甚至还在犹豫是否要跟他提这件事。”贑仁回道，“不过上杉是肯定不能让他知道的。”
　　“这一点我们倒是出人意料的观点一致呢！？”义量说着笑了起来，“上杉要是知道这个事，肯定会连夜的通报给父亲。”

　　听到他提及那个远在京都的男人，贑仁便不再说话了，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那个男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是什么。
　　“不过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跟叔叔说一声，毕竟北田越信是归属关东将军，而且北田他跟叔叔的关系也很不一般。”义量提醒着贑仁。

　　“关系不一般？”
　　“是的。听说叔叔跟北田家是近亲，当年好像为了将军之位，北田越信的父亲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只是在最后却突然变成了父亲大人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所以说严格说起来，北田越信的父亲不回京都处理事务，也是对于这件事的一种反对吧？”义量说着，突然吐了吐舌，“这些事，千万不要让上杉知道，要知道这种事，我原本是不能跟您说的。”

　　“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他提起这些事的。”贑仁点了点头。
　　眼瞧着时间越来越晚，七夜起身道：“义量大人，我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义量看了一眼七夜，又看了一眼贑仁，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贑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七夜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说回头自己会安排让人送义量回房间的事。见他如此坚持，七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说让他早些安歇的话，便离开了。

　　“你不想回去休息的话，我们就再玩一会双陆吧？”
　　贑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要去拿放在柜子里的棋盘，却被义量一把抓住了手。

　　“怎么了？”贑仁回头看着他。
　　“我不想玩双陆，也不想回去睡觉。”义量攥紧了他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打算。

　　“那我们就说会话。”贑仁说着坐到了他的跟前。
　　义量咬了咬下唇，松开了他，表情却是很不开心的样子。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今天晚上我能够跟你睡一块么？”

　　贑仁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那个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跟你在一块睡觉。不，我并不是指的那个睡觉，我是说，我是想说……”义量手忙脚乱的说着，却发现自己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于是只有用手捂住像猴子屁股一样通红的脸，为自己的失礼和笨拙深深叹息着。

　　贑仁看着眼前这个高出几乎半个头的少年，笑了。
　　不管这个孩子怎么在别人面前装出大人的模样，但是本质还是个孩子，这一面尤其在跟自己独处的时候暴露得特别明显。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这里吧？”贑仁叹着气，微笑着说。
　　得到他的首肯，义量显得很是开心。

　　睡榻是在七夜离开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因为这里只有贑仁一个人睡的关系，房间里也准只一床被褥。
　　将军大人的独子，不在房间里，这件事是不可以让旁人知道的，贑仁也没办法去别处取被褥，于是只得为难的说：“不过，你得跟我挤着睡。”
　　义量还在兴奋的情绪中，脸上透着还没有散去的红晕，但是对于贑仁的提议他没有反对，而是用力的点头认同，唯恐对方会错了自己的意。

　　贑仁没有任何避讳，他站在榻边姿态优雅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准备休息。
　　义量则是乖巧的跪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解开狩衣的柈扣，又看着那细长润白的手指滑过素色淡雅的衣袍，来到了腰封处。只是指尖那么轻轻的一挑，伴随腰封处的绳结落地，那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衣袍也随之散了开来。

　　随着罩衣的脱下，随之露出的是素白的中衣，那细软的贴身衣物更衬托出贑仁的身材娇小和纤细，义量觉得，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揽，就可以将对方完全拥入自己的怀中。
　　一切到这个时候都还是很正常的，但是当贑仁坐在榻边，抬手解下风船帽，原本服帖的黑发随着帽子的取下，散乱了几丝在鬓边，贑仁伸手勾过那些发丝，如数拢进耳后，那指尖细细滑过略带着些粉色的耳郭时，义量突然觉得自己全身的气血“嗡”的一声就开始往某一处涌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气血上涌，令义量有些措手不及，唯恐对方发现身体的异常反应，义量不得不微微曲了身体，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到地面上。
　　“你是有哪里不舒服么？”瞧着他有些反常的举动，贑仁不由得凑近询问着，“需要我去叫御医过来么？”

　　贑仁身上仿佛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香，像是什么花香一般的味道，淡淡的扫过义量的鼻尖，耳边响起也是那明亮且柔和的少年嗓音，更令义量觉得气血上涌，一张脸更是变得通红了起来。然而为了不让对方起疑，义量又不得不尴尬的抬起头，用力的挤出一抹笑道：“没事！我可能是晚膳用得多了，所以这会儿肚子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我看你面色潮红，额头还冒着汗，看上去并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贑仁担心的道。

　　“真的没有事。您先睡吧，我就这样呆一会，只需要一会儿就好。”
　　“真的不需要我去叫御医么？”

　　“真的不需要。”
　　在再次确定对方是认真说着那些话，贑仁也不再坚持。在安慰过义量几句之后，他安静的钻进早已铺好的被褥中躺下，只是那双眼睛却是依然担心的看着对方。

　　再做了多次深呼吸，心理默念了好几遍心经，甚至是多次想到了父亲那张黑得可以杀人的脸后，义量才渐渐的将心中的邪念压了下去。
　　“非常抱歉。”在躺到贑仁身边的时候，义量是说着这样的话的。

　　“为什么要道歉？”贑仁看着他。
　　“是我任性的要求，虽然你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给你造成了困扰。”

　　“我的确是很少有其他人同起卧的时候。小时候还在外祖父家倒是有个姐姐是吃住都在一起，不过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我们的年纪也不过六七的年纪。”

　　“您是说伊势神宫的斋宫么？”
　　“嗯，说起来，好像也有几年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了。”贑仁说着这话的时候，叹了口气，他的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姐姐的近况如何了。

　　“那您和中宫妃殿下呢？”
　　义量突然的询问，倒是让贑仁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身体不太好……而且从践祚式之后，我就呆在金阁寺，说起来好像也没有那样的机会……”贑仁低声回答道。
　　义量沉默了。他是知道践祚式晕倒的事，事实上，再次和这个人有所接触，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但是一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想起另外一个人，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

　　父亲对于这位上殿有着几乎是不可理喻的独占欲，似乎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在践祚式上，父亲种种失态的举动——居然勒令众人将身体不适的上殿直接带回金阁寺，而不是禁中清凉殿。
　　义量也很清楚，在金阁寺的那些时日，只要父亲在的时候，都是和眼前这位同榻而眠。
　　会做什么，或是说做过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是大家都装作看不见，也不会说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自己也变成了父亲那样的人，对于这位上殿有了些别样的情感，然而最初明明是把对方当作兄长一般的人来憧憬渴望的。
　　义量在心中深深的叹息着，他鄙视着自己，然而却无法克制住自己想要亲近对方的欲望。

　　“你靠近一些吧？离得这么远，会盖不到被子的。”贑仁伸手拉了拉他的手。
　　对于他的建议，义量没有反对，或者应该说他一直从内心期待着这样的可能。

　　两个人同盖一床被子，是避免不了身体的碰触，也正是因为这样，义量才切实的感受到彼此之间身材上的差距。
　　那真的纤细得几乎轻易就能折断的骨架，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瘦弱得令人觉得可怕，这令义量很难想象对方是怎样长成这样的。

　　然而就是这样，却激起他心中无限的爱怜。
　　想要抱紧这个人，想要疼惜这个人，想要给予这个人所想要的一切，同时也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
　　大概，父亲也是这样的心态去抱着他的吧？

　　想到这里，义量觉得心好像扎了一根刺一般。
　　啊，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属于谁的。
　　他碰不得，这样的认知深深的撕裂了他的内心，那种从内心泛出来疼痛，是陌生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可以抱抱你么？”义量颤抖着问道。
　　“什么？”贑仁有些微愣。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失礼。但是，我很想知道兄弟之间的拥抱是怎样的？我听随从们说兄弟之间经常会相互拥抱之类。”义量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说谎，虽然他是抱有其他的目的在。
　　贑仁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的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是也没有否认。
　　义量像是试探一般，他先是伸手碰了了碰对方的肩，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便大着胆子将手横过对方的前胸，几乎是用揽的，将对方整个人都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当自己的前胸贴着对方的后背，察觉到那宜人的体温和稳定的心跳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将这个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正大光明的要求来的，是得到了对方的允许。
　　而他几乎可以肯定得到，父亲是不会得到这样的应允的。
　　想到这里，他不仅有些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