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之地狱业火》飞花斋叶

7、第 7 章

　　一行人在神宫停留了两日方才返回位于镰仓的御所。
　　回到御所之后，前来觐见的各地大名陆续开始陆续的返回了各自的领地，只有鲜少的一些留在了镰仓，北田越信正是其中之一。

　　在不久之前的觐见中，北田说自己给义量献上了一些小礼物，这些所谓的礼物指的正是陆奥一地特有的马匹，这对于义量这个活泼多动的年纪而言，这正好是最好的礼物。

　　贑仁从出生以来，就未曾离开过京都，北田进贡的优良马种也是他未曾在京都见过的。
　　对于他来说，幼年所习的射礼中有骑射这一项，但是自从搬入昭阳舍，成为东宫之后，骑马这一向活动，基本上就被列为禁止项目了，因为在禁中的人看来，那些任何有可能危及他安全的行为都应该被禁止，所以眼下看到可以随意骑乘的马儿，他的脸上也多少带了些兴奋的表情。

　　“这是在陆奥的马场中特意挑选的，每一匹都是性格温良的母马，当然这都是为了义量大人的安全着想，毕竟公马相对而言脾气暴躁一些。”北田越信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旁马的脖子。
　　义量并没有理会他说的什么，注意力倒是全放在了对方身边的那匹马身上：“这是北田大人的马么？”

　　“这是我惯用的坐骑，叫信风，这家伙的脾气不是很好，除了我，它不认可其他人。”北田越信说着便是摸了摸身边马儿的脖子，那马儿像是非常高兴一般，不停的打了几个响嚏。
　　“看上去很是威风的样子啊！也只有父亲大人在花之御所的坐骑能够与之相匹敌。”义量说着这话的时候，那眼里闪着灼灼的光，看上去对北田越信的坐骑有着非比寻常的喜爱。

　　察觉到对方那言语中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喜爱，北田越信笑着道：“如果义量大人喜欢，过两年臣下会再挑比信风更好的马送到花之御所。”
　　对于他的承诺，义量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一丝的怀疑，他的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芒，非常感激的说道：“如此就是谢过北田大人的好意！”

　　“您要不要骑上去试试？”北田如此建议道，“您在镰仓的这段时间可以先和马儿磨合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当然如果您对马匹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以随时找我，我会在一直留在镰仓，直到您返回京都。”
　　“唉？！北田大人居然会呆这么长的时间么？！”义量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为了让礼物得到义量大人的满意，再长的时间都是应该的。”北田很是谦逊的回答。
　　不管他话里的真假，义量的注意力早已被骑马的兴趣转移了。在上杉的帮助下，他骑上了那匹由北田献上的漂亮母马，神情兴奋之余，还不时招呼着贑仁也一同上马试试。

　　对于小主人心血来潮的提议，上杉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原因自然是骑马这种危险的活动并不适合那位身份尊贵的大人，不过这面上自然是不可这么说，只是托口这马是北田大人特意送的，这样做太过失礼。

　　对此，北田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他很是大方的表示自己带了不止一匹马过来，并同时让随从另外牵了两匹马过来，只是相较于义量的那匹，他给贑人的这一匹，明显显得高壮了许多。
　　“请吧。”北田冲着贑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牵马的人同时也让出了缰绳。

　　上杉看了看那匹身材高大的马，又看了看身材还比自己家小主人瘦弱的上殿，那心里担忧到不行，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瞧见七夜上前想要去扶那位上殿上马。
　　那位身材纤细的上殿一语不发，且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七夜的好意，取而代之是自己抓住缰绳和马鞍，踩着马蹬，轻盈一跃，便是翻身坐到了马背上。
　　在上杉看来，这位上殿，上马的动作看上去华丽而又优雅，像是一只姿态优雅的飞燕一般。

　　贑仁坐在马上冲着北田越信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表达礼节性的谢意。
　　“不愧是将军大人选中的人呢。”北田一边含颌一边说，脸上有着一见的赞许笑意。

　　站在他身边的义嗣却是被他的一句话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却又只得盯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您这样看着我，难道义嗣大人不是这样认为的么？”北田笑着问义嗣。

　　“啊？”义嗣胆战心惊的回应着，“我是和北田大人一样的想法。”然而，他也猜不出此人的话到底是指的什么。
　　义量骑着马走了缓步走了几个来回，难掩心中的兴奋，他看着义嗣道：“叔叔，今天天色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不如我们出去跑马吧？！”

　　“义量大人，这样突然的决定……”
　　上杉想要反对，却被北田一把拦住了：“上杉，你简直就是如同保姆一样的存在。义量大人明明都是男子汉的年纪了，跑马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我并不是反对义量大人的决定，只是跑马的马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这且不说，要去跑马还得筹集随从，这样突然的出行，十分的不妥。”上杉辩解道。
　　“跑马也不一定非得去马场，不过只是一时兴起的决定，也并不需要太多的随从，只是随意的走一走，现下的一行人就足够了。”义嗣却是难得的和上杉有着相悖的意见。

　　“义嗣大人！”义嗣的话让上杉更加紧张了起来。
　　“好啦，上杉你不要太紧张了。”义嗣说着挥了挥手，“义量在京都的日子也是过得挺不在自在的，将军大人对他管教甚严，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是非常清楚。今天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骑马出去玩吧？当然，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义嗣根本没有在意上杉各种反对，即便是他知道上杉紧张不仅仅是义量，还在于那位上殿。
　　不过在他看来，义量在关东的安全根本不需要担心，至于那位上殿，在这里知道他身份的人极少，就更谈不上有什么人对他会有什么威胁而言了。

　　见自己不管怎么反对都没有用，上杉也只得顺了他们的意，只是他看上去神情异常的紧张。北田让人又牵了几匹马过来跟着，于是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只是旁人看来，这不过是哪位贵公子家出来巡游了，根本想象不到是将军之位的继承人。

　　随从们是前后都跟随着，大约有十数人，义量和贑仁是在队伍的最中间，义嗣和上杉在两人之前，北田则是紧随在之后。
　　大约是觉得这样慢悠悠的走着颇为无趣，义量突然用鞭子抽了马屁股一下，马儿受惊便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义量突如起来的举动，顿时惊得随行的人也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上杉追上去之前犹豫了一下，他看了身后的贑仁一眼之后，还是决定了去追那位让人觉得头痛的将军大人的儿子，毕竟对他来说，首要考虑的还是义量的安全。
　　义嗣也是毫不犹豫的追上去了，大抵是出于身后还有其他随从跟在贑仁身边的考虑。

　　至于北田则是意外的老步调慢悠悠的走着，并没有因为义量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当然他还是出于属臣的礼节，留了四名随从跟着自己，其他的则是让他们跟着追了上去，毕竟这是他耸动着让义量出行的，而他也需要对这将军之位的继承人安全有所保证。

　　瞧着那绝尘而去的一行人，北田突然开口问着身侧的贑仁：“你不打算一同追上去么？”
　　“我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下追上去有任何作用。”贑仁老实的回了话，“更何况我的提议也不具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真是个个性冷淡的人啊。”北田笑着感叹了一番，“他们好像是叫你仁？”
　　“是的，仁，实仁。”

　　“姓呢？”
　　“藤原。”

　　“哦哦哦，这可是个大姓，听说京都御所公卿的五摄头人中就有藤原一族。”
　　“可是也并不是所有姓藤原的人都会是五摄家族中的一员。”

　　“回答很有趣啊。”北田赞同着点了点头，“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真是个好年纪！”北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将军大人真是好眼光啊？”
　　“您是指什么？”

　　“你觉得我是指的什么？”北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又笑了起来，“指的可不就是将军大人让你跟在义量身边的事。”
　　“那是承蒙将军的错爱以及义量大人的大度。”

　　“嗯嗯嗯，你是京都人么？”
　　“是的，我是在京都出生的。”

　　“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京都么？”
　　“这是第一次。”

　　“那可真是难得的机会。严格说起来，我也是京都出生的人，只不过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随母亲回到了陆奥，直到数年前我才有机会去京都一次。”
　　北田的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当贑仁听到他在提到数年前回过京都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追问道：“请问您是在什么时候回去的京都呢？”

　　“我已经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是我也是因为临时有事而转道去的花之御所，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当时我并没有通禀将军大人。不过我依稀记得当时花之御所在招待一位特别的客人。”北田说道。
　　“特别的客人？”贑仁觉得自己背脊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好像是当时的东宫殿下？”北田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又道，“说起来应该就是现任的天皇陛下了。啊啊啊，说起来，这时间还真快呢？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贑仁不知道他提起此事的原因是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回道：“这么说起来北田大人见过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天皇陛下么？”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当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没有通告将军大人，所以并没有参加宴请，就谈不上见过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听到他这么回答，贑仁略略的放宽了心。

　　“不过，我的确是有远远的瞧过那位上殿，虽然离得很远，不过大概是源于我长年夜间骑行猎狐的原因，我十分清楚的瞧见了那位上殿的容貌。”
　　北田的话，让贑仁沉默了。

　　“那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人，我听说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加冠的。说起来的话，那位上殿的年纪跟你好像差不了许多。”北田说着，他的目光瞥向了身边的贑仁，“那么，话说回来，仁你是什么时候进的花之御所呢？”
　　贑仁虽然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却觉得喉头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暗示着什么，但是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不管对方做什么样的揣测，自己只要是不承认对方就不能做什么。
　　“仁！”正在贑仁为怎么答话的两难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义量的声音，他正在不远的地方挥着手招呼着贑仁，他的身边则是跟着之前跟着追上去的众人。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突然被人拽出水面一般，贑仁突然觉得空气瞬间清晰了起来。他冲着北田越信微微的欠了欠身，便驱马赶了过去。
　　北田越信勾了勾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后也跟了上去。

　　说起来是跑马，实际上就是在附近的路上小跑了一段时间。虽然是自己的提议，义量也大多察觉得到叔叔和上杉的紧张，他是明白这不光是自己的关系，还有贑仁的关系。
　　眼瞧着日头也渐渐的西落，他便也不再坚持别的，只是说了一句累了便让人前面带路，一起跟着回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