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爱笑的婴宁》一人字伶仃

64、去往京城之前

　　“兄弟，你这是往哪儿去？”有沿途的逃难的人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看起来他们也是灾民，却又有些不一样，他们的眼中闪着光，是希望的光。虽然同样衣衫褴褛，可是瞧着就不一样。

　　“哎，往青州去。”来人笑着说道。

　　“青州？那不是灾区吗？水患那么严重，洪水那么大，小心丢命啊。”那逃难的人劝道。

　　“你是不知道吧，那青州知府亲自出来赈灾，去了青州，只要去修筑河堤，饭是管饱的，而且只要修好河堤，洪水也就没了。那儿正是缺人呢，带上你媳妇孩子，也能帮工，一家人都是吃得饱的。”

　　竟是真有赈灾的官？问的人一脸不信。摇了摇头，只怕是有去无回。

　　“你别不信，我三大姑的二爷的奶奶的外孙就在那儿干活，听说还是个小头领，以后有机会还有奖赏。”瞧着那人还是不信，他又笑道：“那江州何老爷，你总是信的吧。”

　　何老爷？那人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前些日子，有一处施粥的地方，正就是这何老爷的放粮，打的是江南商号的名头，好有几月没吃这米麦了，一瞬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再说了，青州再不好也是我家。谁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总的有个叶落归根，若是自己没个下……至少子孙后辈能好好的。”他眼神湿热，遥遥的看着远处的青州，眼底泛起湿意。道了别，继续往回走去。

　　问的人愣了愣，一回头，瞧见的是一家老小面黄肌瘦的模样，又想起洪水之前，虽然依旧贫苦，却也三餐无忧的日子，若是到了过年，还能有些荤腥，扯上几尺布，给大人做一身衣裳，把旧衣裳和碎布拼了拼，就又成了小孩子的新衣了。

　　嘴角还留有前几日在施粥处吃到的浓稠的，甚至还带着香味的粥的味道。他一咬牙：“走，咱们也回去！就是死……”也好过在外飘零。

　　逃难途中又多了一些逆行的人。

　　…………

　　婴宁在洪水边，一身麻布短褐，来来回回的运着修建河坝的材料。她低着头，肩膀上就扛了五六袋石子土堆。而旁边的壮汉，也不过两三袋。

　　江知府抽了抽嘴角，又瞧见自己拿着木棍找以往堤坝上空穴的儿子，浑身不得劲。人家闺女比你脑子好就算了，力气也比你大，可是气人。

　　秦夫人看着心疼，尤其是看着婴宁这么卖命的干的时候。可她也闲不下来，组织好其他的女子负责后勤，将饭菜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陈榕的手都被水折射的阳光晒伤了，一个秀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吐槽了句：“你看大姐头这么拼命的在堤坝上做工，怎么她就没事。”

　　是了，陈榕因为之前在寨子里瞧见过婴宁霸气侧漏的模样，便也学着山匪一般，带着江湖匪气的叫着婴宁。

　　正巧婴宁扛着圆木经过，听见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大约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把陈榕给恶寒的分明是夏天却是背后一抖，哆嗦了一下又继续去抗麻袋去了。大姐头正经回话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这话好像挺对但是冷的要死的尴尬。

　　秦均，也就是婴宁的小舅舅。他腿脚不便，便和何老爷一起做着信息宣传和文书的工作。商人行走天下，信息的传播方式最是灵敏，若说古早时候是靠着驿站一类的八百里狂奔，商人就是自由行走天下，以利以民。

　　短时间内，青州的青壮年是回不来的，于是这里的劳动力是欠缺的，粮食可以调，可以买。人却是不行的。于是便要将青州城内的信息传递出去，让外面的人了解现在的情况。

　　这也是婴宁说的，信息透明公开化。

　　青州城门上，每天都将赈灾粮款进行公布，一厘一豪都算的清清楚楚。还做了表格升降图供直观感受。就是不会读书认字的，也大概能看的清楚。

　　自然是用的江州县令的纸，洪水潮湿，纸放久了也是发霉生潮，不如拿出去用了，好歹还能叫一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于是，遑遑不绝的逃荒路上，第一次出现了逆行。

　　当远远的准备好剥削灾民或者想方设法想要灾民不进入城内引起民变的其他地方官做好准备的时候，惊讶的看见灾民不见了！

　　或者说，他们开始往回走去。

　　婴宁写了一封信让秦均交给来往的商队，是一封来自家乡的求互信。她以青州的口吻写的，青州有难，请在外地的游子能够归乡帮助青州建设堤坝。她先是回忆了以往的青州是如何的，又将一些青州的特产与民俗引起大家共鸣与回忆，话锋一转，便又说到了如今青州的模样，泥黄的洪水冲过大地，将房屋淹没，将人妻离子散。最后再一次请求大家回来。

　　她用到了一个词，回家。

　　白话到直白却饱含深情的话语一下子就击中了秦均，也一下子击中了青州的商队的心，他们捧着信，泣不成声。

　　谁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呢？人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叶落归根。在家乡的一切都是好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童年的经历与未来的链接。

　　这是他们一亩三分地的家啊，却要生生的离开，便是离开了故土，也总会在午夜梦回的想到它。

　　这份直白的信被人在外地念了出来，有在外的游子，有在酒馆做工的人，有在外的行商。还有那种离家几十年几乎已经落地生根的人。他们浩浩荡荡的从本地出发，一路往青州而去。

　　这条路上有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家。

　　这常言道的好——叶落归根啊~

　　一个月内，断断续续的便有几千人往青州赶去。就是这么些人，他们有的是商户，有的是外出讨生活的手艺人，还有的是迁居许久的人。从各种信息里收到了这封家书，于是他们也便就回来了。

　　这大大减缓了劳动力稀缺的问题。

　　在此之后，虽然也有牺牲，但是洪水的速度确实是减缓了不少，至少来讲，它确实是减缓了灾情的进一步变大，以及大量灾民形成的灾荒。逃荒说白了就是在考验你一个王朝的行政能力，但是在古代，逃荒所演变出来的危机，却很难解决。

　　“这个洪水实在是让我觉得难受。”婴宁把身上干的泥巴块拍下去。

　　“我觉得你应该会说，但愿洪水能早点过去。”桃儿递了水过来，看着婴宁这幅泥猴儿的模样偷偷捂着嘴笑。

　　婴宁也不客气，咕噜咕噜的吃了一大碗。

　　“如果这个水是清水我自然是不介意的，但是这都快变成泥浆了。好好的长江支流，看起来倒跟着黄河似的。可惜……”

　　“可惜什么？”桃儿见婴宁将水吃完，接过碗。

　　“可惜这么多水土流失，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婴宁叹息一声，而且后续淤泥堆积在河床旁边，也会导致其他的隐患。

　　“会恢复的。你看现在洪水也不是那么凶猛了，雨也停了。”桃儿笑起来，摇了摇头。

　　“快些回去吧，姨妈还等着你呢。”

　　“知道了。瞧你急的。”

　　婴宁将手上的袋子往河堤上一扔，提起外套扛在肩上就往县府走去，一路上许多人看着她，都过来与她问好，还有些大妈大爷的，过来给她投喂。

　　婴宁举着自己黑乎乎的手，笑嘻嘻道：“可别，我的手太脏了，等我洗干净再说吧。”就这么一路上躲避各种热情如火的人的投喂也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啊。

　　毕竟婴宁长得还是可爱，而且指挥起人也是有气势的。若是之前去黑风寨的，便就更知道婴宁的情况了。又是那位慈眉善目的何老爷的女儿。谁不喜欢呢？

　　一直走到门前，婴宁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上的泥巴搓了搓，然后用外套擦了擦脸。其实也没什么用，就是看起来干净些。

　　走过院门的时候，路过了秦均的院子，他正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是婴宁躲在窗前敲了敲他的窗户。

　　不用看，秦均都知道是谁回来了。

　　“今日外面如何？”他笑起来，抬起头，嘴角弯出弧度，已经可以对婴宁这幅尊荣视而不见，至少他的的洁癖再也没犯过了。

　　“还好，只剩下一些工程了，主要是要将未来的事情也都想好，不然说实话，每年修次河堤也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婴宁扒着窗户，整个人都趴在窗台上。她探着头，一双眼睛弯的像月牙一般。

　　“哎，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叫我回去么？”

　　“据说是江知府那边替姨父家伸冤，又参了青州与江州官吏一本。祖父便准备带着姨父他们一同入京面见天颜。”秦均作为目前县府这边的文员，很多事情他待在府里，也知道许多。

　　“江知府不与我们同去么？”婴宁想起这位捡漏大手子。

　　“他还要处理青州这里的事情，而且据说……是有孔府的人。”秦均说的隐晦，但是婴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人还挺多。”婴宁点点头，不愧是封建专制王朝强固伤疤。

　　咕——婴宁的肚子响了起来。这一早上都没吃东西了，又拒绝了大家的投喂，除了桃儿给的一碗水，几乎是空腹，现在就开始唱歌了。

　　秦均也听见了，瞧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一下子有些尴尬的从窗户上站直了，他很不长辈大笑了起来，拿起案前的一个果子扔过去。

　　“吃些填填肚子，对了，先去换件衣服，不然姨母又要说你了。”

　　婴宁接过果子，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知道了，谢谢小舅舅。”

　　然后便仿佛做贼似的悄咪咪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跟玩扫雷似的。

　　秦均低头看着自己手下写的奏书，又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小外甥女是不是猴子变的，怎么就这么活蹦乱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