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解释赈灾之法 ...
-
婴宁垂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位与他们想象中似乎有些差别的青州知府。不过刚才阴阳怪气的将人给说了一通,现在改口也确实是尴尬。但是尴尬归尴尬,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
“民女见过江大人。”婴宁低头道了声万福。
这位江知府板着脸:“刚刚都还在那里说本官的不是,这会儿又知道见礼了。”
婴宁心中一抖,背后议论朝廷命官,可不是什么小事。此地县令不算什么,可是知府就不一样了,更何况面前这官还不止是知府,还娶了宗室,总归不是一两句匪患就能说的通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抚了抚鬓发,思索着脱身之法。
“不过自古英雄出少年,有此胆气,又一路追往青州找寻父母,当真是忠孝节义。”江知府又一下子笑了出来,堪称是变脸。
“此次赈灾,据闻也是你出的主意。这一路上我都听恒儿说了,听他言辞,对你是大加赞赏,老夫听了也是自愧不如,若我儿有你一半的能力,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自然是说的江恒被抓一事。
被que的江恒偏过头,倒也没表示什么不服气。就是突然被说成这样的纨绔模样叫他心中暗暗有些生气。
“这次也多亏江公子的帮助,才能逢凶化吉。”婴宁一瞧,也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人家自己自谦孩子是小兔崽子你还真的能跟着这么叫吗?
“话也不多说了,青州城内的事情你们怕也是看得出来,各处宗族混杂,大族之间常常隐瞒漏税,又官商勾结,又是匪患林立。外表看着是好端端的,内里却是一锅乱粥。”江知府上座,长叹一声。
这也是他这个京官为哈会被外放出来做知府的缘故。
说的就是山东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大族就多,又经历了多次战乱而不死。而距离本朝开国之时已然已经有了一两百年,大树杂根,纠缠扭结,甚而多次出现宗法大于王法之事。对于朝廷看起来十分尊重,事实上倒像是割据一方。
“大族多次兼并土地,又将良民买卖为贱,偷取税款。致使富者连田阡陌,贫者着无立锥之地。此次水患,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说句不好听的,这次天灾,哪怕仅仅只是那江州石料顺利到达真正修桥了,也不至于这么惨烈。而官员与大族之间相互庇护勾结,他们也想在中央有更大的权利,于是也就促成了这场本不应当出现的水患。
前期、中期、后期都没有有效手段。
而现在只能花费更多心血去将这个烂摊子给处理出来,而且这中间如果又过一趟银两,只怕又不知道养足了多少吸血虫。
自古天灾之后必有人祸,这天灾尚且叫人难以度过。岂不闻苛政猛于虎,若是父母官想的不是救子民,反而是想着趁此机会大发国难之财。本就岌岌可危的社会结构就会发生进一步变化。让曾经跨越欧亚的元朝灭亡的,不是政权,而是一群吃不饱肚子而起来反抗的流民。
“女公子所言,本官已然知晓。这一场祸事,的确也该上达天听。只是圣上初登大典,一时之间难有决断。”那江知府一捻胡须,脑海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来。
婴宁一听,却听出来一个道理。这江知府是个直臣,不然也不会打着小皇帝的名号来说话,但是他虽然是个直臣,却没有多余的权利,于是也就被此地大族给半架空了起来。
这仅仅只是一个表象,若是真被架空,却也不会将自家公子也给拖出来查案。
婴宁看了看江恒,又想了想,心下准备改变路径了。
秦老爷也是混过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即便是不会,也了解了。当下有些无可奈何,却也准备将这赈灾之事做个甩手掌柜了。有了江知府的支持,何家的冤仇也是可以平反的。
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这场灾劫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循环。他们如此帮衬,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便就是有心去帮忙,这官府也出场了,该他们退下了。
“还劳江知府为我这女婿在圣上那里辩解一二,这青州水患,实乃此地官员贪赃枉法,将那赈灾粮款侵吞,又起了不臣之心,将一干青壮皆囚禁起来,做采矿之用。”
江知府听后面色红润,说到底,皇帝底气不足的缘故就是没钱。可这突如其来的矿产,也可解燃眉之急。
“唉,秦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既然圣上叫老臣起复,自然是有用公之处,大人自去便是,我等也会为大人帮声一二。只是这青州之事……却也得解决,但不知女公子……又有何见解?”
江知府想到自家儿子对婴宁的称赞,忍不住想来瞧瞧婴宁又有何解法,当不当得上他这一手彩虹屁。
婴宁眼神清亮亮的,知晓这江知府就算是看在这青州之情上愿意为他家平反冤情了。心下一喜,可一想这青州背后,又有些哀叹。
“我……无法……”婴宁摇了摇头。
众人以往听婴宁讲的头头是道,如今却是这么个表现,都有些疑惑。
江知府摇了摇头,这何家的女公子本事不多见,却学了些沽名钓誉之辈的腐烂之气。
“倘若是说此次赈灾,那自然是能将该用的银两用到该用之处。就是这群人,凭我手下之力,想要安顿好也不是难事。只是赈灾容易,改变却难。今日水灾得救,明年呢?后年呢?”
“所以便还是要兴修水利,修筑堤坝。”
“水利是该修,但……这豪族大贼不死,又岂是死几个县令可以解决的?”婴宁直说了出去,便说这山东之处背后大族便为贼。
“今日灾劫,若说无人赈灾为祸,兴匪为盗为祸,水利不修为祸,确乎是如此!然,这豪族大强自扫门前雪也就罢了,这多处大族欺压,土地兼并才为根本之祸患。今大人可救黎明千万,明日这千万百姓又去往何处寻食呢?”
“啊……这!”江知府被婴宁这一番话给震住。
“凡为祸患,背后必有盘根巨树,便如同一乱麻,是理也理不清。当是如此,就该快刀斩乱麻,将那大族分而化之。不然不知这天下,是国之天下还是他们族之天下!”
宗族制是后期封建王权衰亡的首要主力军没有之一。
一时间满座骇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这惊世骇俗之言却是出自一介女流之口。
江知府也是惊的后退两步,不知这小妮子是怎么将圣上心中的事给察觉到如此深刻。若说是这大族为患,族中利益,手手相护,便就是将国法也弃之不顾。甚而械斗抗政,也便是这王朝之下腐烂生蛆的根系。
可倘若是要拔出这个根系,宗法之制……乃为立国之本。若是动摇,轻者伤筋动骨,重者——
不,没有重者。
积弊之下,焉有完卵。
江知府这才仔仔细细的将面前的婴宁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年纪小,脸上的肉还未张开,看着也还是一团稚气的,只是眉眼之中的坚韧让人一眼难忘。她一身利落的短打,领口也洗的发白,看着到叫人不由得喜欢。
又看了看自己那个儿子……二十多岁了,还没人女孩子有志气。想了想,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可惜是个女流……不,倒也不可惜。安知女流之辈不可得天之利呢?
“女公子大善……此为积弊,当除之。”江知府低首与婴宁行了一礼。没说怎么改,但是还是把定音给下了,大族当除——不单单是因为命令。
婴宁一通直说,是真的觉得不可能。封建王朝嘛,是宁愿烂在骨子里了都不愿意改的。而等到愿意改的时候,往往积弊难返,是真的药丸。
但是这江知府不仅是听了,还下了定音。婴宁心中一跳,再是不知道体制内的问题也明了了估计上面有这个心思了。因为呆住了,于是又硬生生的受了江知府的全礼。
放在别人眼中,便是她胸有成竹又心怀天下的铁证了。
后面的陈榕张大了嘴,以往只觉得大姐头牛逼,没想到这么牛逼。
“只是这事从疾缓,积弊非一日之功,也非一日之解。还望女公子告诉我如何解决此次赈灾,某必有大谢。”
江知府一激动,连谦称都出来了。他有预感,婴宁绝对能与他说些他以往所不曾见之事。
婴宁看了看自己还在站着的腿。
江知府反应过来。“啊,请女公子上座。”
“小女子人微言轻,本不该如此张狂的。也不该说这些话。只是这青州石材是我何家所出,本该用作修堤筑坝,是该我何家负责,家中父母年纪渐长,所以也就胡乱说些一二,知府大人凭论自己概况,听些就好。”婴宁低头喝茶,暗中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说话过于狂傲了。
只能是在这些地方补救。
“青州不过水灾,北方秋冬还能再下一季谷麦,其实过了这几个月也就好些了。只是这大量青壮无田可耕,又没有个来源,说不得就容易出事。而赈灾之事,除却粮款,也就是如同大人所言,是要有水利,不若以工代赈,一是叫他们有个糊口的事,二是用来维系稳定,三来也可以修筑水坝。”
“善,该是如此。”这就是一事二用了,来之前江知府也想到了。
“士农工商,乃为国家之本,虽然地位不同,却也同为社稷安稳之力。既然农还尚远,不若将工与商合作,既为工商合作社。叫手工业者出工,兴天下之商材。减免商税,以兴育德。叫外地商户都来此运作,以为特区。修通大路,通晓交通,走天下之便。来往云云,本地之人就赚取商户之财,亦可为之。还可修建学堂,以文化之,以德育之,叫来往之人停留。”
这便是设立经济特区,减免税款,兴修交通的做法。属于灾后常见手段。
“此法不失为重建之法。”江知府眼神一亮,用督促的目光继续看着婴宁。
“还有一法……却是我作家家酒看来的。将每个受灾地区分列出来。叫各地州镇与其结为兄弟之诚,一对一互帮互助,快速灾后重建,同时打破本地势力范围环境,收归国有。”这就是直接越过本地行政系统了。
听得江知府眼睛是越来越亮,恨不得婴宁才是自己亲生的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