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爱笑的婴宁》一人字伶仃

60、消费的陷阱

　　捐赠这档子事必然不能让黑风寨出场的，但是要做也是有的。黑心师爷和县令连夜起草了文书，然后又在青州里大肆宣传，还请了几家富商豪绅过来参加。

　　婴宁作为提出者自然也来参加了这场互相套路的大会现场。

　　“总觉得很恶心啊……这群家伙的嘴脸。”

　　婴宁有些无聊的端着酒杯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县令满脸红光的应酬着，因为私底下已经说了豪绅的钱如数奉还，于是这群家伙的表现相当的豪爽，一个个的为了表彰自己多么有钱这样的情况，捐款捐的好像自己非常视金钱如粪土一样。

　　然后外省的富商看不明白又想搭上官府，最后的表演居然是互相攀比了起来。

　　“……”陈榕也在角落，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攀比行为。

　　“这群富商，都是这样有钱没处花的吗？”

　　“虽然意外但还是在意料之内。”婴宁看了一眼陈榕“毕竟作为一个没有享受到富裕生活的你目前不能理解这种攀比心理是很正常的。”

　　陈榕胸口中了一箭。“那个……我…我觉得我家之前也不算穷啊。”

　　婴宁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吃菜。

　　突然想到婴宁其实是一个富商之女，而且超级壕的那种。陈榕这么一想，悟了，自己家和婴宁以前比起来确实算是个穷鬼。

　　这么一想，炫富石锤，虽然这个只是以前。

　　婴宁放下筷子，然后看着陈榕：“因为这个世界理论上来说，还是阶级的世界。把一个国家比作一个楼房的话，每一层的阶级都有着严格的区分。尽管所有的阶级都必不可少，但是人人都有着阶级性。简单来说就是社会地位与人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也就是士农工商。”

　　“当然，相比于很多国家，本朝除了部分永远处于权利之外的人，其他的事物都有着一点点的跨越阶级的机会，女性通过嫁娶改变自己的阶级，男性通过科举或者工作捐官来改变阶级。总的来说阶级虽然十分稳固但是还有部分的流动性。不然你也不会成为童生，也就是‘士’。而阶级必须要体现阶级的地位。”

　　陈榕有些不明所以，对于地位等级他有所了解，但是更加深刻的行为却并不明了。

　　“他们今天所做到的一切事情，都是来提升或者体现自己的阶级的。明白吗？”婴宁撑着脸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欠。

　　“呃…有些……”陈榕不能说难以理解，但是他还是有些震惊，
　　“无论他们花费了多少也好，是真心为了百姓也好，所有花费的钱其实都来源于要稳固自身说处于的阶级地位所做的事情。石崇炫富，你不会真的以为那只是显示自己很有钱吧。”婴宁看了一眼陈榕，轻轻一笑。

　　“阶级啊……”婴宁一声长叹“有些人再有钱也是商户，这个你总不会看不出吧。当然，以后也可以通过捐官的形式跨越阶级。”

　　“鉴于有些家目前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兄弟，又没有多少亲戚。如果捐官，到时候就有三分之一的钱财要给朝廷。我估计这个官还是蛮好捐的。就那种六品小官。”

　　对于婴宁这种隐形炫富行为，陈榕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虽然刚开始还有些卧槽！这么有钱！的感觉，现在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好的，我知道了，我是个穷逼的认命了。

　　“所以恩……那家才会被人盯上，这么大一笔钱财，还只有独女。”陈榕出身于村庄，对于那种吃绝户的情况已经不能说是了解了，就是见也见过了好几回。

　　有寡妇的丈夫还没死，然后公公婆婆就商量着将寡妇再嫁卖出去了，定金都收了；有那种明明妾室有子的，但是还是被活活溺死，说是无子侵占家产的；还有那种父母刚刚亡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哪怕是隔了房好几辈，还是外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分家了几十年，一下子就过来女孩儿嫁出去，然后吃绝户的……

　　“吃绝户嘛，真的太常见了。”婴宁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声气。

　　“也就不说《烈女传》里面出现了的，历朝历代的烈女。除却那几个才学登位的，就没几个不是被吃绝户了，以死相逼的，贞洁都是小问题。去翻翻县志，每年每地都有，数不胜数，宗族欺压、丈夫公婆买卖……”

　　“啧。”婴宁摇摇头。

　　陈榕以往只觉得同情，现在听着，倒有些触动。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尤其是跟一个男人说这个更没意思了。”婴宁看了一眼陈榕，叹了口气。

　　男人永远无法理解女子的存在，也缺少对于女子的同理心。

　　尤其是在古代。

　　……

　　婴宁不欲再说下去。“继续看吧，我倒是觉得，这个县令不去做营销还是太屈才了。可惜，才华没有用到正处。”

　　“何以见得？”陈榕觉得方才的婴宁看起来有些阴郁，现在转了话题，叫他有些松了一口气，虽然同情这样的事情，可现在的他也无法帮助什么。

　　有些挫败。

　　“你看这里来的人有多少是青州本地的？还有这么多的大小官员，这么多人一下子都来了，还要负责将他们统筹规划的极好，还有现场气氛的深入，你且好好瞧瞧，能让外地来的家伙这么激动的进行捐钱，不捐钱你是龟儿子的豪气进行。”

　　“这样的手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婴宁观望了一下。觉得这个县令能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深谙一些心理的。他或许不了解怎么归类心理模板，但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但是他怎么能确定这么做就会引起大家的追捧？”陈榕不解，即便现在知道阶级想要通过花费来衬托出本人的实力，可还是不解这种情况。

　　“……这涉及到了消费的心理。”婴宁不厌其烦的解释。

　　“？”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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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来说他把这次的捐款的情况假设成了一种商品，一种可以保持地位，满足虚荣心的商品。……怎么跟你解释比较清楚，别看我。呃，这么说吧，你知道蟒袍吧。”

　　婴宁总算想到了一件可以用来解释的东西了。

　　“蟒袍本身是一种赐服，上面是四爪的蟒，用来赐给一些大臣或者诰命表示他们的地位。这是一种很有荣誉的事。但是因为商户也会开始织造相关的织物用来买卖，民间也会开始流行相关的衣物。”

　　“就像婚服可以用来假诰命服和官服一样，民间就会使用这些蟒袍作为礼服。然后这些礼服其实到了最后也成为了一种相对比较正式的服饰，你会看见一些平常妇人，哪怕她没有诰命在身也会穿着蟒袍出行。”

　　“即便他们本身买不起蟒袍也会到成衣店租一身出行。而且更重要的是，蟒袍和龙袍的区别在于四爪和五爪，但是，你看现在民间流行的蟒袍吧，尤其是女性，她特么的是五爪蟒袍。这种无伤大雅的僭越行为可以说是民不举官不纠。”

　　“还有比如翟冠和凤冠的区别到了最后其实也越来越小了。”婴宁最后吐槽了一下。

　　“如果将赐服系列的蟒袍理解为一种无法买到的奢侈品，那么民间的蟒袍就是一种轻奢，它属于你能买到但是又很贵，但是咬咬牙还是可以买到的商品。代价可能就是几个月不能吃肉而已。但是会获得一种由攀比心理带来的心理刺激。”

　　“然后商家就会利用这种心理推出这种很贵很贵而且看起来还挺好看，还和上层人物有些联系的商品。这个就是消费的陷阱。”
　　“对此不了解的人就会陷入这样的陷阱里面，即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消费能力并不能达到相应的水平，也会忍不住在里面买买买。”

　　现代经历过多次马云爸爸的双十一洗礼的婴宁目死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事实上，即便向我这种清楚的了解这背后的消费陷阱的我。也会忍不住剁手。”

　　“……啊，是吗，这个……还真是……可怕啊。”陈榕滴下一滴冷汗，仔细思考，发现自己也并不能避免相关的心理。

　　但是他还是相当好奇的想问一句：“所以你买了什么。”

　　“我也买了蟒袍。”婴宁面不改色的喝了口水，纪念自己的消费冲动。：“然后我发现作为一个未成年其实我很少有能用上这个的情况。”

　　“……”果然还是对眼前这个曾经的有钱人敬而远之吧。被打击到了的陈榕想着，默默的离开了婴宁一点。

　　“相比于我自己买布料做蟒袍的情况，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受到这样的消费陷阱的。”

　　婴宁突然看着陈榕笑了一下“因为我觉得，你一定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真正的赐服。和我的蟒袍绝对不一样。”

　　陈榕突然瞪大了眼，然后慢慢的脸红起来。“借你吉言。”然后低下头看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那就要入内阁啊。”陈榕低低的说了一句。

　　内阁，很遥远的地方，相比于之前想过的成为举人，进士。内阁是他从未想过的地方，那里都是宰相之才，真正的文曲星。

　　“少年人啊，还是有些朝气的好。梦想就是拿去实现的。”婴宁撑着头，笑眯眯的盯着台上不断上涨的数字。

　　“可你不也是……”少女么？陈榕突然想起来上回听见秦夫人哭泣过女儿还未及笄就失踪的场景。也就是说，那几天，是面前这位少女的及笄礼。那件蟒袍，应该会在她的及笄礼上面使用，会搭配着博鬓或者挑牌。

　　江州首富的女儿，理应是来往众多的。许多的人都会见证她的成年，那应当是吸引了全场光芒的中心，是最闪耀的存在。

　　然而现在的婴宁，一个人从江州跑出来，一个人去救了那么多人，然后现在，她正站在这里，想要为青州的水患以及济州的百姓而努力，哪怕即将会有危险。

　　也是如此。

　　她本应穿着蟒袍受人称赞，如今却一席灰麻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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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僭越行为吧……挺多的。
我觉得目前古言文经常就什么五爪龙四爪蟒陷害人，还有说什么商户之女只能怎么怎么穿的。就真的想扔他几本明清笔记。也不说明代笔记里面经常妇女穿蟒袍出行，就是明清小说也是有的。
这种龙凤飞鱼斗牛织物是在布料店里面出售的啊，和现代的汉服商家有点类似。只要有钱，啥玩意儿你搞不到。没钱的就算做了官，也有一辈子连个翟冠都买不起的命妇。最后用梁冠配挑牌意思意思得了。
明笔记说徐阶家有个富仆快病死了，但没有儿子，就请主人去，托付一下后事。结果过去一看，貂做的床帐，挂着五彩的衣服，最骚的是这个还是五彩蟒龙纹的中衣。徐阶就不高兴的跑了。
我当时看的时候就：……你们大萌真会玩。
经常明代会发一些禁止令不许僭越，屡禁屡不止。
“教坊司乐工妇女僭用服饰。正统年间已尝禁革，而犹不遵法度依然。僭服异色花样、纱罗、绫叚等衣，内衬大红、织金，及戴金玉宝石、首饰珠环之类，街市往来，坐轿乘马，多端僭礼，不可胜计。请敕所司出榜禁革，如有仍前不悛、故违礼法者，令五城兵马擒送法司，惩治其罪。庶使贵贱有别，服饰有等。从之。”
反正官方你禁你的，我做我的。
明末文牍提到有织绸机户擅造龙凤纹缎匹卖给商人被拿获。提到“龙非五爪，本为戏色、神衣、武服通用”当时人借口戏服、神袍以及武人穿着，随便僭越织造龙凤布料。不过说的严重最后当事人也就罚款封店了事，连上面都觉得没必要按律文发配。后面批文指出了这些布本来是为了下海通番的，侧面证明了明末民间做了不少袍料用于海上贸易…但毕竟律文有禁，被逮到的也只好随便处理下。
日本的虾夷锦就是这么来的，因为是由虾夷人向国内购买的，所以有些时候会看到德川幕府时期的国内蟒袍妆花定位的料子做的和服。
其实也不只是明代，唐宋时期就有了。比如北宋平民不可团冠褙子，结果到了后期，别说平民，乐工都人手一份。
清代民间典当行京绣女蟒袍套袄好的50两、差的40两。缂丝蟒袍40两，孔雀毛的50两。
男性僭越还要管一下，女性基本就是看有没有钱以及家里怎么样了。古言撕逼一看见说服饰僭越之类的，我就略过了……说真的，明代可能木匠家的女儿都可能会穿的比较豪华。撕这个？有意义吗？&红楼是重灾区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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